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肋一样的生活(六十四)回乡
(2009-03-01 22: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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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鸡肋一样的生活(六十四)
回乡
芮已经有2个暑假没有回家去了,因为她要趁假期的时候打工挣钱。家在她的心里,变得有些模糊了。不过秀会定期给她汇钱,她将汇款人地址总是写得很详细,仿佛盼望着芮能够给她回一封信。回一封信其实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是芮拿过几次笔,却都只是写下钱已收到,谢谢。或者钱已收到,请勿再寄。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冷漠中透着客气。
她知道秀没有对她有任何的错,她始终是一个好母亲,虽然在她幼小的时候曾经因为她是个女儿而受到过秀的轻慢,但是成年以后,秀其实是很爱她的,她也接收到了,但是秀一下子就跑了,将父亲一个人撇在家里,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你让她说,她却也说不出来。
同学聚会以后,芮回家去了一趟。坐公车到小镇,从小镇到村里已经铺了柏油路,再也不用走得一脚的泥泞,芮走在路上,不禁感叹时间的力量,只不过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呀。这一段她曾经用脚丈量过很多次的泥巴路竟然就完全变样了。走在路上,两边的绿树成荫,远处的田野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芮的心情也随之明媚起来。不断地有老农赶着牛车,或是年轻人骑着摩托车从身旁过去,扬起如飞的尘土。芮对他们微笑,却没有人认出她来。
又一辆摩托车从她身旁飞驰过去,却又停下来回头打量着她,然后就大笑起来,你是小兰?
芮仔细看看他,原来是小菊的哥哥柱子,说柱子哥,看不出来啊,阔了啊。
柱子说,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从大城市见了世面的。来,上车,我捎你回家。
芮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热情,只好坐在后座,犹豫了半晌,还是用胳膊搂着他的后腰,毕竟,她也不敢因为矜持就丢了性命。
再看开过去的摩托车,女人侧坐在后座,也不用手扶着,芮想,看来这乡下的人还真是大胆。敢情都是这样坐摩托呀,再看自己双腿张开骑跨在后座,双手紧搂着前面这个男人,看上去竟就有了几分风尘样。芮就更加后悔坐上了柱子的车。
不过柱子好像就没有这么多想法,说你在广州吧?快毕业了吧?毕业了能留在广州啵?
声音被风吹起,芮就有些听不清楚。支吾了几句,就问他,菊回来没?
菊复读一年后考到长沙去了,读了师范院校。
柱子说,没有呢,菊谈朋友了,说暑假去她男朋友家。
哦,那好那好。
芮心里想,还挺快的。
还想问问柱子老婆的事,但是那些曾经的传言也让芮开不了口,就有些沉默。
柱子却自己开口说,俺离婚了,又找了一个,过年就结婚,你要能回来,就来喝喜酒吧。
这样看来传言就是真的,而且像她爹那样忍者神龟的男人是真正的凤毛麟角。芮就又生出几分对母亲的怨来。
到了芮的家门口,柱子停车,说小菊常问起你呢,有空你们联系联系吧。
芮就点头,说好的好的,你把她的地址回头给我。
芮家的房子已经翻修过了,这几年村里大多数房子也都翻修了,也有不少新盖的楼房。
芮的父亲匆忙着从地头赶回来,看见芮站在门口等他开门,就傻呵呵地笑,闺女,回来咋不提前写个信啊。赶明儿你再回来就往你柱子哥家打个电话,他家安电话了。俺也好准备准备。
芮看见父亲,样子还是很精神,看来田间的劳动对于父亲的身体健康来说还是好事情。心里也很开心,说,家里房子翻修了啊,挺好的。
父亲搓搓手,你娘寄钱回来让修的。
芮知道父亲一直试图缓解她们母女之间的紧张关系。
父亲说,饿了吧?我来给你做饭。
芮赶紧说,我来我来。
父亲就说,那好,我给你烧火。
芮说,还是用灶啊?
是啊,用习惯了,再说每年地里的稻草扭成把子后够我用一年的,何必去买煤。
芮想起小的时候,每年秋天的时候,随着大人们去晒场晒谷子,将谷子打下来以后,就剩下黄橙橙的稻草,晒干后,大人们就将干稻草拿回来,用一个类似于弓的工具,将草扭成“把子”当成冬天的烧柴。扭把子的时候,一般要一个人扭,一个人不停的喂草。喂草是个技术活,通常都是家里的老人来干,小孩子就来扭,一边扭一边后退,把子就越扭越长,最后由喂草的那个人将扭好的长长的草串在扭在一起,象扭麻花一样。芮小时候很喜欢和父亲作这个扭把子的游戏,扭啊扭,就看见那些成堆的乱草成了灶屋里整整齐齐的一个一个把子堆,看着就特别有成就感。
那个时候,一家三口,冬天的时候缩在小小的灶屋里,看把子在灶里烧着熊熊的火,通常母亲会在灶火下面煨一个红薯,等到烤熟,满屋的香气,和着浓浓的暖意,爹和娘唠着嗑,小兰子满灶屋地乱跑,时不时凑过来问,熟了没?好香呀,可以吃了吧?可怜巴巴的流着口水地等饭熟。
一切回忆起来,宛如一梦。梦境中的小兰,奔跑着,欢笑着,只愿时光停住,永远停留在那长不大的一刻。
吃饭的时候,父亲很小心的提出来,你娘要和我离婚,你愿意跟谁?
芮的心咯噔一下,下落,下落。。。
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你娘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别怪她。
爹。
你娘是个好女人,你别怪她。
爹。
她不容易啊,给你寄学费,给家里寄钱。
爹,你别说了。我们不要她的钱。
不,好孩子。别怪你娘,她的命生错了,她不该生在农村的,她好强,心比天高呢。
爹。
闺女,俺知道你心疼你爹。不过你娘是真的疼你呀,为了你,哪怕割她的肉,她都不会皱眉头的。你愿意跟你妈,俺没意见。
不,爹,我谁都不跟。不,爹,我都跟,我要你,也要娘。
孩子,你大了。明年就毕业工作了,我和你娘都沾你的光啊,你给我们挣面子啊,有了你,俺在村里走路都抬着头呢。
爹,等我挣了钱,我就接你去城里,去广州,去看大世界。
孩子,俺知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你娘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了,你也象你娘啊,你有出息,就是凡事要想开点,别和自己过不去。
嗯。
你找到工作了,要告诉你娘啊,她盼你的信呢。
嗯。
躺在床上,床上是爹给新换的床单,床单有些没有铺平,芮爬起来,将那些皱褶一点点地抹平。然后想起以前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母亲操持着,而现在那个叫秀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某一个城市的角落,为人擦皮鞋,擦一把汗津津的脸,送上一个笑脸,再接过别人递过来的1元2元钱。芮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某些皱褶也正一点点地舒展开来,无论如何,他们是自己无法改变的父母,是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给了自己生命及其所附加的欢笑也好,悲伤也好的人。他们,是她无法抛弃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