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懂夜的黑(十六)
(2008-06-26 16:45:57)
下一个
长假后第一天上班,陈兰一直忙到下午六点多。蒋宏辉到学校把儿子接了,再到支行接她。陈兰办公室里还有些单位发的水果,蒋宏辉和儿子一起上楼拿了,一家三口从办公楼走出来,朝停车的地方走去。这一幕在太阳的余晖里,是一个最普通却又最温馨的家庭画面。可是在等了陈兰一个多小时的FRANK眼里,这幅画,刺目惊心。
在海口机场和陈兰别过,FRANK就把回福建的票退了,改签次日飞杭州。他实在忍不住要去找她,而且,还想给她一个惊喜。他到商场买了一只钻戒。这是他今年买的第二只钻戒,第一只是给王姣的,王姣没要。他可以把那只送给陈兰,可他不会那样做,陈兰的那只,一定要更漂亮更好。找陈兰不难,闲聊些他已经知道了她在杭州的哪个区,知道她在哪家银行上班。到支行大楼一问,传达室的人马上告诉他:“陈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但他没有在上班的时候打扰她,而是等在附近,为的是在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能喜出望外地看到他。
陈兰终于出来了,却不是一个人。和平时的休闲打扮不同,她穿着藏青色的套裙,应该是银行的制服,还化了淡妆,很斯文的白领气质。她身后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还有一个穿着同色制服的男人。从神态来看,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同事。她还拉起了那个孩子的手,孩子长得象她。可是,孩子的单眼皮,不折不扣象足了旁边的男人!
陈兰的车开走了。FRANK站在原处,望着车远去的方向。陈兰,她太残忍了。没错,她说过他们之间不可能,他原以为,她可能担心他们的爱还不够。没关系,他可以用时间去证明他爱得有多深;她可能不想离开杭州而去加拿大,也没关系,他可以去杭州,在哪里他都可以做橱柜;她可能不接受姐弟恋,他可以告诉她,她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她的心也一样年轻,他们根本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年龄差距,他还可以向小妹妹一样宠她。他只是没想过,她有家庭,有孩子,他们一起搬水果,笑着开车回家!
FRANK感觉到手心里的汗,意识到戒指盒还握在手里。他打开盒子,那枚钻戒亮晶晶的,象他眼里的泪珠。他叫了辆出租车,去了个离机场很近的酒店。明天他就要回福建,越早越好,收拾好那里的东西,再尽快回多伦多去。该收拾的,还有他那颗象小丑一样的心;回到多伦多后,还要收拾一张为了买两只钻戒而刷爆的信用卡帐单。
他一夜没睡,想着陈兰,亚龙湾的陈兰。她去亚龙湾为的是什么?玩一把婚外恋,然后潇洒道别?他知道,有人喜欢玩这种游戏,可他宁可相信陈兰不会。她不是演员,在他们深情对视的时候,他丝毫不怀疑,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真爱是装不出来的,这么说,陈兰爱他?想到这里他很矛盾,想问个明白,又怕电话打去,不过是凭添无趣。
第二天早上,FRANK把房间退了,叫车去机场。快到机场时他改变了主意,让出租车送他到陈兰的银行。他不甘心,只想再问她一句,她是爱他,还是骗他?或者,他根本就看错了,那个男的可能就是陈兰的同事,或者是她的哥哥?他对这段感情充满了那么多期盼,怎么能够不问个清楚就走?
在门口的公共电话亭,他给陈兰打了手机。知道FRANK等在楼下,陈兰的心一下乱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胡乱地请了个假,拿了包就拼命往楼下跑。
他们又再见了。陈兰把FRANK带到她和朋友常去的那家茶馆,两人才开始说第一句话。
“你怎么来了?”陈兰小心地问。
我来找你,昨天到了,看见你和你先生还有儿子在一起。”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陈兰的眼泪涌了上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她是个骗子,骗子怎么可以有眼泪。
“你的生活过得好吗?”FRANK问。
她该怎么回答,说“好”是骗人;说“不好”,FRANK会不会认为,她不过是一个以婚姻不幸福为借口而出轨的女人。但她还是说了:“不好。”她可以跟一百个人说她可以过得很好,面对FRANK的眼睛,却编不出任何谎言。
他们在茶馆坐了几乎一整天。她给他讲了余华的故事,蒋宏辉的故事,还有朱得富的故事。就象是讲别人的故事一样,陈兰不紧不慢地说着,说纯真美好的片断,也讲不堪回首的过去。FRANK安静地听着,很少插嘴。坐在他面前的,是他爱的人。不管她的过去是怎样的,现在,他爱的人需要倾诉。
第一次在黄山见面,FRANK就猜到,陈兰,这个三十二岁喜欢一个人旅行的女子,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那些故事隐藏在清丽的外表之后,给陈兰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也让FRANK更加被她吸引。今天他很吃惊,陈兰会有那样一种过去,那是他万万也猜不到的。他大学没毕业就出国,没在国内的官场和生意场混过。在加拿大做橱柜生意,凭的是手艺好能吃苦,还有同乡的帮忙。他听说过官场黑,生意场复杂,但没亲身经历过。可没想到,陈兰,陪他看黄山看南海的陈兰,居然曾那样迷失沉沦过。
