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18

18 风很大，还下过一场雨，不大，可是在冬天哪怕小雨也会让天气骤然下降好几度。广场上人头涌涌。一群穿统一服装的孩子，按照次序整齐的排好对。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放一面古筝，他们穿着透明的一次性雨衣，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等待着。从透明的雨衣可以看到他们里面都穿着非常单薄。女孩们穿着是类似唐朝的服饰，裸露肩膀还有半个胸部，男孩们穿着淡蓝色长袍，腰间束一条黑色布腰带，看起来很文质彬彬，就像古代的书生，但为了不让看起来很庸胖，他们里面可能只穿着内衣裤而已。所以，看上去，人的体型被拉长了许多，所有人都化了妆。看上去像某一部电影的拍摄现场。场面非常壮观。大概有8千个人，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还有大学生，这次活动是为了创一个吉尼斯纪录而举办的。学生们在寒风中已经等待了快一个上午了。从早上七点半直到现在。其间做过一次彩排，可是活动迟迟未能开始。除了学生，还有不少学生家长，老师，校长，各界人士都来了。很多人都冷的发抖，特别是那群衣着单薄的孩子们。草地很湿，有些坑洼的地方积了浑水。学生，家长，看客，保安……整个区域至少有上万个人。为了避免出问题，从昨晚就开始实行交通管制。很多人来观看表演，都必须把汽车，或摩托车停到2里外的地方，再走过来。这群学生们更辛苦，他们在父母的帮助下，才把演奏工具跟人一起带来。广场张灯结彩，搞得像嘉年华会，可是一场雨果后，加上天气阴冷，犹如一场巨型的葬礼。红色的横幅掉落，上面的字给雨水冲刷后，热烈的热字，下面少了四点水。很多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观看的，表演的人，本来都兴致勃勃，可是经过这么一个上午的折腾，现在所有人都只寄托着领导干部们赶紧到场，这样就可以立即结束这场痛苦的表演。邹少鹏站在主席台旁边，有一幅大大的布帘掩护他。他以为节目在9点开始，所以，在9点九准时到达，他从紧张的心情逐渐变得心烦意乱，接着是极度烦躁。除了这样的天气外，还得在等人，让他心情很低沉。他把外衣的拉链拉到脖子的位置，双手插在两边的袋里。口香糖已经嚼完一包。他一再询问在场的一些工作人员，父亲什么时候才来，他们总是给他一个模糊的答案，很快，很快……等了好几个钟头，他才看到从远处缓慢的驶来8辆奔驰轿车。邹少鹏知道那是父亲的车队。场上的人看见车队，心情都和他一样，松了口气，终于快开始了。无需再这么等待。车队进场大概4分之1的时候，广场上就响起仪仗队的演奏。这首歌对邹少鹏来说熟悉不过，但是名字就忘记了，他记得从小学5年级开始，他就是学校的仪仗队队长，每次学校有活动，仪仗队进场首先就是演奏这首曲子。十几年过去，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那些孩子穿得服装真的是仪仗队的服装，过去他们可不是这样，白色上衣，蓝色裤子。汽车驶到主席台下，父亲从中间那辆车钻出来，紧接着，还有其他官员以及几个白种人也下车。他们鱼贯而上。邹向东看到儿子，不过态度很冷漠。两人都没有打招呼。本以为他们到来活动就可以开始，不过，接下来烦闷的，又臭又长的官方演讲，让台下的人比刚才等待更加恼火，可是谁也不干吭声，只能默默忍受。等到所有重要官员上台演讲完，时间已经是中午12点多。演奏开始。几千个人的演奏，一点也不好听，邹少鹏觉得很恶心。如果这是一场制作噪音比赛，那么肯定得大奖！他坐在父亲后面，父亲的两边，一个是吉尼斯的官员，一个是中央领导，接下去，也都是官职不小的人物。每位官员之间相隔的距离都在3米左右。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下面的表演，偶尔说说几句，然后就开始拉关系。“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邹少鹏小声说。“等结束后再说吧。”邹向东脸一直观看广场上的表演。“我需要你给我儿子办理户口。”“你儿子？”“对。”邹向东转过脸迷惑的看了他一眼。“我只离开中国几天而已。”“是啊，几天而已，你就成了市长了。”“你跟谁结婚了？”“我没有跟谁结婚，孩子的母亲失踪了。”“我没有明白你讲的话。你突然有个儿子，而那个孩子的母亲不见了。你杀了你儿子的母亲？”“如果我真的杀人，我相信你会更加急切想听我讲话对不对？”“你让你母亲给你办理，她在医院，可以帮你做假出生证明。”“可是户口呢？”“那孩子确定是你的？”“这个不要紧，我只要你帮我给孩子入户口就行了。”“可以。不过，我想和你说。”邹向东停了一会儿。“说吧，我听着。”邹向东朝左边数起第3个人微笑，说：“我才刚刚坐上这个位置，你别给我惹麻烦！你要我办的事情没有问题，但要过段时间，现在风头火紧，中心医院出了那桩事情，中央很重视。我不想有任何插曲。”“我知道了。这把椅子肯定不好坐，还没有蹲在地上舒服。看，做工这么粗，摇摇欲坠，迟早会把你摔得很可怜的。”邹少鹏抚摸着手把，说。“反正我告诉你，我们是同在一条船的。我有事，你也不会好过的。只要我安安稳稳的做完这个任期，几年后，我就可以到省里去，很快我也能进入到中央。你可不要再任性了，对你对我都好。”“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掩盖真相吗？”邹向东一愣。儿子的话题突然转得这么快，他头脑一片空白。“我指医院那单事情。”邹少鹏说。“我会处理。”“哼，你以为阻止新闻报道，封住那些人的嘴就没有事了吗？”“不要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我不想在这里出丑。”“你现在很可观吗？”邹向东再愣了一下。二十几年来，儿子从未对他顶过嘴，虽然他们关系很疏离，平时基本没有任何沟通，特别是他慢慢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后。不过，他要什么都给，他闯的祸一律帮他摆平，可如今他一声感激都没有，还懂得如何讽刺他。“你什么意思？”“你明白，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你现在赶快离开这里，我不想你再出现。”