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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前夫是怎样变成的》(2)至(5)

(2010-09-22 21:39:26) 下一个
1、 小传
我打一出生便与绝大多数中国人不同。第一,我是个混血儿;第二,我从出生到如今也不真知道谁是我爷爷和奶奶,也从没见过我姥姥;第三,从我懂事的那天起,我的混血儿长相便让我心理上特内向,尽管外表上尽量想正常。
记得小时候让我特别愿意同他说话的人叫刘胖子,自从他说他是第一个见到我亲奶奶的人。我逮到机会就“刘爷爷、刘爷爷”地连珠炮般向他追问有关我奶奶的任何问题。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没见过快临盆了的人像你奶奶那么漂亮的”。
到文化大革命爆发时,我刚上小学,学校就停课“闹革命”了,心想这下有时间可以好好掏掏刘爷爷当年的更多记忆了。可惜,刘爷爷于1928年10月1日见到我奶奶时是我们平原城火车站上的巡警,自然成了文革第一批斗争对象,没几天就挨不过整天被批斗的日子,“自绝于人民”了。
后来,我主要就是追着我爸问他的身世,问得我爸挺闹心的。有一天,我半夜起来跟我爸一起到大街去游行,庆祝毛主席他老人家最新“出炉”的最高指示。我内心非常兴奋地发现,平原城里长得像模像样的人好像都认识我爸,都以跟饮食服务公司的“白经理”打个招呼,乃至攀谈几句为荣,这一点让我越来越以我爸为荣。在回家的路上,我没由头地说,如果爷爷奶奶现在跟我们一起走就好了。我爸顿时停住脚,不说话,两个深深的眼眶里突突地往外冒眼泪,小河似地顺着他那鹰钩鼻子两侧往下淌。他蹲下高高的身子,摸着我的头,像恳求我似地说道,大儿子啊,以后你别再提爷爷奶奶了,好不好?当时,我像个大人似的回答我爸,你不哭,笑笑,我就再也不提他们了。我爸当时就咧嘴笑了,现在想来,他脸上苦笑的成分居多,欣慰的成分也不少。从那以后,我真没跟我爸叨咕爷爷奶奶的任何事情。
既然不能问爸爸,我只好追着我妈问。我妈笑着答,你亲爷爷奶奶的事儿,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不,是一样少,你白爷爷、白奶奶的事儿,我倒是经过不少,我做缝纫活儿还是拜你白奶奶为师呢。于是,我又知道了很多关于白爷爷、白奶奶的故事。大致情形是,我亲奶奶坐从哈尔滨过来的票车,因为早产而不得不在平原城下车,向巡警刘胖子求助,刘胖子见我那拉黄包车的白爷爷刚好在站外,也知道我白奶奶是兼职接生婆,所以我亲奶奶就顺理成章地在我白爷爷奶奶家的西屋生下了我爸。据说,白奶奶见我爸露出头来,“呀”的一声,差一点脱口而出,“是个二毛子”。我亲奶奶在生下我爸的第八天头上带着跟着她的一个4岁左右的小男孩突然从白爷爷奶奶家消失了,从那以后,我亲奶奶,还有那个当年的小男孩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这一点至今让我耿耿于怀。后来,没儿没女的白爷爷白奶奶把我爸养大了。说心里话,我对白爷爷白奶奶的故事不怎么感兴趣,除了“反满抗日”那一节。
我妈是白奶奶的表侄女,家住郊县,比我爸小三岁。后来,白奶奶为了给我爸找个玩伴,经常让我妈过来串门。后来,白爷爷、白奶奶不知给哪路抗日队伍当交通,被小鬼子治了“反满抗日”的死罪,我爸则被白爷爷的一个拜把兄弟慌忙安排去奉天,就是现在的沈阳,后来流落到天津卫。抗战胜利后,我爸当了“国军”汽车兵,为的是可以开车“杀”回东北。国共第三次血战平原城时,我爸和他的拜把子兄弟小五拉一大卡车给养弃暗投明了。尽管我爸极力争取,但“共军”见我爸长得隔路,愣没答应我爸参加解放军的请求。我爸看着把兄弟开车载着“共军”走了,就拿着路条去找我妈。结果,我爸妈就落脚平原城了。
我爸是弃暗投明,而且有立功表现。当时的平原城军管会看了我爸的路条,让我爸在公安部门与饮食服务部门两者之间任选其一。我爸读过一年私塾,知道民以食为天,所以很现实地选择了后者。
