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的天空
鸟歌
3 .
在别人的眼里, 安鸣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
她的丈夫David 是一名内科医生, 在医学院里当副教授。 为人厚道,和蔼。安鸣是一名软件工程师, 在一个参与政府合同的大公司里工作。他与她的丈夫,是在许多年前的一个同学聚会上认识的。 那时候的David长得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起码比现在要少五十磅, 小两圈。
安鸣和她的丈夫不一样,是那种很注意饮食健康的女人。多一卡路里的碳水化合物坚决不吃, 少一克的纤维素一定要补上。
这么多年以来,她每个礼拜会坚持跳至少三次有氧舞蹈, 一次瑜伽和一次芭蕾的基本功训练。朋友们都说,她的外表比她的实际年龄至少要小十岁。
从体形上来说, 她是那种典型的“潜艇侯爵 (前挺后厥)”体形,她一直在为自己的P4 腰围而自豪,当她周围的朋友的腰围,都开始向啤酒桶看齐的时候。
她周围人, 包括那些马路上她不认识的人,都喜欢看她走路的样子。她的步伐, 有一点儿“T形台”上猫步的夸张, 又没有因长期练习芭蕾而出现的“八字鸭摆步”。走在大马路上, 只要是性趋向没有太大问题的男人,都会回头多看她几眼。
安鸣的皮肤极好, 富有弹性。她的美容诀窍是,多喝水, 多吃水果和蔬菜这些碱性的和负卡路里的食物。
近来这些日子,安鸣觉得有明显的失落感和反叛感。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找一些理由,晚一些回家。
有时她练完了舞蹈或是瑜伽, 她便会应男教练或是男学员的邀请, 去酒吧喝几杯, 或是去咖啡夜店里坐上个把小时, 把多余的时间打发掉。就像一个走在疫区里的健康人,在躲避瘟疫一样,即小心翼翼, 又有点儿急不可待。这种状况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她每次回家时, 都希望客厅里的灯是关的, 主睡房的灯也是关的, 所有屋子里的灯都是关的。 她希望这个屋子,是个黑黑的大铁桶, 屋子里的每一个房间,到处都是弗洛艺德的书,到处都是那种抽象派的油画。屋子里没有一件家具,只有几个空酒瓶子和几只东倒西歪的高脚杯。
她不愿意让她丈夫在半夜里,看到她喝了酒以后的样子。 她也不愿意看到她丈夫坐在沙发里,一边看书一边等她回来的样子。她觉得他活的很累,他的心很累。 其实, 安鸣也是如此,每一次回到这家来只是为了义务,为了回来的义务。 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她也没有想过一个好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但是每一次她打开大门时,她的丈夫都会从书房里边走出来,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点什么东西。他还会告诉她,他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并且给她留了言, 要她晚上开车要小心,注意安全。
她为什么不把手机打开, 安鸣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不想打开。难道关了手机还要象攻打伊拉克那样找理由吗?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一件事情是因为充满了理由而存在的?
他们之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以前那种夫妻之间的吵嘴的故事了,以及解决那些故事的小插曲。安鸣喜欢那些小插曲。在插曲里,她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等到了意外的宽慰和惊喜。现在,她和她的丈夫之间很客气,很平淡,就像办公桌子上的一杯白开水,无色无味。其实,她的丈夫并没有察觉到安鸣的变化,起码现在还没有。
安鸣有时候想去教堂,她倒不是想去那儿寻找什么精神寄托, 而是想找个地方,把多余的生活时间打发掉。就象有的女人不喜欢长发, 成天剃一个光头在马路上走来走去一样。
有几次,下了班以后,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安鸣便在大街上闲逛。在街口,她会和那几个无家可归的退伍军人聊天,带他们去餐馆吃晚餐, 然后再带他们去商店给他买一些过冬的衣物。
这些天来,安鸣经常会在办公室里,想起那个她几天前在那个意大利餐馆里看见的男人。 那个意气风发,有点艺术家气质, 又有点书卷气的中年男人。 特别是那个男人的眼睛,深邃的象加勒彼的海一样。 还有他的嘴角,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性感和魅力。
鬼使神差,这些日子以来,安鸣真的每天在午餐的时间里, 自觉或不自觉地会去公司附近的那个意大利餐馆坐坐。她并不想吃什么,只是要一杯饮料和一小份沙拉坐在那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是在等待天边那一片没有雨的云?还是在等待一个明天的那个没有朝霞的早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