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歌的诗

我睡了,梦还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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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曲头(24)

(2005-09-07 17:30:14) 下一个

原创小说:老曲头(24)

鸟歌

(二十四)

一大早儿,曲老三和川子打了两张火车票,来到了沈阳。

快进正月的沈阳,天阴呼呼地飘着雪花。街上的行人个个裹得严严实实,厚厚的大围巾往脖子上一套,只能瞅见两只眼睛,让你分不出个男女。城里的人就是不如乡下的人经冻。

沈阳这地儿对曲老三并不陌生。那几年,曲老三和人倒腾大烟泥子,一个月要往沈阳跑好几趟。中街那边的窑子铺,也叫他曲老三逛了个臭拉够儿。到现在那边还有几个相好的,有事儿没事地儿经常叨咕他呢。

曲老三人缘好,出手大方,人又长得英俊彪悍,走到哪儿都招女人喜欢。打小儿他娘找人给他看过八字儿,说他这一辈子有用不尽的女人缘。

曲老三带着川子,下了有轨电车,直奔中街的永祥金店。这有轨电车就是快,听说还是当年老毛子占着这儿时修的,你瞅瞅人家那玩意儿,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坏喽,就是经用。

这永祥金店的老板,和曲老三有点儿面晃晃的认识。熟人好说话,曲老三给川子挑了一个足金的戒指和一个足金的镯子。趁着功夫,他又挑了一个足金的长命锁,让店老板给包上。

店老板人滑嘴油,见曲老三买了这些东西,就知道这位买爷快要当爹了,于是就拍着说,“嫂子人面白净,漂亮,生出来的孩子一定错不了。”说吧,笑眯眯地看着川子。

川子被店老板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拉着曲老三胳膊,羞涩的一句话也没有。

其实这几天,川子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月事儿已有个把月没来了,时不时地闻见了油性的东西就感到嗓子眼儿里有点恶心。今个儿,看见曲老三买长命锁时。她也纳闷地想,难道曲老三知道她怀上了。

付钱时,店老板一见曲老三付的是现大洋,便高兴地多说了几句,“大哥,我就喜欢买主付我这个。现如今,中央银行的票子不值钱了,买一面袋子米,你得背两面袋子的钞票才能换来,哎,这年月,钱都毛成啥样了。”

从金店里出来,曲老三又带着川子去了中街的有名的奉天绸店,给川子和淑芬各自买了几样不同颜色的上好的衣料。川子看着曲老三的举动,心里想,他是不是这几天在赌场上赢钱了。

趁着太阳下山前,曲老三又在李连贵熏肉大饼店,买了二斤熏肘子,便带着川子登上了回程的火车。

到了家,已经是半夜了。曲老三脱了鞋往炕上一倒,心里想,哪里也没有这小窝好啊。

不一会儿工夫,川子把饭端了上来。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曲老三便坐在炕上,拧了一锅子烟。抽了一口,便对川子说,“你也累了一天了,过来坐坐,有个事儿我要对你说说。”

川子红着脸走了过来,心里琢磨着,曲老三一定是要和她说说她怀孕的事儿,想到这儿,她的心跳得有点儿发慌,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鞋尖儿,静静地听着曲老三的下文。

曲老三先咳了一声,然后便说到,“川子啊,这话怎么叫我说呢。”

曲老三犹豫了一下,又道,“昨个儿,刘癞子和老七来找我了。这事儿,今个儿我得和你叨咕叨咕。”于是,曲老三便一五一十的,把淑芬怎么怀了他的孩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本来挺高兴的川子,听了曲老三的这一席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曲老三接着又说道,“川子,听说沈阳和本溪又要打仗了,我估摸着东北这块地儿,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消停,依我看,趁着现在大连还有船去日本,你还是回日本去吧,省得在这儿担惊受怕的。”

这时的川子已是满脸的泪水,她看了曲老三一眼,轻轻地推开了门,走出了小屋。川子站在院子里,看着黑黑的夜色,心里反复问自己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喜欢上的男人心里又没有摇!?br />
这会儿功夫,曲老三走了出来,拿了一件棉袄披在了川子的身上,说道,“进屋吧,外边寒气太大。有啥话儿,咱俩儿在被窝里接着唠。”说着便拉起了川子的手。

川子看了曲老三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轻轻地推开了曲老三的手,摇了摇头,依旧看着远方的夜色。这是川子第一次拒绝了曲老三。

这会儿,她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女人是谁也靠不上的,只有靠自己。”川子已经下了决心,她要一个人去单枪匹马地面对这个世界,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坚强地生活下去。

一晃儿,大半个月又过去了。

这几天,天冷得出奇,冻得房梁子都嘎巴嘎巴地直响。铺天盖地的大雪,一场接着一场没完没了。 曲老三送走了川子,也打了一个行李卷儿,驾了一套雪爬犁直奔刘家泡子镇和靠山屯的方向去了。

心急路短。曲老三紧赶慢赶,离刘家泡子镇只剩下三十里的路了。看看天还是大亮儿, 曲老三便停了下来,一边喂喂马,一边瞅空儿来袋烟。估摸着马歇的差不多了,正要上路,只见路的那头走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带了个眼镜儿,身上斜挎了一个黄书包。女的梳着短头发,身穿一套旧的黄色的军棉服,风尘仆仆地朝曲老三这边走来。

这会儿,只见那男的朝曲老三挥了挥手,说,“老乡,请问刘家泡子镇还有多远啊?”

曲老三放下了刚要抖起来的缰绳,看了这两个人一眼,答道,“不远了,转过这个岭子,还有约摸二三十里的路。”然后,“驾”地一声便赶着马爬犁上了路。

走了两步,曲老三琢磨着这两个人不像是坏人,便又把爬犁折了回来,说道,“我也去刘家泡子镇那边,雪大路滑,上爬犁给你们捎个脚吧。”

那戴眼镜的男的扶着那个女的上了爬犁后,便问道,“老乡,你是刘家铺子镇的吧?”

曲老三又看了那男的一眼,心里说,这爷们还挺唠叨的,随便答了一句,“离那儿不远,一泡尿的功夫,靠山屯的。”曲老三说到这儿,一抖马缰绳,雪爬犁一下子蹿了出去,差一点儿把那男的甩了下来。

这工夫儿,只听到那女的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这位老乡说话真有意思。”

曲老三转过身去,正要搭个话茬说点儿什么,一眼瞅到那女的红扑扑的脸蛋儿和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想说的话一下子忘了个精光。心里话儿,这娘们儿还长得真他妈的俊俏呐。

这时,那女的也看见曲老三在直盯盯地瞅着她,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低下了头。

天边,开始有点儿灰蒙蒙的放黑了。小北风还是一个劲儿地刮着。

曲老三的那匹马,拉着爬犁一溜小跑地向前蹿去,扬起路上的残雪,飘了他们一脸一身,不一会儿工夫儿,他们仨个便成了雪人儿似的坐在颠簸的爬犁上,向远处的天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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