1959年10月1日,是我爸生日,也是我的出生日。事情有时就是那么巧。本来,我应该像寻常当天出生儿一样叫“建国”,但“白建国”、“白强国”系列很容易被别人“上纲上线”,于是,下大雨时出生的我就成了白雨生。后来,我的三个弟弟和最小的老妹依次变成了白秋生、白冬生、白雪生和白雪。
我们家的事以后慢慢唠。故事还是从我第一次看见刘清清开始。

2、 初识
我第一次见到刘清清是1983年9月 的第一个星期三,地点在我被选拔去培训的陆军学院大礼堂前。
顺便提几句,参军是我儿时的梦想之一,高二时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当过国民党兵的“历史问题”,二炮文工团早就把我特招为文艺兵了。到了1983年,我爸的“历史问题”早已澄清,又赶上全军第一次到地方大专院校招收学员,系里推荐了我,结果,我的参军梦,还有我爸当年的“共军”梦,竟然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通常,星期三晚饭后是我们学员队集体看电影的时间。每逢看电影之类的集体活动,各个学员队就有了“各显威风”的“擂台”,比谁队姿好,比谁歌声响,比谁口号亮。
我身高一米八一,长着八分之一混血儿的面孔,被编入地方大学生中队一区队一班,自然而然地成了我们中队的基准排头兵。
大礼堂前,等待入场的各个学员队此起彼伏地进行着“喊歌”竞赛。为了达到铿锵有力的目的,那些学员队已经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喊歌了。
当我们苏中队长吼出“立定”之后,各路人马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都不跟我们地方大学生中队叫阵了,因为只有我们大学生学员队唱歌时不仅铿锵有力,歌声嘹亮,而且可以轮唱和变调唱。变调唱这一招是我跟我们中队教导员提议并用国歌来示范的。变调唱一跑打响之后 ,我还因之得了个中队嘉奖。
我正铆足劲儿准备唱歌,发现大礼堂前台阶上的学员们忽然集体反常了,纷纷住足、扭头朝后看。看啥呢?我纳着闷,也扭头往后看,结果也是双眼放光,直了脖子,向不远处那个骑着一辆别致自行车的漂亮女兵行“注目礼”。
当时老兵们有句口头禅,当兵小半年,母猪赛貂婵。可想而知,一个既漂亮又别致的女兵出现后会怎样吸引青春火旺的学员们的眼球的。
那女兵骑的是一辆相当老式和相当别致的自行车,骑车的身姿特别优雅。一身绿军装、一颗红帽徽和两个红领章把女兵 端庄、白净的脸庞映照得特别英姿飒爽。不消说,那女兵就是刘清清。
我第二次见刘清清是5个月之后的事情。
军训5个月刚过的光景,对越反击战又掀起了一个新高潮,各学员队纷纷写血书,贴到院部请战。我割手指时虽然心里挺紧张,但血出来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很快,学院从我们地方大学生中队选调了3位学员去前线。同时,我也被调离学员队,但不是去前线,而是去学院政治部的马列教研室当政治理论教员。
时值两次对越反击战后期,全军各陆军学院处于发展最兴旺的阶段,我们全院副营职以下的年轻教员一度多达300余人,加上各路瞎参谋、烂干事,把三栋“光棍楼”住得满满的。 唯一的“光棍食堂”更是人满为患。
被调到教研室没几天,我与两个同事正坐在食堂的一张大圆桌旁吃饭,发现那个曾经惊鸿一瞥的骑自行车女兵急冲冲地走进食堂,脸拢寒气,帽沿挂霜。她一边往棉帽沿儿里塞刘海儿,一边健步向另外两位文化教研室的年轻女教员走去。
食堂里的光棍们自然又是一阵儿骚动,变着法儿地打量着仿佛万山丛中一点红的仨女兵。
刚好我们同桌走了几个教员,那仨女兵便兴高采烈地挤到我们桌对面坐了下来。仨女兵看到我的混血儿面孔后好像挺惊讶,突然面面相觑,一时没啥话了。
我做出只顾埋头吃饭的架势,视仨女兵如若无物。因为埋头吃饭,我看到刘清清穿着一双崭新的大头鞋,看出她的棉裤经过了裁改,所以即便穿冬装,依旧看得出双腿修长。我之所以能看出刘清清的裤子改过剪,是因为小时候常看我妈做缝纫活,自己也曾经改衣裤,刚上初中时甚至在我妈的指导下给自己做过一条裤子。
“小白,”我的俩同事已经起身了。“还没吃完?”
