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文青胡小蛮坐在飞机上。 内心平静, 面目浮肿。
左边是个商人样中年男人, 顶微秃, 体微胖, 目不斜视翻着手里一份报纸。
“其貌不扬还一副柳下惠的姿态。” 胡小蛮愤愤不已。
右边那个也是个出去读书的。 有点亢奋,
一上飞机就迫不及待告诉胡小蛮他是去读南加州大学, 问胡小蛮读哪个学校,
胡小蛮答: “不入流的。” 那人没有觉察到胡小蛮心下不喜,
还喋喋不休地汇报GRE考了多少分,有多少学校给他全奖, 等等等等。
胡小蛮多少有些失望, 虽然这一路看来不会寂寞,
但是想象中的旅途艳遇是没戏了。
飞机起飞时, 胡小蛮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太对,
好象应该有背井离乡的忧伤才是。 于是胡小蛮拼命从窗户里往下看北京,
可惜只看见灰蒙蒙一片。
胡小蛮跟父母告别时, 确实没有“儿去也, 莫牵念”的壮烈。
老父老母当然感觉凄楚, 觉得从此骨肉天涯。
但是胡小蛮早打算好了以后接父母来同住, 或者每年回去看看。 总之,
来日方长, 没什么可感慨的。
真正与之生离死别的, 是胡小蛮的男朋友牛寇兹。
跟牛寇兹认识的时候, 胡小蛮刚刚毕业。 爱情经历过了, 场面见识过了,
出国留学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 她想要一段轻松的,
不必投入多少感情的关系。 于是接受了正在读研究生的牛寇兹。
从一开始, 胡小蛮就把形势控制得很好, 两个人都很理智。
明确地知道这段关系到胡小蛮出国时候就终止。 虽然是注定短命的关系,
两个人到也进行地有声有色: 恋爱中男女该做的事一件也没落。
胡小蛮大学四年基本上没在学校呆多少时间, 现在跟大学生谈恋爱,
一起去图书馆, 一起去实验室, 一起在宿舍里胡乱炒菜。。。
这对胡小蛮来说很新鲜有趣。
当然还有个重要原因使胡小蛮喜欢跟牛寇兹在一起,
是因为牛寇兹长得既英且俊。 胡小蛮自己虽然长得不怎么样,
对男朋友的相貌却一向挑剔。
每个周末, 胡小蛮都要请牛寇兹去一家川菜馆改善生活。
当然是因为胡小蛮有份不错的工作, 牛寇兹是坚苦卓绝的大学生。
另外胡小蛮还有个古怪的想法, 觉得牛寇兹把处男身给了她,
而自己并不想嫁给他, 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替牛寇兹敲论文这一类的事, 胡小蛮做得无怨无悔。
这样的交往, 胡小蛮很满意。 没有爱情又怎样, 他们是彼此喜欢的。
没有爱情的关系, 真是轻松愉快得不能再轻松愉快。
所以胡小蛮上飞机的前一天, 去跟牛寇兹告别的时候, 也是轻松愉快的。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很好。
可是牛寇兹的反应有点让胡小蛮没想到。 一天都有点惶惶乎乎,
到傍晚分手时, 他把胡小蛮抱了又抱。
胡小蛮踏上自行车前最后一次回头看他,
他脸上分明就写着“生离死别”四个字。 莫名其妙地,
胡小蛮突然哭得哽哽咽咽。
美国南部的小城, 人们都说着胡小蛮听不懂的英语。 为此胡小蛮很是懊恼:
白听了那么多年的美国之音。 更另胡小蛮懊恼的是,
这里的美国姑娘们全然不象小说里写的那样高大健壮,
实际上她们都娇小玲珑, 凸凹有致, 说起话来有很强的鼻音, 嗲。
跟美国姑娘比起来, 中国女孩子实在显得太灰头土脸了。
一张脸上腮红眼影都涂全了, 也没有人家美国女孩子天生的色彩丰富,
层次分明。
胡小蛮被这个意外的现实打击得喘不过气来。
“把那往日争强好胜的心皆灰了”。
国际学生的迎新会是在一个阶梯会议室进行的。 该学校不大,
这一届的中国新生也就20来人。
夏雪坐在靠后的座位, 打量着每个中国学生。
“都是好学生出来的”夏雪觉得有点不合群。 夏雪是上海外语学院毕业的,
在外企工作了好几年。 俗语道: 很小资。
胡小蛮姗姗来迟 -- 这是她吸引注意力的一贯伎俩。
夏雪冷眼看着, 觉得胡小蛮倒是个可以同流合污的人: 身上一件超短连身
裙, 腰间一根细细的带子松松地系在后面。 头发看得出是刚染过的,
整齐的红黄挑染。 脚指甲涂着深酒红的指甲油。 相貌倒平常。 夏雪放心了。
夏雪交朋友的一个原则是: 不能太丑太土, 也不能比我漂亮。
休息时候, 夏雪叫住胡小蛮, 搭各两句之后, 问:“ 你叫什么名字?”
