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2.21 周五
下午整理吴宓日记, 标记不全。 又整理季羡林日记, 标出所涉及人物。
补:上周整理完周作人自选文集。
补:上周末及这周几晚 看完《张宗和日记第一卷》 和 《一曲微芒——张充和书信集》。书信集谈论生活琐事多多。
补 :西南联大各书继续阅读中。
下班路上车里的收音机传来一首“sweet sweet little lie”,感觉此歌调调不错。
晚读《让庐日记》
2020.2.23 周日
一日清闲,读《徐志摩书信新编》。
多是徐志摩致陆小曼和胡适的信件,也有致沈从文,周作人,卞之琳,李济,赵景深,王统照等人的。致林徽因信只有两封,情谊绵绵,第二封信(1931年7月7日)后面附了一首有诗《你去》,诗的末句赫然三字“我爱——你!”。
从致陆小曼信可大致了解两人恋爱、结婚以及婚后情况。在恋爱时,陆小曼吸鸦片事被徐发现,这大概也是徐志摩旅欧调整情绪的主要原因。
徐志摩致胡适的信中可看出胡是徐的好大哥,两人关系亲密,称兄道弟。徐给胡的信也最为轻松逗乐。
致陆小曼一封信里有一句说:“父亲爱幼仪”。骇人的一句,不知该怎样理解。坏的理解容易联想到徐父与张幼仪有葛藤,然而为尊者讳,徐未多提。
一封致周作人的信请周帮忙调和徐与鲁迅的“矛盾,似徐对鲁的攻击完全不知所由,心中怕怕然。
2020.2.25 周二
翻阅《梁漱溟日记》(上下)和《梁漱溟书信集》(上下),《日记》后有人物索引,多不熟悉。《书信集》(上)里有1985年梁漱溟拒绝冯友兰过九十大寿邀请回信,愤其文革时谄媚江青。书信集(下)里有冯友兰相关回信。感觉这书的编辑反射弧比较长,不知为啥不能把一件事的信放在一起。
又翻《风潇雨晦》,序里的文学图有趣。本以为书里就是按图里人物展开,原来并非如此,多谈及其他文人,仅聊图中人物两三个,鲁迅、郑振铎和胡适,其余均未谈。 此属少见的序不对文,序与文不搭调的例子。
据序文说明,我标出了图中的人物,貌似画得不错,人物多少有些神似:
2020.2.27 周四
晚读《沈寂口述历史》
沈口述提到与张爱玲四次见面:
1. 首次见面在《传奇》发布会,沈说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多在国难时谈恋爱,有点变态。张听了不高兴。(查《传奇》出版于1944年8月,此发布会也该在8月。)
2. 因感觉发布会发言不当,沈和另一人去张家做解释,谈话时,屋里走出胡兰成。(查1944年8月张爱玲和胡兰成秘密结婚,所以屋里可以有胡兰成。)
3. 在香港一咖啡厅见到胡兰成,胡提起张。不久沈从香港回上海探望母亲, 到上海后见到张爱玲,张也提起胡。 此次见面似有点蹊跷。张胡断交信后似已断关系,如何又相互关心起来。(查胡兰成1949年4月逃到香港,五个月后逃到日本,所以这次沈、张见面该发生在1949年上海解放后。)
4. 1951底,沈被香港驱逐出境,1952年初上海见张,张送一本《十八春》给沈,用的是笔名梁京。(查张爱玲年谱,1951年11月《十八春》由亦报社出版单行本,所以沈收到书可信。)
四次见面经查验,均可信,可见沈寂这本口述历史相当靠谱,沈寂的记忆力相当不错,也为张学增添了一点新鲜材料。
2020.3.4 周三
为文,宜古朴典雅,不浮夸;宜妖艳别致,不俗套。两者兼而有之,则易读而又有趣。 所谓妖艳,”妖”即神奇而异乎常人类于妖的想法,”艳”即让人耳目一新为之一叹者也。若文章最终能拨拉几下读者的灵魂,则达目的。
—— 在屋外抽烟偶感一则。
下午速读 《丰子恺集 佛门三子文集》
- 后记云,书共70篇, 分五类:(一)生活的回忆;(二)艺术的魅力;(三)绘画之美;(四)音乐之美;(五) 人生咏叹调。 只细读了第一类《生活的回忆》,其余部分不甚感兴趣,似多为谈论艺术的讲义和讲话,比较枯燥无趣。
- 丰子恺女儿丰一吟在代序里详列丰子恺的人生轨迹。
- 1914年秋,丰子恺17岁考入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浙一师,相当于现在的中学等级,专培养小学老师),国文老师是夏丏尊,图画音乐老师是李叔同。