“啊,完了。”我赶紧起身,心想,哥俩今儿咋吃这块呢。
第二天,我的顶头上司,我们教研组正团职组长老于将我叫到僻静之处,道:“小白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有位老首长的女儿各方面条件都好,也在咱们学院工作,与你挺般配,不知你想不想同她见见面。”
谁呢?我脑海里飞快地把学院里屈指可数可能人选过了一遍,同时问:“组长,您说的是?”
老于低声道:“是文化教研室的,叫刘清清。你可能已经遇见过了。”
我虽然心中窃喜,但无奈前些天我妈来信说,她的好朋友张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民警,据说是公安局的一朵花,长得与宋春丽特别神似,而且是我们平原城公安局长的女儿。我想,既然自己的探亲假也被批准了,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老于见我没马上言语,接着道:“清清比你大一岁。”
常言道:女大一,不是妻。
“啊。”我不知可否地应了声,心里顿时减了不少热度。我通常虽然不信这不信那的,有时却挺信邪。
老于不好勉强,就道:“小白,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回去考虑考虑再给我个答复。”
我尽量爽快地道:“好。谢谢你,组长。”
回平原城与那个叫金红的女警察见面后,我们双方都是蛤蟆瞅绿豆—对上眼了,就差说非你不嫁和非你不娶了。
每当我和金红并肩走在平原城的大街上,英俊男军官与美貌女警察的组合持续创造着百分之百的回头率,现在想起来都挺能满足虚荣心的。
然而,正如当时一部朝鲜影片里的台词说的,“好看的脸盘不能产大米”,我个人条件再好,也好不出银子来,而没钱就没法让特别看重经济条件的金红她妈称心如意。于是,我还没回部队,给金红介绍对象的又找上金红她妈了。金红气得拉着我的手就走,边走边道:“她愿嫁自己嫁!”
我和金红闲荡在夜色中,消沉得不想说话。想起还在学员队时我们中队长老苏给我特意安排的一次相亲经历。结果,老苏说,女方对我个人相当满意,只是我实打实地告诉她,我家和我个人经济能力有限,弟妹又多,家里负担太重,把人家给吓住了。那哪是吓唬啊,那是现实。
“想啥呢?”金红温柔地用肘碰了碰我。
我本来想说“没想啥”,又不想说慌,就顺口道:“我要是能让你妈高兴就好了。”
这下,金红也没话说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与金红依依不舍地惜别在平原城火车站后,离家越远,我心越坚,回到学院就给金红写了一封“绝交”信,道了惋惜,祝她幸福。
几天后,金红一连发来两封长信,痛惜之情不仅溢于言表,而且眼泪把信纸渗得处处模糊。
我愣挺着不回信,心想,如果她再来一封信再说。
老于看我挺消沉,关切地问:“你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真诚地 道:“谢谢你,老于。上次多亏你帮我张口向教研室借钱,不然两手空空地回家就麻烦了。”
“不客气。虽然我比你年长,但毕竟是战友。”
我感动地道:“老于,我一定珍惜战友情谊,争取在工作中取得好成绩,给咱们小组、咱们教研室争光、争荣誉。”
“好。你年纪轻,底子好,讲功硬,有前途。”老于的话头一转,问:“小白,前一段我跟你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5天没见金红的第三封信了,当下答复:“老于,那就麻烦你安排见面吧。”

3、 相处
两天后的晚上,我和刘清清在老于家见面了。
我相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像老于那样一本正经的介绍人却是头回见识。
落座后,老于搬着手指头道:“今天是星期一、阳历一号、阴历初一,是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我希望还是个大喜的日子。清清、小白,你们两个今天能够坐在这里,那是有缘,我看是十分有缘。”
听老于这么说,刘清清和我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刘清清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传递着问询,我们真的有缘吗?
我颔首微笑,发给刘清清一个肯定的“回复”。
眼瞅着,刘清清秀美白净的面庞羞涩片刻,然后,仿佛“腾”地一下散满红霞。我看在眼里,心里打定了主意:刘清清,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老于接着从老首长以前对他的培养和提携谈起,到谈完我的工作表现为止,说来说去,基本上都是说给刘清清听的。
听老于侃侃而谈,我心生疑窦,刘清清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都这么好,为啥还用别人帮忙介绍对象呢?
老于很会看火候,基本情况介绍完毕便起身道:“清清,小白,你们聊,我去帮你阿姨做菜。”
“谢谢于叔叔,” 刘清清俏皮地道:“今儿又能吃到阿姨的拿手湖北菜了。”
老于笑呵呵地道:“咱们也不能总吃食堂的大锅菜呀,对不对?”
