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家都是过客《三十三》空军大院黄楼
大家都熟悉的那个伟人在晚年的时候说了几句《五卷》本里找不到又语重心长的话,他这辈子只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把蒋介石赶到那个台湾岛上去了,第二件事搞了文化大革命。这几句话是通过中央文件传达给每一个干部,每一个党员和全国人民的,恐怕历史永远不会抹掉。也许这位伟人是神或者身边的人只顾溜须拍马忘记了核准提醒,抗日战争比这两件事更加重要,是民族历史的磐石,经得起世代风吹雨打的。最近我在小酒庄里对这几句话有所思,更加敬佩这位伟人,他讲的是心里话,对历史负责任,对我们年青一代负责任,对我们的下一代也负责任。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乱窜,每到一地每个熟人要走访,也许就一次,每条街要走到,甚至每个门牌都要记下来。今年春节初八,空军大院政治部几个住黄楼的老发小吃火锅聚会,颍川宁生韩川闽南都来了,现在成了七老聚会,自然而然要谈到我,闽南问,政治部离司令部那么远,潘涌当年老到黄楼来干什么,见人笑哈哈,宁生说潘涌来找政治部的大孩子玩,他哪不去啊,工程部科研部军校部,还有城里的后勤部,没有他不去的地方。我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特点,爱说也许为了矫正口吃,但不该说的一句不说。母亲喜欢开导我,让我遇事多个心眼,说过国民党当年撤退的时候,身上藏有黄金的人都被老百姓开了绿灯一路放行,没有黄金的人很难跑掉,像这样的话要是文革时说出去,真要成为反革命。
在美国我一点一点地了解当年大撤退的情况,早先接触过几个人,都属于政府级官员家眷后代,是从重庆南京直接坐飞机去的台湾,没有太大的路途风险,我要了解的是一般老百姓怎么跑。看来母亲的话没错,有钱的直接买船票去台湾,钱少的只够逃到大陈岛。房产换黄金是主流,也有房产换古董的,虽然不如黄金好带,但也能带着走,兵荒马乱就是这个样子。写李昌钰的时候,我写过一个上海的古董商,那几天他把一生积攒的古董全部出手,在上海吃进八千间房子,幸亏是章伯均的朋友,章参加过南昌起义,有面子向陈毅求情,换个人非给毙掉不可,最后财产没收捡了条命。
由于魏京生的关系,我接触过一位来自台湾的耶鲁历史女教授,我问她研究哪方面的历史,她说研究安徽淮军。当时我一脑子解放军,那安徽淮军还值得大牌历史教授研究吗?现在看来真值得研究,安徽淮军的领军人物是刘铭传,代表清朝政府与法国作战,终于保住了台湾岛。最近刘铭传走红,引起了海内外众多历史学家的兴趣,我们安大同学中就有刘铭传的后裔。我看了许多历史研究片段,美中不足的是年轻的史学家都认为刘铭传淮军的历史功绩是保住了台湾是中国领土一部分,没有看到的是,刘铭传淮军的另一个伟大功绩,半个多世纪后挽救了几百万人的性命,让那几百万血肉同胞最后有路可逃有避风港可去。在当时革命激情下,阶级仇加民族恨,这几百万人会被斩尽杀绝。
我们五零后回过头来看那段历史,每隔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会有不一样的感觉。那场解放战争该不该打,国共两党的恩恩怨怨如今有人说得清吗。现在两岸三地都崇尚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可为什么当年又打得不可开交呢。我没有仔细研究思考过蒋介石,只是因为他离我太遥远,如要思考研究也是从书本到书本,不太符合我的写作习惯。我只从人类报复心理角度略微思考一点点,蒋介石不该对早年的共产党大开杀戒,生死矛盾由局部蔓延到全国,导致国共各自吸引群众,形成富人和穷人两个阶级对垒,而且都找到了自己的理论根据。我没有亲眼见到六十多年前中国同胞内战的战火纷飞场面,但确实在看着我长大的空军大院耳闻目睹了一幕幕不该发生的空军人事悲剧,一个新中国成立后高层内部惨斗缩小的局部。下面请大家看看一个空军大院长大的女孩子最近写给我的信,我只做了极个别的错字修改:
潘涌:你好!对于空军那些年的风风雨雨谁能说清?你文章里谈过全军左,空军更是左上加左,相互残杀,让他们分成了三种类型,一种是文革期间工作在位的,{让他们说就是没下过57干校的},一种是所谓被迫害的下57干校的,还有一类是913林彪死党的。空军大概就是这么让人分类。想来想去我就是不明白,再怎么分无非就是表明你是革命的,我们不是革命的而已,到底谁是革命的呢?有标准吗?从小到大我就看搞运动了,政治运动,打倒一批又一批,今天他上台了,他就要打倒原来在台上的人,明天他又翻身了,又要打倒。。。没玩没了啊。让我想起胡汉三的话:电影《《闪闪的红星》》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整个一个还乡团。我很爱我的父亲,我更怀念我的父亲,但是那个年代能让我们回忆的只是童年美好,孩子们单纯,蓝天,彩虹,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家好几个孩子的乐趣,每到夏天晚上院里充满了欢笑声,大院的男孩子们是那么帅气,女孩子们在那儿叽叽喳喳,偷偷在心里暗恋着某个高年级男孩儿,有电影的时候是最高兴的事了,早早地就去操场上占位置,再带上好吃的零食,还不时地偷偷瞄着自己喜欢的异性,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有意思。可是政治上的问题你永远争论说不明白。所以我只有怀念那个年代,怀念你们那时是那么朝气蓬勃,一群让女孩子动心的高年级男生,你认识韩克吗?我祝你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给我们大家带来美好的回忆!