胡小蛮告诉她, 然后礼貌地问:“你呢?”
“夏雪。”
“噢, 这名字倒好记”
“嗯, 我们一家子自然现像。 我哥叫夏雨。”
胡小蛮“哈”地一声笑出来:“我们一家子少数民族。 我哥叫胡小羌,
我姐叫胡小狄。” 两个女孩子笑得前仰后合。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大多这样建立起来的: 不是能哭在一起, 就是能笑在一
起。 而胡小蛮和夏雪, 从后来发生的事看来,
算得上是“一起哭过笑过的亲密战友”。
胡小蛮死活不想住宿舍, 因为受不了宿舍的淋浴和厕所是在一起的。
但是这时候找合适的公寓已经有点晚了, 只有一个男生, 也是新来的,
愿意与胡小蛮合租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 胡小蛮和夏雪一起去看房。
很脏很简陋, 还有一股懊巴登登的味儿。 但好处是离胡小蛮上课的楼很近,
走路不过10来分钟。 胡小蛮立刻答应了。 想让夏雪也一块儿从宿舍里搬出
来。 到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总不太好。
夏雪不肯。 原因居然是:“我不会做饭, 讨厌下厨房”。 胡小蛮心想:
不会做饭算什么, 不会吃饭才叫“不食人间烟火”呢。
当然胡小蛮什么也没说, 胡小蛮对朋友是很迁就的。
胡小蛮的同屋, 韩宁, 跟胡小蛮一边大, 已经有点谢顶了。 说起来吓人,
他说是去“新东方”的结果。
韩宁很大方地把卧室让出来, 自己住厅里。 胡小蛮也不想白占人家便宜,
每月多出几十块钱房租。
胡小蛮倒是从来也没有担心韩宁会有什么非份之举。
因为韩宁也是属于未婚的享受过已婚待遇的。 他有个极漂亮的女朋友,
一个人在香港读书。 韩宁对女朋友虽刨心挖胆不足表达其赤胆忠心。
而且处处以过来人的姿态行事, 对胡小蛮晾在浴缸上面的内衣之类,
也很宽宏地视而不见。
胡小蛮和韩宁, 并没有象其他人想象的那样蹭出些苟且的火花。
(二)
陆川江临出国的时候, 跟谈了5年恋爱的女朋友领了结婚证。
陆川江到这个南部小学校来心里很有点委屈。 好歹是中国顶尖学校里出来的,
跑到这里偏居一隅, 不甘心。 于是紧锣密鼓联系转学。
陆川江开学没多久就注意到了形影不离的胡小蛮和夏雪。
因为两个女孩子都打扮得光鲜漂亮, 走到哪里又都是嘻嘻哈哈,
不能不让人欲亲近之。
陆川江眼里, 夏雪无疑是漂亮的。 皮肤白晰, 圆圆的眼睛,
长睫毛乎闪乎闪的。 胡小蛮嘛, 长得一般。
五官分开来合上去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
也就是眼睛下面的几颗雀斑让人觉得有点俏皮。 但是胡小蛮一个好处:
给她说笑话你不用解释。 另外陆川江心底里还觉得胡小蛮有一个好,
就是她有点那个, 就是--那个。
胡小蛮和韩宁每天都能和平共处。 韩宁有点爱占小便宜的毛病,
但是他倒有一个本事 -- 很有亲和力。 让人觉得他就是个自己不懂事的弟弟。
看他得到点小恩小惠就喜孜孜的样子, 胡小蛮心里反生疼爱。
每天两个人忙忙碌碌在厨房做饭的时候, 韩宁常会叹气道:“唉,
你要是她多好。” 胡小蛮当然笑回到:“你要是他多好。”
可是胡小蛮心里很落寞。
晚上韩宁趴在床上给女朋友写信是必须的功课。 胡小蛮在自己的屋子里,
纸上划着牛寇兹的名字, 只是流眼泪。 写什么呢? 说好了的, 这样的结果,
都是从开始就说好了的。
胡小蛮到底一封信也没寄出。
男人都是好色的。 胡小蛮和夏雪, 两个妙龄单身女子 --
这个事实本身就对男人们有点诱惑力。 单身就意味着可能性,
一旦有了可能性, 男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评头品足, 理直气壮地想象:
“这只水果要是摆在我家的盘子上会是什么效果”,
不管他家的盘子是不是闲着。
陆川江很快成为胡小蛮和夏雪的忠实随从。
胡夏陆三个人的生活简单重复: 白天各自上课, 晚上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他们有张固定的桌子, 在杂志栏的后面, 紧贴着屋角。 一张桌子面对面,