我和刘清清都会意地笑了笑。
吸取了前两次相亲的经验和教训,老于一走,我就主动简短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重点介绍自己的经历和能力,尤其对现在的工作和未来的愿景讲得特别详细。
刘清清听到我正抓紧时间复习英语和准备报考研究生时,显然特感兴趣,说她也准备报考研究生。
我心里对她道,咱们志同道合,可以先成家后立业了。
老于进来请我们去客厅吃饭时,看我和刘清清很有共同语言的神态,脸上流露出一种不负首长重托的表情。
第二天上班,老于直接告诉我,清清想同我相互多接触、多了解,也没问我对刘清清意下如何。我本质上是动不动就暗自瞎自尊的那种男人,见老于那么说,心里就不舒服了,借口还要征询父母的意见,没马上同意与刘清清相处。我之所以没有立即给老于一个肯定的回复,除了自尊心作祟,更是吃定了刘清清肯定会嫁给我,只要我想娶。不知道为什么,同刘清清谈过话以后,我猛然发现,自己早就是某些人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类人物。
晚上去食堂打饭时,碰巧与刘清清打了个照面。
“你好。”刘清清当众主动地同我打了个招呼,这满足了我的自尊和虚荣。“你好。”我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地回应道。
“吃完饭有空吗?”
我几乎顺口就要说“有”,但马上道:“晚饭后,我们约好了打篮球。你有啥急事吗?”
“没什么急事。”刘清清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大礼堂过两天要放电影《卡桑德拉大桥》,就道:“周末请你看电影,行吗?”
刘清清思忖着道:“周五晚上,我得回家,那我争取周日下午回来,行吗?”
我心里觉得挺舒服的,因为我们两人说话都会征询对方的意见。
“行。”
打篮球时,我发现刘清清也站在为数不少的观众中间。这下好了,我突然变得跟从未打过篮球一般,无论怎么努力,篮球就是不往篮筐里钻。真他妈的丢人现眼!说来奇怪,刘清清从观众堆里一消逝,我马上又回复神勇身手了。
当夜,我平生第一次失眠了,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回想着刘清清的音容笑貌,想着将来怎样与她相处,想着即将到来的与刘清清的第一次约会。
按理说,我的情史在同龄人当中算够浪漫的,初恋尤其经典,曾经是我们大学室友最爱听的爱情故事,但我以前的感情是纯爱情,跟肉欲不沾边,与婚姻更是离得很远。现在情况不同了,一切都是围绕婚姻而前行的,考虑问题不能不现实。现实是,跟刘清清结婚,第一,她家条件好,不用我们俩负担;第二,我们俩是同单位的双军人,按规定可以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第三,我们俩相处现在看来还是能够互谅互让、和衷共济的。
我度日如年地熬到了星期日,熬到了校车从城里返回的时刻,远远地看到了刘清清走下校车。
晚饭时没见刘清清的影儿,但我知道这电影肯定能看成了,所以提前20多分钟就等在大礼堂附近的小树林边。
刘清清也早到了,远远朝我挥手示意。
我迎上前去,同刘清清寒暄。
“今儿天气真好。”我看着满天红霞,环视绿草树木,心情比天气还晴朗。
刘清清看看手表,道:“到操场上走走,好吗?”
“好啊。”
默默地走了几步,刘清清钦佩地道:“你篮球打得真好!”
我偏头看了刘清清,道:“你不是嘲笑我吧?”
刘清清微笑道:“啊,除了你发现我旁观那一段时间除外。你没看到我之前和之后不是打得很棒吗?”
“你没走啊?”我惊讶地问。
“我换了个你没看到的位置,又看了一会儿。”
我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不然好像我言过其实呢。”
“你,”刘清清顿了顿,道:“我信得过。”
“为什么呢?”我想知道她的根据。
“因为你是个既有自信又有自知之明的人。”
我笑着对刘清清道:“你这么一提醒,我发现我心眼儿挺小的。”
“我可不是那意思啊。”刘清清笑了。“我们快走,电影快开演了。”
我特别喜欢《卡桑德拉大桥》那电影,不为别的,就为它提供了好多恐怖的机会,让刘清清搂紧我的胳膊,甚至将散发着芬芳的头紧靠在我的肩膀上。

4、 近乎
一场电影拉近了我和刘清清的距离。电影散场后,走到僻静的地方,我的右手和刘清清的左手就像磁铁一样相遇了。轻轻地握着刘清清的手,我太惊讶了,因为她的手简直柔弱无骨!一只滑嫩又温暖的手给人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以前同初恋女友、高中女友、大学女友相处时,我总是强势和主导双方关系的一方,跟刘清清在一起时,我仿佛丧失了自我,几乎可以事事无条件地依着刘清清,发自内心地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有一天,刘清清提到她喜欢吃螃蟹,我第二天就起大早跑海边去摸螃蟹。顺便说一句,我们学院建在一个山坳里,所以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山上有果,海中产鱼,只有一条柏油公路通往县城。
当时海风冷飕飕的,但我心里热乎乎的。蟹钳不断夹我带手套的手指,我一点不感觉疼,反倒兴奋非常。当我拎着10只大螃蟹敲开刘清清的宿舍门时,刘清清惊讶得跟个孩子似的,难以置信地反复道,你摸的?太好了!然后就心疼地拉起我的双手,一边察看,一边关切地问,螃蟹咬疼吗?