- 待读丰子恺各种日记,或有所得。
晚读《顾随与现代学人》,还行,提及张中行,周作人,冯至,沈尹默等。 顾向沈尹默学书法和作诗,相当推崇沈,尊称为师。陈独秀曾说沈尹默的书法“俗之至骨”,沈尹默后发奋学书法成大家。后张充和曾向沈学书法。
2020.3.15 周日
翻阅了几本批评文集。
韩石山《让我们一起谦卑服善》,文字别致俏皮,批评犀利幽默。有几处读时笑了一会儿,读毕掩书回味,又笑了一会儿。其中批评黄裳的几篇、评论谢泳"谢公"一篇以及最后的采访问答,均有趣。
韩石山笔战无数,批评集《谁红跟谁急》,书名起得逗。又有批评专注《少不读鲁迅 老不读胡适》和人物传记种种,如《徐志摩传》、《李健吾传》以及文集《寻访林徽因》。
所谓"文章饱满,枝叶葳蕤",盖如此吧。
李更《摸养了,还是摸痛了》,其中《作为文学青年的时代》一文回忆80年代的文坛,《纪念迟翁》一文回忆徐迟点点滴滴,有一定的史料价值。李更杂文,文笔犀利,快意淋漓,有几分毒辣。若说"文坛恶棍"韩石山是手握拐杖当头棒喝,那么李更所持的,远看好像痒痒挠,近看却是水果刀。
李建军《是大象,还是甲虫》,其中一篇针对港大学生对巴金《随想录》缺少文学性的批评,巴金自己冷静自省的同时,也说出反对繁采寡情的写作。文章多似论文,规规矩矩,颇无趣。偶有犀利批评,但淹没在大段学术文字里。如谁谁所说,文学家常缺乏深刻,而批评家则常缺乏想象。
王彬彬《应知天命集》,序里有句“……真可谓人首而畜鸣。”好玩,犀利。
2020.4. 8 周三
看《张伯驹集》,颇得梨园掌故趣味。 张伯驹父亲张镇芳是袁世凯表弟,所以袁世凯是张伯驹表舅,亲戚关系还算近。张伯驹与袁世凯二子袁寒云交好。张伯驹拜余叔岩为师学戏。余叔岩是谭鑫培的弟子,据说谭从不收弟子,收余乃是破例,所以余该是谭唯一的弟子。
张伯驹为民初四公子之一,其他三位公子是袁寒云,张学良和溥侗。有的文章将溥侗换为汪精卫,有误。 另,页P129述“民初四公子”的各种提法。溥侗别署红豆馆主,其父载治是乾隆帝第十一子成亲王永瑆之曾孙。
2020.4. 21 周二
读完朱航满《木桃集》。作者善于摘引与抄书。文章类读书笔记,常将某书里的文章逐一分析,行文时,书里的话和自己的话穿插写,这是一种比较花时间的写法。文字虽凑得足够多,但教益不大,缺总结性和比较性的分析,过于局限于一点。
文中涉及止庵,周作人等。盖皆属周作人一派的文字,对鲁迅则不甚感冒。
周作人所谓的文字冲淡,即平平淡淡,自然成文,实则松松垮垮文字兑水厉害,文章想法不密集,常常是车轱辘话说翻来覆去地说。俺读此类温吞水一般的文章,不太有较高的阅读快感。然而很多作家偏爱周作人的文章,不知为何,瞎猜一下,大概这种写法最容易凑字儿吧。
又读张瑞田《百札馆三记》,第一部分都是写傅雷的文章,均围绕傅雷1943年为黄宾虹办画展一事,另有多篇文章关于傅雷的艺术理念和批评。傅雷的艺术批评有不少辣处。
书第三部分涉及一些名人书札,内有钱钟书四通。钱钟书致龙榆生信的抬头常言“忍寒仁仗”,可见其执后辈礼。龙榆生,号忍寒。
2020.4. 28 周二 阴,小雨
读《忆语三种》。 冒襄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较细读,其余两篇陈裴之《香畹楼忆语》和蒋坦《秋灯琐忆》速读。
钱谦益感慨董小宛冒辟疆情事艰难,遂帮冒办理董赎身事,并送董至如皋冒辟疆处,尽好友之情。冒前文述陈圆圆曾死乞白赖想跟冒走,后董也死乞白赖跟着他,大概冒当时很受女生欢迎吧。另结合余怀《板桥杂记》所述,侧面了解一点董小宛其人其事。董为冒妾,后自然病死,也算有个善终。
做饭时追电视剧《猎狐》,确切说听电视剧,手机放口袋里,边听边好菜,疫情期间厨艺渐长。
晚读保罗•奥斯特《纽约三部曲》,起头就看得津津有味,久没看小说了。
2020.5. 2 周六
看完保罗•奥斯特《纽约三部曲》,内有三部小说:《玻璃城》、《幽灵》和《锁闭的房间》,小说写于上世纪八十年,均套用侦探小说的外壳。细读《玻璃城》,感觉很好,有钱德勒侦探小说的调调。其他两部一般般,速读。书后的译后记不错。