陆川江坐一面, 夏雪和胡小蛮坐一面。 夏雪通常坐在正对陆川江的椅子上。
有时胡小蛮先落座, 也把那张椅子让出来。
日子久了, 大家都没了拘束。 陆川江也开始摆弄那些小把戏。
“给你们讲个笑话: 王二家生了儿子, 生下来就会叫爸爸."
这是个早就流行过的笑话, 但是夏雪还是笑得伏在桌子上。
胡小蛮觉得陆川江的伎俩有点像中学生, 难为夏雪跟他配合得这么兢兢业业。
胡小蛮站起身, 靠在夏雪的椅子背上, 眼睛看着陆川江, 抿着嘴笑。
陆川江很明白胡小蛮在笑什么, 觉得有点讪讪,
但是胡小蛮的眼神又把他心里搔得痒痒的。 便也望着她笑。
三个人每天都耗到图书馆关门才走。 然后胡小蛮和夏雪结伴回家,
陆川江自己往另一个方向回自己家。 陆川江提出过要送两个女孩子回家,
但是夏雪和胡小蛮都没同意。 原因是胡小蛮的家比夏雪的宿舍远那么一点点,
要是三个人一块儿走呢, 肯定是先把夏雪送到宿舍, 然后陆川江再送胡小蛮。
这样胡陆就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夏雪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夏雪一摇头, 胡小蛮也说不。 为了男人让好朋友之间有嫌隙,
胡小蛮觉得犯不上。
但是机会总是有的。 偏巧这天晚上就下雨,
偏巧就陆川江一个人带了把巨大的雨伞。 这可没办法了,
在陆川江倚红偎翠地把夏雪送到宿舍后,
夏雪眼睁睁看着陆胡两个人打着一把伞走了。
陆川江有点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胡小蛮倒是没觉察。 陆川江一把伞,
举着举着就有点歪, 胡小蛮笑着把伞抢过来。 陆川江顺势把手握在她的手上,
胡小蛮笑道:“男女授受不亲。” 就把手抽了出来。
陆川江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出来了。
回到家, 陆川江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役是算胜还是败,
不知道自己应该乘胜追击呢, 还是先按兵不动。
正犹豫是不是该给胡小蛮打个电话, 夏雪的电话先来了。
“哎, 刚刚给胡小蛮打电话了。”
“噢, 你们俩打电话你也跟我汇报。” 陆川江笑道。
“谁要跟你汇报。 问问你们路上安全不安全。”
陆川江本来想开个玩笑, 后来想了想, 改口道:“没遇上坏人,
就那么几步路。”
夏雪随便又说了几句别的, 两个人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
陆川江就把想给胡小蛮打电话的事忘了。
三个人还是一如既往。 夏雪细细观察了几天,
并没有发现陆川江和胡小蛮之间的关系比以前有什么不同。
于是相信可能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 那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夏雪对自己的优势和弱势都很清楚。 优势是有一张漂亮脸蛋;
弱势是自己走的是清纯路线。 在国内, 更年轻些的时候,
走清纯路线的女孩子最受欢迎, 而夏雪也有这个资本: 一双眼睛清澈透亮。
可是现在在美国, 年纪又是个说小不小说老不老的尴尬数字,
清纯路线走起来就不是那么所向披靡了。
特别是有一次跟一个叫华旭的男生聊起胡小蛮时,
他说她:“真是会利用资源, 一双单眼皮也给发挥得那么妩媚。”
夏雪意识到转型的必要性。 同时也备战备荒加强对皮肤的保养。 不管怎么说,
男人还是肤浅而原始的。 漂亮脸蛋的作用仍然不可低估。
(三)
那个雨夜以后, 胡小蛮彻底明白了陆川江的那点心思。
这个游戏开始有点好玩了。
陆川江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星期六的下午,
