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菲去美国的日子里,小五过得很愉快,每天都能睡个好觉美容,不用担心半夜三更地冒充知心大姐。隔着个大洋,阿菲只能用EMAIL来“骚扰”小五(THANK GOD FOR THAT!!!)。显然阿菲在美国过得很快乐,字里行间透着那么股久违的乐观劲儿,美国的CC商场比上海的至少大五倍,有四个自动卸货平台,库房里有空调和暖气,更重要的是,他们用着为零售业物流量身定做的MIS系统(MANAGEMENT INFORMATION SYSTEM),比上海CC廉价购买的某个菲律宾的小公司开发的遍体BUG的破软件要强百倍!
阿菲对于新建的北京店充满了美好憧憬,小五却不以为然。商品也罢,商务也罢,商人也罢,许多的洋玩意儿到了中国就变了,比如那个丰田产的(破)花冠,再比如那个奔驰汽车的赔付问题,还比如那个NATASHA。小五很想给阿菲提个醒儿,但读着她高高兴兴的文字,又开不了口。
阿菲回来后没多久,小五的耳朵又开始大受荼毒,“他们想玩儿死我!”这是阿菲最最常说的一句话。看完了美国的CC,回来阿菲就被北京的CC吓着了:跟上海一样,库房是用一个工厂的空壳儿车间改造的,没有卸货平台,没有暖气和空调,阿菲的手下就在那里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等阿菲打开电脑一看,是和上海一模儿一样儿的界面!更加可怕的是库房的电脑无法和服务器接上,所有的货物流动全先写在纸上然后等傍晚再传真回到办公室!每天几百页儿的纸,有传丢的有写错的,没有两周的功夫库存就乱成一团儿啦!
NATASHA也跟着给阿菲添乱,这个洋大姐好走极端,上海开店的时候受骗上当给雇了过多的物流员工,这回拨乱反正,只给阿菲雇相当于上海店一半儿的人手儿,阿菲天天朝六晚九地疯狂工作,套用燕大夫的话说,都快成三八红旗手啦!
每当她身心俱疲的时候,就找小五谈人生。小五也试图和她讲:“你是不是该跟你家亲亲好老公讲讲。”阿菲的回答是:“他不懂,把什么事情看得都简单无比,而且还好给我出主意,当我是弱智一般。。。”
小五一想也是,女人找人诉说,往往只是想有个人听听再为自己击节叹息几把;而男人听了女人的诉说,往往觉得有义务帮忙支招儿解决问题。小五个人认为,阿菲回到家应该这么说:“老公啊,今天我过得好辛苦!我要你抱抱,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听我发牢骚,但不要给我支招儿,只要嗯嗯啊啊表示同情就行啦!”以燕大夫的聪明才智,肯定会领会老婆大人的意思,那时候就用不上小五的耳朵啦。可惜呀,阿菲当时就大摇其头,说是如此直白地要求老公的同情,实在很没面子。
阿菲回国后三个月,CC商场终于胜利开张了!临开张前一天,店长FRAN把经理一级的全召到一起,要求在商场开业的第一周,所有经理至少从早九点做到晚九点,周末至少有一天在店里。阿菲做为最强悍的经理之一,很荣幸(不幸)地被派做第一天的早班值班经理。
也不知道是哪个鬼子白痴出的白痴主意,说是开业那天头五个客人赠微波炉,头一百个客人赠可调明暗的落地灯,头一千个客人赠特富龙不粘锅一口,此外有数百种产品降价百分之十到五十不等。这招儿在国外缺人的地方(比如枫叶国)是用来招揽顾客的,可在咱们伟大祖国的首都北京根本就是捣乱!
开业那天接近新年,说是上午十点开业,CC商场门前的停车场前凌晨就有人在那里坐等啦。到了点儿,北京市某领导剪过红绸,狮子狂舞,鞭炮大放,早就挤成一大团儿的客人把商场的玻璃门推得嘎嘎做响,保安刚打开门,人们就蜂拥而入,把笑脸相迎的FRAN仰天冲了个大跟头,要不是一个牛高马大的保安奋不顾身地挤过去,把全身都是大脚印子的的FRAN扶到一边,可怜的CC北京店长在开张头一天就报销啦!