“我巴不得离开，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待在一起吗？陪你们在这里发颠！”“是不是你母亲对你说过什么？”“不，她最近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关于你在五星级酒店上面那个总统套房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我相信你也知道我知道！”邹向东还是感到事情有蹊跷。他决定等儿子离开，要给妻子电话，确定一切没有任何问题。“你走吧，户口的事情我会给你解决的。”“我会走的。你放心。”邹少鹏正准备起身。“要礼貌，微笑的离开。”邹向东命令道。“你可以用你的愚民政策去对付那些人，但不能对付我。你用这种掩盖真相来粉饰太平，不觉得是掩耳盗铃吗？这就是你们的和谐社会？把肮脏的真相收藏，把嘴巴封住，就以为没有人知道，你也太愚蠢了！这个世界没有纸可以包住火的！你就继续意淫你的盛世大国梦！一个像由你这样的人管理的社会，不可能长久，稳定的，真正的强盛，那只是自欺欺人！一个想要强大的社会不应该管住人民的思想！”“你马上走。”邹向东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怒火。邹少鹏站起身，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冲过一群穿黑西装的保安人员。从后面走下台，他绕过前台离开。看到那群冒着严寒的学生，那身可笑的打扮，站在广场上演奏，他觉得这些人都不是精神病就是弱智。这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创造一个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关心的世界纪录，而且当被记录到这个吉尼斯上面的时候，也只是仅仅那么几行字，可能连肉眼都看不到，视力好的人都要用放大镜才看得到。可眼前一个社会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弱智到这个程度，还觉得引以为荣！喊着什么为祖国强盛，奔社会小康，建设新文明社会，创造吉尼斯神话等等的标语。还有上面那帮人就为了政绩，企图用这种方式——已经不再企图了，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被茫茫淡忘了。再到下个月就没有人记住，这就是他们要的和谐。看到那几个白种人在那里微笑，邹少鹏投去憎恨的目光，他们在笑什么？笑这帮人愚蠢？还是笑自己有多赚了不少钱？两者应该都有。这场闹剧，最大的得益者就是那群白人，他们也是最直接的得益者。至于那帮官员，就要看运气了。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这是多么荒滩可耻的事情。一场给全世界笑话的低劣表演。但他们还借口什么传扬中华文化精神。这里还有文化吗？邹向东举起手，动了动食指。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靠近他。弯腰，低头，很认真地聆听他的吩咐。“阿忠。”“是，邹市长。”“医院那单事情怎么样了？”“我们已经摆平了。”“把闹事的学生全部关进青少年劳教所一年。”“那些孩子还……”贺俊忠感到是否这么做严重了点。“照我说的做！”邹向东斩钉截铁再次发出命令。“是！”贺俊忠回答道。“其它那些人，看情况定罪，这个由你决定。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已经有个老头上电视了！”“他说什么了？”“他说自己看见我们怎么驱赶示威人群，还说那些被抓的人都被我们在公安局虐打！”“查他的底，可以抓到谁就抓谁，我们就打得他连说话都不能！”邹向东咬牙切齿的吩咐说。“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们会做的妥妥当当！”“那最好！”邹向东嘴角露出一丝丝阴笑。“我们已经让几个人在今晚和明晚，接下来几天都连续上电视，说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有人故意和政府作对，危害国家安全，有心制造混乱！”“那几个人是谁？要好好鉴赏！”“我们已经好好鉴赏过了！”邹向东看着贺俊忠。“他们都是参与这次骚乱的人，我们已经打得他们不得不上电视好好为我们说话。”贺俊忠说。“那个医生呢？”“他暂时很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知道被抓的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吗？”“我想迟早会知道的，不过，他应该明白，自己无能为力！还有，今天夫人已经正式上任院长的职位！”“办得好！”“蔡阿二那班人我们要怎么办？”“灭口！”邹向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要这么做？”贺俊忠迟疑的问道，他担心自己误听，任务执行错误。“你不同意？”“不是……我，我觉得有这个必要吗？他们过去可对你……”贺俊忠头垂得更低。“那就更加不能让他们活！”“我明白了！”“越早解决越好，我想对他们那么做，全市民都不会反对的！”“是的。”邹向东目光落到在人群中的邹少鹏身上。“不过，我们要来个让他没有防备，措手不及！你骗他们说那都是为了做给上面看，还有市民看的，等风声不紧了，没有人记得这个事情，他们也自然没事。然后我们就下手！还有，派几个人跟踪少鹏，看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邹向东的目光也同时落到远处的儿子身上。“好！”“现在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如果他发神经，你们要替我制止他，无论用什么方法！记住！”“我知道！”“这次我离开后，发生的事情都有你在及时帮我处理，我会牢牢记住的。”邹向东拍了拍贺俊忠的手背。“这都是我分内的！”“呵呵……你放心，只要全心全意给我办事，我不会忘记的。我吃什么饭，你也会跟着吃。公安局局长这个位置还坐得习惯吧！”“这都是邹市长看得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