他给胡小蛮打电话说他要给国内的老婆买礼物, 要胡小蛮帮忙挑挑。
胡小蛮一口答应。
陆川江兴高采烈开车来到胡小蛮公寓的门口时,
看见韩宁比他还兴高采烈地背着包:“你怎么这么好心带我们去逛MALL啊,
谢谢谢谢。” 然后大大列列坐到陆川江旁边。
陆川江气得牙痒。 从倒后镜里恨恨地看着胡小蛮。 胡小蛮笑着, 并不看他。
陆川江车子一拐, 停在夏雪的宿舍门口:“我去叫夏雪。”
胡小蛮表情一下子有些僵硬。 但是夏雪出来的时候, 她已经恢复自然了。
逛街的时候, 差不多是胡小蛮和韩宁, 陆川江和夏雪, 两对各逛各的。
当然胡小蛮也没让那一对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四个人都谈笑风声。
胡小蛮有点后悔, 觉得“欲擒故纵”这招可能使得有点过火了。
逛了街回到家, 胡小蛮就一直闷闷不乐, 早早就上床了。
电话铃响起, 是陆川江。
胡小蛮听见他声音就觉得一肚子委屈:“一整天没理我,
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干吗。”
陆川江也有点火:“是我没理你吗? 你干吗拉着韩宁一块儿去?”
“那你不是也拉夏雪了吗?”
“...我不跟你抬这个杠。”
“不抬杠你打电话过来干吗?”
陆川江气得说不出话, 想了一想, 笑了。 然后胡小蛮也笑了。
“东西买得还满意?”
“还可以吧, 反正是名牌, 她应该喜欢。” 两个人聊着陆川江的老婆,
好象说的是他的姐姐或妹妹一样。
陆川江倒是没落那个俗套, 跟女孩子报怨“我老婆不理解我”。
反正现在的女孩子谈恋爱也不见得就是以嫁人为目的,
何必将来不欢而散时落人口实。
两个人到了现在, 都明白这第一步已经成功地迈出去了。 心里都暖暖的,
有点幸福。
因为陆川江和胡小蛮私下里有了默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夏雪都更亲密了。
从胡小蛮来讲, 可能有点内疚在里面; 从陆川江来说,
是一个山头已经初步拿下, 可以放心大胆地攻取另一个了。
胡小蛮对陆夏二人日渐明显的打情骂俏也处之安然。
因为陆川江对她的功夫在暗处: 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川江必然一通电话过来
-- 大概是上次晚上那个扭转局势的电话效果太好了。
打电话确实有着面谈不可替代的好处, 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可以软语温存, 还可以说点出格的话。 因为人不在一起,不互相面对,
所有的顾虑都是不必要的, 这样就可以“胆子再大一些, 步子再快一些”。
这样说到一个时候, 两个人都有点上火。
陆川江脱口而出:“那我现在过去吧。”
胡小蛮虽然知道陆川江并不会这就过来, 还是害怕: “不行不行,
你千万别来, 韩宁还在这呢。”
“那我从你窗户翻进去”
“你千万别, 我不会给你开的。”
“你会。”
“我不会。 你要来我跟你急。”
“怎么急?” 陆川江笑。
胡小蛮一方面又怕又急, 一方面又给撩拨得心潮起伏。 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川江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 陆川江平静下来。 说:“太晚了, 睡觉吧, 我挂了。”
胡小蛮却道:“别挂。”
“太晚了, 明天还得上课。”
“那就睡觉。 电话别挂, 你把话筒放你枕头边上,
我也放我枕头边上。 我可以听见你呼吸。”
陆川江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过去, 几乎有点把持不住了。
胡小蛮静静地等着, 听见那边轻轻道:“好好睡, 明天见。”
就把电话挂了。
自从那天夜里那个不好的念头给挑明了以后, 胡小蛮总惦记着。
时不时激一句陆川江:“那你过来吧, 我给你开窗户。”
陆川江却总是呵呵一笑就没了下文。