人群涌进店里也不看别的产品,先去抢货!摆微波炉和落地灯的地方全发生了小型武打,好在数量不多,大家打打打打看见没货了就算了。到了摆不粘锅的地方就比较疯狂了,五拍子的货全抢光了之后,挤红了眼的客人开始见货就拿,也不想想自己到底需不需要这东西。
销售经理们看见这个情形先是偷着乐,乐了没一个钟头就想哭了:货架子空啦!客人揪着员工的脖领子说除了货架子货筐子你们到底卖什么哪?许多客人纷纷要求跟经理谈谈,阿菲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了N次,先开头还有心思躲到卫生间哭一鼻子,到后来脸皮厚了,被人骂只当是耳旁风。
其实,作为物流经理,阿菲给商场备了许多的货,全堆在地下一层的车库里,想不到的是,客人如此疯狂,大家用货运电梯一拍子一拍子地往上倒根本来不及。大董就比较倒霉,一拍子台灯刚拉进商场,客人蜂拥过来,大董赶紧往拍子上一坐,刚想说:“等等,我还没打价签儿呢!”有人一脚就把大董给踹地下去了,整整一拍子二百多个灯在瞬间消失,剩下大董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发呆。
看到这种情况,阿菲急中生智,叫来一辆一三零卡车,从地下车库往商场后门倒货,销售派了十几个人在带着打价枪在那里等着,货来了就当场贴签儿。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地下车库的货也清差不多了。阿菲又派了两个二十英尺箱式货车去库房来回拉了几趟货,这才勉强供应上。
好不容易把缺货的事情解决,阿菲的对讲机又疯狂地响起来:收银告急!阿菲赶到收银一看,当时就吓了一大跳:十二个收银台前排队长达四十米余。客人本来就连挤带抢的很恼火了,等到要结帐出去的时候再一排长队就急了,骂声四起,后边的队伍还在不断增长。阿菲看看客人大有要暴动的架势,无奈之余,打开紧急出口,然后爬上一个货架用大喇叭喊话,让不想等的客人放下产品从后门儿出去。话音刚落,阿菲就后悔了:一时之间,地上扔满了客人不要的货物,许多人差点儿绊倒!没办法,赶紧用对讲机把所有办公室工作人员当后备队用上,全推个小车儿到处敛货。
店长FRAN凭自己在欧洲工作的经验估计这人潮到了下午就该退了,可没成想人还是在不停的进来,一万五千平方米的店在北京零售业里只能算中等,到下午一两点钟儿的时候,里边儿跟过春节时的白云观似的,看不见货,光看后脑勺儿啦。
FRAN和阿菲这才知道害怕:这要是发生火灾爆炸什么的根本无法安全疏散!赶紧命令保安把入口关上,想等人出去一些再放人,聪明的首都人民根本不管这一套!全从出口往里冲。。。
下午三点半,阿菲已经快要虚脱了,把钥匙和对讲机交接给晚班值班经理,自己颇有几分虎口余生的感觉。店内的人潮在下午五点终于缓缓退去了,等到七点的时候,商场里边儿的情况基本正常,可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商场已经面目全非,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货物和垃圾!FRAN紧急召开经理会议:这商场明天还要开张呢,这个样子可不成!结果大家很不情愿的做了个决定,全体人员晚班都留下来整理货场,不整完不许走人。
次日凌晨一点,阿菲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亮灯儿的出租车,告诉司机去哪儿之后,她身子一歪就倒后座上了。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燕晴川抱着杯浓茶还在那里死等,看见阿菲进屋一伸胳膊把她揽在怀里,阿菲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亲爱的,帮我把闹钟调好,我七点起。。。”
冬青:阿菲告诉我,FRAN对此映象深刻,每次去欧洲开会聊起中国,必然提起这一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