夜慢慢黑了下来,陈兰该回家了。临走前她对FRANK说:“现在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的样的人了。我和你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走的是不同的路。”
“我们以前走的是不同的路,可不是在黄山碰上了吗?”FRANK一阵伤感,什么人的人才可以做同路人?在海边,陈兰说过,她想要的生活只有两个字,简单。FRANK说,他也一样。那时他们相视一笑,都有找到同路人感觉。她错过,可是,人又怎能无错?FRANK想起至今认识的人里,是有那么几个,似乎可以从不犯错。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路该往哪走,该怎么走,他们是绝缘体,不会受外界干扰,从不走弯路,所以他们很成功,可以成为人之龙凤,社会精英。可是,这样的人很少很少。大部份的人都是跌跌撞撞地走自己的人生路的,随波逐流中有人迷失,伤害别人或被别人伤害,有人一错再错,有人迷途知返。陈兰不过是个普通人,她错过,可她已经为曾经的错误受够了惩罚。她所承受的,已经太多。
FRANK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兰喜欢一个人旅行,她只是想躲开不幸福的婚姻和生活,去找内心的平静。他突然升起一股豪情,她不知道如何拯救自己,那么,就让他来帮她吧。他从包里拿出钻戒,放在陈兰的手里:“这是给你买的。我留着也没用了,你收下作个纪念吧。或者再考虑一下,现在的日子你不想再过下去的话,就告诉我,我愿意等你。我们离开这里的一切,到加拿大从头开始。”
太贵重了,陈兰不肯收下那枚戒指。FRANK把它放在桌上,告诉陈兰他住的酒店名字,很快走了。陈兰只好把戒指放回包里。
蒋宏辉今天没出去喝酒,或找他的美梅,而是和儿子在家看电视。陈兰不敢多看他们,打了个招呼,拿了衣服就去洗澡,怕被觉察出了她心里的不安。可蒋宏辉还是感觉到了。陈兰已经一整天没开手机。行长有事找不着她,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来了。很丢人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老婆在哪。 蒋宏辉很少管陈兰的事,可今天他忍不住要管一下。从黄山回来,她是越来越不对劲了,经常一个人呆呆地想东西。从海南回来以后更加奇怪,有天夜里居然发现她在偷偷地哭。上回知道他和美梅的事,她也没这么哭过。趁陈兰洗澡的时候,蒋宏辉打开了她的包,想在里面找些线索。一打开包他就看到了那个玫瑰形状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枚不小的钻戒。
这肯定不是那个朱得富送的。蒋宏辉知道朱得富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而且朱得富不是大方的人,怎么会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情人。陈兰又有人了,他老婆又一次出了轨,有人还想娶她。蒋宏辉本能地一阵愤怒。等陈兰洗好澡出来,他已经把儿子送到另一个房间,等着她讲这个戒指的故事。
陈兰看到戒指,再看看蒋宏辉。这一次她倒不害怕,心平气和地说:“这是别人送的,可我没接受。”
蒋宏辉的气消了一半。他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戒指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了。他和陈兰就象生活在一条没有前路的死胡同,其实他们是有后路的,为什么不退一步,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他想骂陈兰几句,也骂不出口,他自己不是还有个美梅缠着吗?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想过娶美梅,可是有人想娶陈兰而已。这样的婚姻,他们都说好了要过下去,为的是什么?是面子,儿子,还有心底的那点留恋。他问陈兰:“你想过要跟我离婚,去跟别人好吗?”
陈兰老实地回答:“以前想过,现在不想。”
这么无力而又无奈的回答,蒋宏辉听得心都寒了。突然间他很想哭,为和陈兰这悲哀的婚姻。同样的,他也是无力抓住什么了,对陈兰说:“我们离婚吧。但是儿子要跟我。”
陈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他们是不可能离婚的,她将在这无性无爱的婚姻里生活一辈子。这婚姻虽然黑暗,毕竟他们还有儿子,有儿子就有希望。如今,蒋宏辉居然要放手了,不只为他们的黑房子开了一扇窗,而是开了一道门。
说出“离婚”两个字,蒋宏辉顿时觉得轻松了。他也为自己开了一道门,有一种尊严叫放弃,有一种爱叫放手。
陈兰和蒋宏辉在最快的时间里办好了离婚手续。FRANK一直没离开杭州,直到和陈兰办好结婚手续。登记那天是圣诞前夜,离他们认识只有短短四个月时间。晚上,他们依偎在酒店的房间里,FRANK给陈兰讲加拿大过圣诞的习俗,还讲了装神扮鬼的万圣节,HIGH PARK的樱花。
婚姻基础差了点.好在人在海外,一来比较单纯,二来诱惑不多,或许
可以稍微走的远一点.
等着看下一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