胡小蛮想: 臭男人, 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这一段日子, 是三个人相处最愉快, 最和睦的一段。
每个人都很满意自己在这个关系里所处的位置。
胡小蛮扮演着忠心耿耿的好朋友, 时不时地还帮陆川江敲敲边铲。
陆川江恍惚间差不多觉得自己在享齐人之福了。
夏雪为好朋友的大度有一些感激,
但是主要原因她认为还是“我长得到底好看些”。
只是胡小蛮心里的那个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 陆川江越是不置可否,
胡小蛮就越是想把这团火烧得旺些再旺些。
胡小蛮和陆川江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还是很少。 在学校有夏雪, 在家里有韩宁。
陆川江倒是很高兴有韩宁这块挡箭牌, 因为他,
陆川江才有了去看胡小蛮的借口。
不知道韩宁是对胡陆之间的关系真的没感觉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反正韩宁对陆川江突如其来的友谊没觉得不自在。
星期六下午, 陆川江颠儿颠儿地拿来一袋儿豆瓣酱和一条非洲鲫鱼,
说要给长期懒得做饭吃汉堡的韩宁露一手。 说是这么说,
其实掌勺的还是胡小蛮。
当着韩宁, 胡小蛮对陆川江很收敛。 就象在任何一个女孩子面前,
陆川江对胡夏二人也很中规中矩一样。
陆川江几次趁韩宁不注意时候冲着胡小蛮挤眉弄眼, 胡小蛮根本就象没看见。
倒是跟韩宁亲热熟稔得象两口子。
但是陆川江就是这样, 到了这一步, 胡小蛮要是有意挑逗他,
他就往后退半步; 要是胡小蛮不大搭理他, 他又贱得骨头痒。
终于饭毕。 陆川江说:“真是不好意思, 说是我请客的,
结果我什么也没干。 我来刷碗吧, 你们来告诉我你们那些家伙什儿都放哪。”
锅碗瓢盆本来用的都是胡小蛮的。 韩宁又是好吃懒做的人, 往沙发上一坐,
打开电视:“那我就不客气, 光享清福啦, 呵呵。”
厨房和厅, 不过一张台子之隔。 好在韩宁做的沙发是背对厨房的。
陆川江拼命拿眼睛扫胡小蛮, 胡小蛮轻轻笑一下, 不出声地说:“干什么?”
仍然跟他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陆川江真动气了。 板着脸把碗刷得乒了乓郎响。 胡小蛮走到他背后,
用手指尖轻轻在他脊椎骨上划了一下。
陆川江双手一下子停住, 转过身来, 两只手湿漉漉地举在半空,
目光在胡小蛮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摇晃。 胡小蛮拿过一块毛巾,
搭在陆川江的手上, 陆川江捏住她的手不放。
胡小蛮索性用毛巾擦干陆川江的手, 也握了握, 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转身走到厅里, 在韩宁旁边坐下了。
两个人的心都怦怦地跳。
陆川江的骨头整整酥了两天。 直到星期一在学校见到夏雪,
胡小蛮的影子才从他脑子里散去。
一见到夏雪, 陆川江的心情又两样了。 觉得现在这样保持平衡很好 --
而且也顺便保住了晚节。 陆川江和夏雪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
完全不必揣摩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便使个小圈套,
夏雪就会欣欣然往里面跳, 令陆川江的自我感觉非常好。
再加上夏雪生得鲜艳欲滴, 看着十分养眼。
陆川江小心翼翼地走着平衡木, 胡小蛮都看在眼里。
陆川江还是每晚一个电话给胡小蛮, 但是撩人的话都是浅尝则止。
还是时不时就去看看韩宁, 或者吃顿饭或者看盘中文录像。
常常趁韩宁不留神, 附在胡小蛮耳朵边上说句悄悄话, 让她脸红心跳一番。
胡小蛮百般暗示, 他最多就是捏捏胡小蛮的手指头。 除此之外,
再没什么了。
胡小蛮很不明白:“我是个女的, 火上来了顶多喝两口冰水就压下去了,
他是男的 -- 书上明明说这个时候都是男的猴儿急!
