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袍上的虱
(2009-10-05 18: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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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张爱玲的一句话。
岂止张爱玲那般兰心惠质、细腻敏悦的文人,多少凡世间奔走着的庸人俗人,何尝不奢望披一袭华美的袍,从容体面地过活?外表精致富足,内里简单沉实。可生命,它就是爬满虱子的袍。有些事你永远做不好,有些人你永远不对你笑,有些虱子,总粘着你跑。
身为母亲你能做的,你都做了。跟别的母亲一样,对孩子你不吝啬钱、不吝啬时间、更不吝啬容忍和关爱。你不指望自己的孩子象别人一样成龙成凤,但求有份平凡平稳的人生。可就是这点念想,你都够不到。孩子三十多岁了,除了在家啃老,就是吃喝嫖赌。他出入公安局派出所的次数,比你去商场还多。你处处为孩子,而他除了指着你的钱,从不顾及你日渐紧缩的钱袋、你的心痛和你的尊严。就连买份保险,你都不敢把孩子的名字写入受益人一栏,唯恐他为一份保险金,会杀死自己的亲生父母。你那不随岁月退色的美丽,象为你披着华美的袍。而这样的孩子,是一辈子都在,撕心咬肺的虱。
你依稀还记得十年前,结婚时他庄严的誓言。很实在地,他说要照顾你一生。结婚后他忙着赚钱,无暇照顾多病的你和孩子。你不埋怨,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后来,你们带着孩子来加拿大。为生活你去打工,而他,一直悠闲地蛰居在家,不工作,不做家务,也不管孩子。他说,以前太累,现在都来了加拿大,该歇歇了。这一歇就是五六年。风雪的夜,你疲惫不堪地回家,看到的总是还未开伙的厨房、无人照顾的儿子,还有电脑前玩游戏的丈夫。朋友问,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守着这么个丈夫?你无从回答。总有些叮在身上的虱子,不知如何甩得掉,又或者,你根本没想过甩开。
在那个边远小镇,你从小就是让父母的骄傲。你去省城上大学,在大城市找了工作,后来还出了国。可自从领第一份工资,你觉察到,和父母兄弟间的亲情已经变味,变得用钱物才可以衡量。父母盖房、兄弟结婚,都离不开你理所当然的支持。移民加拿大后,你的生活也不容易。听起来不错的一份工资,扣掉各种税费和贷款所剩无已,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花销一样都不能少。可在父母眼中,你在国外,自然是有钱人。当兄长欠下数万元赌债和风流债,父母对人说:“我有女儿在国外,还怕还不起?”不愿助长兄长的恶习,你坚持不寄钱回家。父母说:“你不出钱,我们就得把房子押去借。别人知道你在国外,我们还要借钱,老脸往哪儿放?你的心怎么那么狠?”挂上电话你放声大哭。为买房子你也一身债,而父母说:“你还年轻,可以慢慢还。”朋友劝你不哭,兄长的烂帐你没责任去管。可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再是变了味的亲情,都让你不忍。他们的每句话,都象虱子般咬着你的心。
这份工作,你自认已经做得很好。可他,无视你不错的业绩,任你每天忙到下午三四点才吃上饭,对你就不满意。对他的白眼你没法置之度外,他是老板。如今形势,没了这份工,你不知能否找到一张同等数额的工资支票。你已经全心全意地帮自己的客户,尽责尽力,可总有些人还是会被得罪,会给你脸色看。“别计较了,不就是一份工作。”你对自己说。可每天,你都得呆在那个地方,战战兢兢地,长长八小时;每天上班的路上,你的脚步总那么沉重。老板的眼色、客户的挑剔,象虱子般咬着你,不痛,但很痒很难受。
和周围人一样,你也披着件华美的袍子过活。眼望别人的袍,你也未必看得见上面或是下面的虱。在你眼里,别人的袍才是真正的华美。在你心里,也觉得自己的袍上,不该粘有一只小小的虱。于是那些个虱子,看着更加碍眼,想着尤为闹心。 因为它们,你活得周身不自在,你怨,你哭。
而你如何不知,天下又有几人身上的袍,洁净没有虱子?又有几人,可以不痛不痒地活?一句谁都明白的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然如此,何不用人生如意之一二,去抚慰虱咬过来的痛和痒?你有不孝的孩儿,却还有相濡以沫的丈夫。你有不争气的丈夫,却还有值得为之打拼的工作、懂事体贴的儿子。父母不理解你的苦处,可毕竟是他们将你抚养成人,让你有了自己的家和未来。工作不如意,你也算有份安稳的工资,有日积月累的经验。幸运的话,今天的痛,还可换作明日的甜。
那些华美袍上的虱,总在那里,爬着、撕咬着。每件袍都如此,你也只能披着它,痛着痒着,向前走着。
喜欢这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然如此,何不用人生如意之一二,去抚慰虱咬过来的痛和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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