2020.5. 9周六
保罗•奥斯特《穷途,墨路》,自传类,写于1996年。 保罗回忆其30岁年的穷困挣扎的写作生活。保罗20多岁时油轮上打过一年工,去过都柏林,也在巴黎生活过三年。见过列侬一次,列侬却不见得记得他。
保罗生于1947年,大村上春树两岁,写作经历与村上相仿,都在80年代中后期出名,而在出名之前,大致都经历了十年多朝不保夕彷徨与迷茫的写作生涯。
30多岁时,保罗突然开窍,首部小说来源于硬派侦探小说,但其叙述重点有所变化,逆传统侦探小说思路而行,重点不在案件的结果,而在于侦探过程,尤其是侦探自身的心理变化过程。小说最后,侦探迷失自己,案件也就没了结果而处于开放状态。加之保罗行文有存在主义调调,使这种“存在主义侦探小说”披上了文学的外衣。从这方面讲,保罗对传统侦探小说与后现代文学的结合做了一定的贡献,大致是借用侦探小说的路数来讲严肃文学的事儿,有点像村上特别喜欢的钱德勒侦探小说的写法。
2020.5. 17周日
读冯内古特《猫的摇篮》,没有猫,也没有摇篮。小说前半部分好看,后半部分一般般。小说主题是探寻在日本原子弹爆炸时的原子弹建造者感受。《猫的摇篮》是冯首部较出名的长篇,之前有两三部长篇只卖出一千本,冯之前主要以写短篇为生。
2020.6. 7周日
读《纳博科夫最喜欢的词》,纳博科夫最喜欢mauve(淡紫色)一词。据说纳能看到出字母的色彩,每个字母都有特定的色彩,不知淡紫色是什么字母,待查。
萨拉马戈的《谎言的年代》,书中汇集萨2008年至2009年写的笔记。 谈及卡夫卡,博尔赫斯等。所谓谎言的年代指小布什打时期,具体指打伊拉克事。萨拉马戈是葡萄牙共产党,信仰马克思主义,但厌恶教条的马克思主义。虽然有个人的政治信仰,但萨自称其作品不服务于任何意识形态。萨又云,“当世界需要批判声音的时候,作家怎能保持沉默?”
2020.8. 19周三
一个多月没记日记了,也不觉得少了什么,突然想起,些许有点惘然。
这些天看完电视剧《楚乔传》(58集)《恋爱先生》(45集),又开始看《三十而已》,似进入疫情期间在家工作迷茫期,凡事都打不起精神,码字更不用提。
《恋爱先生》有个特点是剧情巧合得非常夸张,然而人物的情感却让人感觉是真实的。后现代小说常弱化情节而突出内心独白,此剧反其道而行之,用夸张的情节来铺陈情感,编剧似并不太在意情节巧合不巧合,而更注重通过离谱的情节反映人物情感的真实,此法似可以让人接受,并不让人反感。
在厨房切菜时,窗外的阳光闪进我的余光,一时想起儿时的夏天,阳光也是那种晃眼那种白花花的,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那白花花的阳光在记忆里又加上了一层暖暖的模糊。
2020.9. 21周一 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下午读科塔萨尔短篇集《有人在周围走动》有些短篇非常有趣,《西尔维亚》的神秘,《口袋里找到的手稿》的存在主义调调,某些反映人物关系的黯调瞬间,又似在都村上的小说。书中有两篇写地铁里的搭讪故事。搭讪之后必去咖啡馆,科科塔萨尔似乎特别咖啡馆,篇中人物搭讪之后必去咖啡馆。其中有关地铁的描写非常牛叉,感叹自己坐地铁那么年,许许多多却都熟视无睹过来了。
有几篇里都提到“井”这一符号,想到村上,小说中所构筑的神秘感,也有村上调调。
科塔萨尔好像有探索每个人具有相同想法的意图,故事展开大致是A对B有某种想法,费尽心力以为得逞,到故事最后,读者会发现B对A亦有类似想法, 故事从单向“欺骗”转为双向“欺骗”,从而形成转折而达高潮。然而科塔萨尔故意构造神秘的叙述气氛使得这个意图不太明显,读者细细体味,才会吧嗒出一二。
科塔萨尔对细节非常注意,常有神来之笔,如某篇说一个女孩晃动的刘海如“剧场里升起的幕布”,如某篇说接过递过来的杯子这一动作,“她的中指和无名指我在指间滑过”,非常敏感纤细的感觉。
有好几篇小说的开头相当地牛叉,此不一一。
科塔萨尔行文坦率,不故作神秘,然而故事整体的叙述和故事的展开却给人一种神秘感,你闹不清楚怎么回事,也许这就是科塔萨尔的高超所在吧。