我心里那个温暖就甭提了,嘴上轻描淡写地道:“大约比蚊子咬疼1000倍。”
刘清清当胸给了我一粉拳,笑道:“瞎说。蚊子咬人能感觉出疼?”
为刘清清卖力摸螃蟹之后,我们两人的恋爱关系便不再刻意保密,相互走动迅速频繁起来。
有人妒嫉我的“艳遇”,背后说我攀高枝,找捷径往上爬。我们教研室另一个教研组的高组长是老于的对头,私下告诉我说,给高干家当女婿可不是轻松的事儿,还讲刘清清她妈对她爸如何凶悍,那意思是刘清清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说心里话,确知刘清清她爸是副大军区级的警备区政委之后,我也想过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但没把问题想的那么严重。在这一点上,刘清清跟我的想法一样,毕竟我们将来是自己过日子,又不是跟对方的家庭住一起。
慢慢地,我对刘清清的家庭情况和个人情况已经基本了解清楚。除了当政委的父亲,刘清清的母亲是中学老师,但因为南方口音浓重,后来在校图书室工作,刘清清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刘静静,在海军舰艇学院当英语教员,还有一个弟弟叫刘战军,在空15军当领航员。刘清清给我看过她们家的全家福,父母后边站着陆海空三姐弟,任谁看了都会羡慕。
年轻男人嘛,对将会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年轻女人没有不特别关注的,更何况对刘清清的双胞胎妹妹。但我跟刘清清还没过她父母那一关呢,所以从不主动问刘清清任何私密问题,尤其不问有关刘静静的任何问题。
有一次,刘清清从家里返校,直接到了我宿舍,说从家里给我带了些好吃的。她一边摆放吃的,一边低声道:“雨生,我妈要见见你。”
我有些不自然地道:“丑媳妇都不怕见公婆,我更要接受你妈的面试了。”说完,我忽然没了常有的自信。“你妈不会看我不顺眼吧?”
刘清清笑了。“还真变成小媳妇了?”
我尴尬地道:“说实话,我现在真有点担心自己娶不到可心的媳妇。”
刘清清正儿八经地道:“真可心的话,就没有娶不到的媳妇。”
我这才自信满满地道:“那我可就管你叫媳妇喽,可心的媳妇。”
“肉麻,”刘清清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叫媳妇,真庸俗。”
“那叫老婆。”我故意逗她。
“不行。”刘清清好像有点动气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老,老什么的。以后只能叫我的名字,不能叫那些小家子气十足的称呼。”
听了刘清清的话,我忽然想起高组长的那些话,她这是不是随她妈呢?
刘清清感觉出我走神了,忙问:“生气了?”
我真有点不高兴了,面无表情地答:“我又不是小媳妇,生哪门子闲气。”
刘清清直起身,道:“雨生,你要是真不高兴,那我这就走。”
我这时也顾不上自尊了,嬉皮笑脸地道:“我是故意刺激你呢,探探你有多宽宏大量。”
刘清清严肃地道:“雨生,我这个人呢,小事,甚至大事都可以装糊涂,但是原则问题上,我是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听了刘清清的话,我感觉眼前的刘清清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原则性极强的老婆,配自己这个喜欢天马行空的大丈夫,未尝不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于是,我马上双眼直视着刘清清,郑重地道:“清清,我理解你,我也会在大事小情上与你保持原则上的一致。”
刘清清被我的严肃反倒逗笑了。
我马上强调:“我是认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
刘清清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好,就你是共产党员,最属你认真了。那你准备几时去见你岳父岳母呢?”
我开心地笑道:“我听老婆的。”
刘清清举手作势要打我嘴巴。
“对了,我听我清清宝贝的。”说完这句话,我自己听了都肉麻。
刘清清听了倒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感觉肉麻,她可能听多了,有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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