怎么世上就这么一个意志坚强铁打的汉子, 还就偏偏让我给碰上了。”
胡小蛮有心想给陆川江点颜色瞧瞧, 但是偏就被他的“敌进我退,
敌驻我扰”的战略战术给降住了。
胡小蛮倒是从来没疑心过夏雪和陆川江之间有什么亲密举动。
夏雪是个玻璃人儿, 不是没有心眼, 但是拨拉算盘珠子的声音山响。
所以胡小蛮搞不清楚, 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给卡住了。
(四)
这样僵持到寒假, 天助胡小蛮, 机会来了。
韩宁一个哥们儿, 在纽约上学, 请他去玩儿,
韩宁也想顺便在那边的中国餐馆打打工, 赚几个零花。
所以一考完试他就要走, 等开学了再回来。
同屋胡小蛮和司机陆川江一道把韩宁送到灰狗车站。 临上车的时候,
韩宁对胡小蛮道:“你一个人在这儿, 好好看家。” 说完还挤了挤眼睛。
胡小蛮脸一红, 做贼心虚地想: 坏了, 他大概一直都知道。
送走了韩宁, 陆川江送胡小蛮回公寓。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 到了门口, 胡小蛮说:“进去坐坐?” 陆川江笑。
胡小蛮没等他回答, 先下了车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他。 陆川江还是下了车,
跟着胡小蛮进了屋。
后面要发生什么, 两个人都清楚, 所以都有点不自然。
胡小蛮给陆川江沏了一杯茶。 然后坐在床边,
又觉得坐在床上暗示性太强了些, 于是又站起来坐在书桌前。
刚把胳膊伏在桌子上, 又觉得给人家一个后背不太好, 于是又侧过身来。
陆川江斜坐在床角, 表情平静, 内心激荡。 他早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
自觉能耗到这会儿, 已经够问心无愧的了。 对于这一刻,
他暗暗幻想过很多遍, 可是真的身临其境, 感觉完全不一样。
看见胡小蛮头一次这么方寸大乱, 陆川江很是心动。
胡小蛮坐稳, 一眼瞥到陆川江看着她, 很不好意思。 想把眼睛躲开,
又觉得有些做作。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川江已经走过来了。
陆川江拉起胡小蛮的手, 退着走到床边, 坐下。 慢慢地往后躺下去,
胡小蛮随之伏在他身上, 心快要跳出来了。 陆川江迎上去吻住胡小蛮,
两个人只觉得压抑了很久的欲望, 一下子冲出来了。
两个人坦然相对的时候, 胡小蛮拉过被子, 把两个人从头到脚罩在里面。
一片漆黑里, 两个身体急切地感受寻找着对方。 在相遇的那一刻,
胡小蛮觉得天也要塌了。
风雨过后, 胡小蛮软软地伏在陆川江的胸膛上,
心中无限幸福:“这个男人是我的。”
自从那次激情以后, 陆川江人前人后对胡小蛮很不一样了。 凡是公共场合,
绝对有意疏远之, 甚至打个招呼都是淡淡的。 与此同时, 对夏雪格外热情。
他对胡小蛮说这样做是有意掩盖真相, 成心误导群众。 胡小蛮不以为然,
觉得他有意掩盖真相不假, 却是成心安抚夏雪罢了。
然而他暗地里却不断寻找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想方设法便温存一番。
这更让胡小蛮不高兴, 觉得现在自己在他眼里就剩下那“一个中心,
两个基本点”了。 可是每次胡小蛮说不想的时候,
陆川江总以为“女人说‘不’的时候就是‘是’”, 无非是假意推却罢了。
然后便极尽其温柔之能事, 吻之, 触之, 到底把个胡小蛮撩到兴致勃勃,
又被他得逞才罢。
胡小蛮其实也很矛盾: 一方面很喜欢跟陆川江一起的男欢女爱,
另一方面又觉得“是不是他把我当肉体, 把夏雪当精神了呢”。
陆川江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之好, 以至于夏雪对于这个变化一点都没有察觉。
实际上, 夏雪这时候很得意。 觉得陆川江明显对自己比对胡小蛮好得多。
人一得意, 不免忘形, 夏雪时不时地对陆川江就会有些撒娇地打打碰碰。
胡小蛮看着当然很不乐意。 觉得自己过份忍辱负重了。
心里便盘算着怎么让夏雪自动知难而退呢。
于是有一天, 胡小蛮做了个小动作。 在跟陆川江亲热的时候,
她在他脖子侧面靠后的地方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痕迹。
能有机会看到这个的应该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陆川江的室友 --