2020.10. 5周一 多云
读西莉亚·布鲁·约翰逊《怪作家》,里边好玩的东西不少,很多著名作家都有独特的癖好。这书好在作者的切入视角比较新颖。
书里看到这么两句:
“我无法思考,除非我躺着”—— 杜鲁门·卡波特,《巴黎评论》访谈
“如果我等待灵感,我会一直等着”—— 弗兰纳里·奥康纳谈及日常写作习惯
好玩,我躺在沙发里想了一会码字的"灵感"……
又读赛莉娅·布卢·约翰逊《与达洛维夫人共舞——文学名著背后的灵感故事》,这本书的作者和上本书是同一个人,只是名字的中文翻译有所不同,各出版社旗下的译者都各译各的。
这本比较无聊,每篇大致理了理某部名著的作家灵感来源及成书过程,顺便稍微点评几句。这书大概报刊豆腐块文章合集,每篇都浅尝辄止,读起来很不过瘾。
下午出门散步,凉风掠过草地,草地却还是绿的,有一朵孤单的蒲公英不合时宜地开着。
2020.10.11周日
远望翠绿嫩黄,像是春天,低头残叶一地,原来是秋天……这大概是雨中赏红叶的妙处。风吹过树顶,几片树叶哗啦哗啦显得有点焦急。
《走进大文豪的家》有资料性质,待读到某个英国作家时再查阅,现在不必专读。挑了一篇有关伍尔夫的读了一下,文章虽短,但相当扎实,由景及人,由物即作品,书里书外关联紧密,这大概也是大家喜欢读这本的原因。作者的文笔相当牛叉,随时随地散发着文学调调,这样的文笔算基本配得上写大文豪的故事。
晚上闲着,读埃莱娜·费兰特《我的天才女友》,感觉相当不错。
童年一章,一些情景在脑海里凝成了画面:两个孩子扔石子,一个被打破了脑袋,一个被打伤了脚踝;楼上飞下来的罐子在马车前马的脚下化为碎片;莉拉与父亲激烈争吵被扔出窗外,胳膊骨折,在飞行的瞬间,莉拉感觉到一种"界限的消失; 城里"恶霸"被人杀死,刀完全没进了脖子……小说故事相当密集,人物心理活动也相当密集。
青春期一章,有个画面:为打赌证明自己的胸不是假的,她在天台向两个男孩掀起了上衣……
小说女主在接受第一个男友后,小说就只字不提了,本以为接着会写些亲密的细节呢,呵呵。后那个男友在上课回答不出问题而哭鼻子,女主觉得太丢人了,当即提出分手。 这样,第一个男友便昙花一现,没留下任何印象。
青春期"我"和莉拉的故事似深度不如童年故事,作为平衡,作者加入了更多的情节以补充深度不足。
整篇故事说两个女孩的友谊,这友谊有温暖的一面,也有细微阴暗的一面,反映人性的真实。那友谊关系伴随着暗地里的竞争关系,此消彼长,此长彼消……这也许是本小说的有特色之处,心理描写非常细腻。
一口气全看完了,很不错的小说,看完竟有点觉得意犹未尽,埃莱娜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似值得一部一部读下去。
2020.11.27 周五
陈晓明《众妙之门》,思路密集,评论深刻,不汤汤水水,不不痛不痒。
陈晓明采用“新批评”文本细读并结合比较文学方法对一些中国作家的作品进行较为详细的作品分析。
在分析马原与博尔赫斯关系上,主要着眼在两者在叙述主体处理上的相似。马原的小说人物中有叫马原,博尔赫斯小说人物也有叫博尔赫斯这名字的,其主要目的是搞晕读者,使读者分不清作者本人,叙述者和小说人物之间的关系,从而真假混杂一处而显出神秘性。
在分析格非与博尔赫斯的关系上,主要着眼在两者的叙述方法上,即寻找真相而及真相迷失,从而迷惑读者,进而显出先锋小说叙述的潜规则:迷宫特性。
在分析余华《细雨》与普鲁斯特《追忆》的关系时,强调两者类似的“弃绝”的经验。
苏童对历史的“欲望”表达,介入个人的“欲望”重写历史,或者说还个角度重新看历史,从而说明记忆和历史的不可靠性。另还有颓废派的审美意味。
阿城,“寻根文学”的代表。
2020.12.29周二 时阴时晴
日记里摘出一些有点意思的读书日记汇成一篇,权且算年终小结"日记体"一例。
旁边还有一堆近两三个月读的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的书籍,看着有点让人头皮发麻,不知如何下嘴,只好等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