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不能(三)
(2008-03-06 10:31:33)
下一个
移民加拿大,是陈飞提出来的。到广州后,他在保险公司搞电脑,唐春宁在报社当记者,工资待遇都不错,平日上班,周末到岳父岳母家蹭饭,每年春节双双回温州过年,四平八稳的日子,一过就是几年。这样的日子,谈不上满意,也没什么不满意。直到有一天,他和移民到加拿大的老同学张毅聊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电话,猛然觉得应该换换脑子,换个活法。
张毅是九八年去的多伦多,很快找到了一份专业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在加拿大的日子,有房有车,有老婆有孩子,有滋味,简单。为了那句“有滋味,简单”,陈飞心动了,然后就行动了。唐春宁是支持他的,虽然她的父母不同意。大是大非面前,她从来都很会掂量,这辈子是要和陈飞过,不是跟父母过。而且,她自己在报社的发展正处于一个瓶颈状态,看不到前途,也舍不得离开,还不如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算了。
二零零一年初,陈飞和唐春宁在一个大雪天,拎着四个大号旅社箱,来到多伦多。有张毅的帮忙,生活很快安顿了下来,然后就是找工作了。加拿大的工作越来越不好找,来之前陈飞已经听说。怎么个不好找,大半年之后,他算是亲自体会到了。“九一一”之前,他还有几次面试机会,虽然没有成功。“九一一”之后,面试的机会都不大有了。银行里还有些存款,支撑个三五年不成问题,但坐吃山空的日子毕竟不好过。经人介绍,他找到了一份做汉堡包的工作,时薪十块。
相比之下,唐春宁在加拿大的日子如鱼得水。这是陈飞没有想到的,连张毅也大吃一惊。唐春宁是学中文的,在加拿大算不上有一技之长。可她会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英语经过出国前的一阵恶补,也基本可以应付。她很快就在一家香港人开的律师行找到一份文职工作,因为手脚麻利,四面玲珑,深得老板喜欢,时薪一下子由八块提到十二块。
时薪两块钱的差别,没让陈飞感到自卑,也没让唐春宁不可一世。让陈飞感到压抑的是,在一个个制作汉堡包的单调动作中,他越来越看不到希望;有时梦里看到的,还是那些汉堡包,一个一个地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唐春宁对事业的规划却很有打算。上班之余,她到辛力加学院报了个会计班,先上兼职,半年后干脆把工作辞了,全职上学。
他们之间话越来越少。陈飞没有在意,他上班累,她上学累,话少是自然的。一天晚上,唐春宁回来得很晚。快半夜了,天很冷,陈飞开始担心起来。他穿上外套,到公寓前的公车站前等着。考到驾照后,他们买了一辆旧车。因为陈飞上班的地方远,车子一直都是他用,唐春宁坐公车。等了一会儿,一辆灰色的小车停在公寓门前,唐春宁从车上下来,热情地向开车的人挥手告别。开车的是个男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看得出是个中国人。唐春宁也很快看见了陈飞,刚才的一脸笑容僵住了。两人对望了几秒,唐春宁说:“我们上去再说吧。”这时,一阵寒风刮来,伴着唐春宁那句冷冷的话,让陈飞忍不住发抖,一直抖到内心。
“你都看到了,我就不瞒你了,我们分开吧。”唐春宁的话如此直接,陈飞完全没有想到。他以为,她会给他一个解释,或者一个谎言,只要不是太假,他都不会追究。他们到多伦多才多久?一年零两个月。生活的地方换了,从呆了八年的广州到多伦多;工作变了,由电脑程序员变成做汉堡包的工人。慢慢地,他已经接受了这种改变;可是,六年的婚姻,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过几天等你冷静些,我们再好好谈。”面对陈飞的沉默,唐春宁轻声说。说完,她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