我小时候的空军大院和谐宁静让人有安全感。那时我家是不锁门的,不像现在防盗门不够还要加防盗窗,不要说在大院地上捡到钱包钢笔就是捡到一分钱人们都会主动交到管理局值班室,大院还不定期开办失物招领活动,我曾找到我的两个集邮本,是小妹妹带出去玩忘了带回来。文革时,也是我的小妹妹把老爸的派克笔带出去玩,不知丢在哪了,老爸当年四十多岁,还是老习惯带着小妹妹到管理局去询问,问了半天没有人知道,纯朴的老爸还没有感觉出,搞文革了,大院的人心在变化。
给我写信的那个女孩子叫耿薇薇,比我小七岁,是我的同学耿颍川的小妹,当年是个“小不点儿”,我没有想到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大院曾经有过的和谐宁静和安全感,从小到大她就看着搞运动了,打倒一批又一批,今天他上台了,他就要打倒原来在台上的人,明天他又翻身了,又要打倒别人,没完没了啊。这些感觉不是道听途说,而是一个小女孩眼中真实的文革空军大院,空军大院是这样,全国各大单位也是这样,谁还有心保卫祖国,谁还有心建设社会主义。人人都说自己革命,有标准吗?
薇薇不愧是组织部长的小女儿,有着组织基因,把空军文革时的人事脉络排列得异常清楚,只缺一点比例概念。空军的913林彪死党派和57干校派都属于文革中敢于表态说话的积极分子,人数各占机关干部的百分之二十左右,可能57干校派人数略微多一点,其他百分之六十左右的机关各级干部都是谨小慎微话从不多说一句时刻在听从党的安排,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些干部最初得到最大的实惠是保护了自己的家属子女,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可为什么后来残酷厮杀起来,空军出现了一次文革二次文革和后文革呢,事件的起源在吴法宪身上。
文革时掌握空军大权的吴法宪实在像大革命时期掌握国家机器的蒋介石缺乏容忍之心对待自己的对立面,像蒋介石对付共产党一样采取了棍棒政策,不问青红皂白把那些人停职撤职全家老小塞进火车送到黑龙江贵州57干校,不给他们的子女当兵安排工作。我仔细回忆过我小时候接触过的57干校派干部,人性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为什么从干校回来再次获得权力后都变得异常凶狠,不仅要把913林彪死党派的干部和子女全部要捏死整死,而且又把空军大院分成没有去过干校的和去过干校的,57干校派要把没有去过干校的全部赶出空军大院赶出北京。我比较历史,情形实在像解放战争后期的局势,不仅要活捉蒋介石,杀光他的将领,还要把参加过国民党的同情国民党的统统灭光了之。
小薇薇童心未泯,依旧暗恋着《闪闪的红心》里的那个潘冬子,小女孩儿最怕还乡团长胡汉三,张廷发就是空军的胡汉三,怎么样,老子又带着队伍打回来了。我一点点地解剖空军文革,明显地感觉出二次文革的仇恨焦点在吴法宪的儿子吴新潮身上,张廷发派亲信将吴新潮秘密监管在大荔农场,前后达十年时间。吴信泉出面说情提出放人,没有用,胡耀邦做过侧面批示,也没有理会,吴法宪称作“父债子还”。吴法宪还是太天真了,张廷发不是不想灭掉吴新潮,而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如今我有六七分把握说,如果当时国家的局势继续动荡或出现了较长时间的“华国锋时代”,吴新潮的小命怕保不到今天了。
我对华国锋不看好,不是他的为人人品不好,而是那么多的积案仇恨,白区苏区,长征延安,红军各个山头,反右文革,不是一个华国锋能扛得住的,最后可能做了个老好人,又积下一大摞新案新仇。付小萍曾经问过我,对胡耀邦赵紫阳到底怎么看,是那么不好吗?我说,胡耀邦赵紫阳为人人品也是一流的,搞改革开放建设国家可能还会超过邓小平,但当时的情况不行,一旦国内政局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仍然压不住阵脚。到了江泽民时代又出现了一百多位新老将军签名大讨论的奇闻,后邓小平时代军队怎么办?会议纪要最后报到邓小平那里,邓大笔一挥,全部离休,换一个人行吗?如果量化中国新时代起始点应该是那四个字:全部离休。
小薇薇爱她的父亲,更加怀念她的父亲,我也一样怀念耿叔叔。回忆政治部黄楼,同我玩得最好的是干部部长组织部长的孩子,我们不仅在院里玩而且还结伴外出大串联,这些干部组织干部不会看在眼里不明白,潘涌这孩子别看现在调皮捣蛋将来说不定有出息,不像有的干部见我来了就把孩子往家里拉。耿叔叔对我更是独具慧眼,常常以我来教育自己的独子颍川,看看潘涌怎么样,颍川怎么这么没出息,其实颍川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耿叔叔在恨铁不成钢。也就是这个耿叔叔在后文革时被台上的57干校派狠狠地踹了一脚,降成团职赶出空军大院离休,唯一的证据是贺龙夫人薛明反映她在被关押期间空军有个戴眼镜的干部对她特别凶。耿叔叔去世前,不知是对大黑子还是付小萍说过,你耿叔叔这辈子没干过错事说过错话,就这一件,还是党组织分配的。
几十年来,这件事对耿叔叔的四个孩子来说一直像剜心一样。
韩克我认识,韩川的弟弟,韩克是空军大院女孩子的青春版偶像,他品学兼优,比我小三岁,去年十二月在美国亚特兰大高速公路上遇车祸身亡。
03/11/2010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