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康在纪念1989年的民主运动32周年的会议上,责问他人不反思,并反问“89学运伟大”吗?
我们不能笼统讲反思,要有具体的说法。反思有好几个层面,道义上的,还是策略上的?看起来你讲的是策略上的。那么,就要具体分析哪些策略错误,那些错误,如果成立的话,对结局有多大影响。我的观点是,我们没有什么道义上的反思,策略错误即便有,也无关结局。笼统讲反思,会被别人利用来否定那场运动。这是其一。
其二,对于”....伟大吗”的标题,我们可以对任何一个历史事件提出这样的反问,比如“死于警察膝盖下的佛洛依德伟大吗?” 问题应该是“杀人正义吗”?而不要去问被杀的人是否伟大。
方政的两条腿被解放军的坦克压断, 你问他伟大吗?现在的问题是,指挥开枪开坦克的人都认为解放军是正义的,你却去责问那些死人和被压断腿的人伟大吗?
你可以说,你追问的是那些没有被压断腿的人,那些运动组织者伟大吗?除非你能下结论(或你认为)那些组织者是杀人共犯,否则这个“是否伟大”的问题不是我们讨论的范围。
你也许说,反思是为了今后吸取教训。可是,这笔帐还没有算清,怎谈到后人的抗争?后人的抗争自有后来人的智慧。
1989年的民主运动,说到底是一场学生运动,民众只是被动员来支持他们,民众没有自己的组织和纲领。那些知识分子或“黑手”只不过是鼓动者而已。他们自身不是组织和领导者,没有纲领,没有计划,没有严密的组织。绝食的学生面对组织到血液里的共产党和解放军,这根本谈不上是对垒。那不是一场党对党,枪对枪的战役。如果说是失败,那只能是学生们太天真,没有想到邓小平可以用淮海战役的军力来对付学生和没有组织起来的北京市民。
对那场运动说是有很多要反思的,什么“是否”可以撤出广场啊,云云。我是参与者。我们都想过。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当时情景所决定的。历史不能假定。历史的变化太多了。其实,如果,如果,还有很多如果,如果邓小平不是那么狠,如果赵紫阳动用军队,如果38军反了,如果杜宪在央视不是哭,而是动员人民起来造反,那么历史后果就不一样了。
历史中的运动者只能提出那个历史条件下许可的问题。人民那个时候都还不敢提出“打到共产党”,学生们还只能是以孩子般的口吻(这是一种斗争策略)祈求政府收回“426”社论,32年后你让他们去反思,能不能做的更好?在那个环境下,当年广场的学生已经做的最好了。假设历史不可许。
那是一场历史上注定失败的运动。如果以输赢的结果来反思,无论如何反思,失败的结果无法改变:1、无法改变邓小平那个共产党花岗岩脑袋;2、无法改变党内政治权力结构;3、赵紫阳不是叶利钦;4、没有一个反对派的组织,没有纲领,没有计划。我们半点机会都没有。但是,当年的参与者不相信失败,这就是他们伟大的地方。
今天,只有一件事我们无法假设,那就是拿杀人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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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康:八九學運偉大嗎?
这是苏晓康在6月1日“六四”32周年全球网络视屏纪念大会 上的发言的文字稿——
ZT:苏晓康:八九學運偉大嗎?
【按:今天參加『2021年「六四」32周年全球网络视屏纪念大会』,上去聽大家都在老調重彈,我便說了一通不一樣的、難聽的——三十年說一樣的話,太乏味了,而且,我也老了,未知還有下一回?這種網絡會議更是易碎品,隨風而逝,所以把發言文字貼在這裡。】
不,它是一次失敗的民間抗議,
而且,它跟中共的博弈,本来要赢的,最后却输掉了,
好像,屠殺發生以後,人們便失去想像力和理解力,它是可能避免的,中國人是可以不必付出這個代價的,而且也連帶全世界不必掉進全球化的陷阱??。
所以,今天我们要问:
1、你们一定会输吗?
2、你们为什么输了?
三十年過去了,我至今聽不到八九參與者,從當年的學生領袖、知識菁英、到黨內改革派,對這場政治衝突,向歷史和人民做出負責、清晰的真相說明,更沒有看到有一個人有像樣的反思;
真相和反思的意義,第一是可以寬慰無數死者的親人,二是為討公道而釐清罪責,三是為今後的抗爭留下經驗教訓。
可是,我看到的是所有人要不就是顯示自己當年的成功,要不就是推卸責任,其做法無非是曲解歷史、掩蓋真相。
許多人的說詞,還是三十年前的,如「八九」引發了「蘇東波」、屠殺暴露了共產黨的殘暴,後一句幾乎是「兒童話語」,而如果是當年的參與者,至少也五十歲以上了吧。
先说這個失敗的後果非常嚴重:
第一、 六四亡靈至今不得昭雪,長安街血跡未乾,天安門母親至今追討公義不成;
第二、中國文明曾有的千載難逢的變革機遇被斷送,甚至中共可能的改革走向也永遠消失,中國人為此將付出的代價,幾百年後才看得清楚;
第三、在六四的血泊上,中國由一個邪惡制度主導而崛起,以全球化擊敗西方文明,對世界的影響無法估計;
第四、中國的崛起,令中華民族付出環境和道德兩大代價,幾代人都無法挽回。
說說當年的風雲人物,大部分也快要被公眾社會遺忘了:
1、廣場絕食總指揮——
柴玲:逃出中國後在普林斯頓和哈佛拿到學位,又經商致富,然後又信了基督教,可是她至今沒有對當年堅持在廣場不肯撤退做出任何合理的解釋和反省;
李錄:據稱是“不撤退”主張的最核心人物,逃出中國後,也在美國拿學位並致富,然後又回頭去幫助中共;
張伯笠:當年絕食指揮者中唯一的成年人,六四後在普林斯頓做訪問學者,後信基督教,再成為傳道人,在獲得信仰之後同樣未見其反省。
2、知識精英——
鄭義:八九年最早介入學潮的知識精英,自稱是“絕食傳授人”(這個簡單的事實,至今也模糊不清),他後來只寫為學運辯護的文字,還說“我是來打架的”,那麼他「跟鄧小平打了一架」,對長安街無辜被殺的民眾,鄧不會交代,他怎麼交待?
王軍濤,當年在廣場直接操作學運,據說是為了幫助政府平息學潮,他在出獄後到美國讀了政治學博士之後,並未見到他對自己當年的「政治學行為」及其失敗,給出一個清晰的解釋;
3、改革派——
趙紫陽:八九當年他拒絕執行戒嚴而被罷免,其後被軟禁整個後半生,並絕不檢討,光明磊落,然而,他對當年戈趙會“拋鄧”而導致情勢失控,令鄧小平大開殺戒,卻致死沒有說明真相和原委,他也絲毫沒有對民眾的歉疚,反而在自傳中流露對鄧小平的歉意。趙紫陽系統的人們,至今也只歌頌他或為他洗刷。
最後我要說明一點,八九屠殺的罪責,百分之百在中共,然而這並不能替代民間一方的真相釐清,和對失誤的反思;再看看今天的中國,我不知道大家流亡了三十年,這輩子何顏以見江東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