那是个书呆子男生, 即使看见了也只当是蚊子咬了个包;
另一个就该是亲密的朋友夏雪了, 以她的敏感, 当然应该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胡小蛮有点紧张, 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引出很惨烈的后果:
就是反而把陆川江推向夏雪, 而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反正赌一把吧,
怎么也比这么不咸不淡地下去强。
胡小蛮忐忐忑忑过了一天, 晚上也没去图书馆。 越琢磨越后悔,
希望夏雪没注意到就好了。
到了夏雪该回宿舍的时候, 胡小蛮给她打了个电话, 想探探口风。
夏雪不在。 过了一个小时, 她又打了一个, 夏雪还是不在。 胡小蛮心一沉,
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上午, 胡小蛮下了课就急急地跑到夏雪的办公室。 一进去,
就看见夏雪的眼睛肿肿的。 胡小蛮无比内疚。
见到胡小蛮, 夏雪态度倒也没什么不一样。
还是胡小蛮先切入主题:“我昨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在。”
夏雪静了一下, 说:“我和陆川江谈了。 他都告诉我你们的事了。”
说着眼睛又一红。 胡小蛮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真不应该迈出那一步,
现在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胡小蛮一言不发, 只低头听着。 夏雪说:“我实在没想到。
大家本来是好朋友的, 总是三个人一起玩,
现在你们突然就告诉我你们俩已经这样了。。。”
是有点尴尬。 胡小蛮突然想到, 如果夏雪从此不理睬他们两个,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肯定也得完蛋。 胡小蛮真慌了。
夏雪这样告诉她:“我跟陆川江也说了, 你们两个本来就应该是一对,
是我一直在里面不识相。 以后我也不会再搅在你们之间了。。。
可是陆川江说, 他是喜欢我的。”
胡小蛮脑子里轰地一下, 呆在那里。
当天晚上陆川江到胡小蛮家把她接出去。 两个人都冷着脸。
胡小蛮道:“你够忙的呀, 昨天哄那个哄到半夜2点, 今天又来哄这个。”
陆川江马上大发其火:“你这么做什么意思, 你让她知道干吗?”
“让她知道怎么了, 反正她早晚也得知道。”
“你怎么这么傻!”
“对! 我就是傻!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原来喜欢她!”
陆川江叹气:“在那种情形下, 她问我到底有没有点喜欢她,
我当然得说喜欢。”
“你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 胡小蛮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我都和你那样了, 你还问我喜不喜欢你?!”陆川江叫。
“你都没说过喜欢我我就和你那样了, 是我自己贱!” 胡小蛮大哭。
陆川江被胡小蛮哭得心里很烦乱。 去搂胡小蛮肩膀, 又被她甩开。
“唉, 我从来都没碰过她, 连碰她的想法都从来没有过。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那又怎么样。 你精神跟肉体是分开的。”
陆川江笑。 摇了摇头又笑。 胡小蛮想, 是不是自己有点不可理喻?
陆川江过来替她擦眼泪, 她没有躲开。
于是和好如初。
31。
夏雪并没有疏远胡小蛮或者陆川江。 当然三个人的感觉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夏雪和胡小蛮总是会说到陆川江。 夏雪总是这样说:
“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 女人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 肯定不会跟他上床,
男人就可以。”
胡小蛮知道夏雪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可是心里仍不免觉得:
也许她说的有道理。
陆川江认为自己的两次谈话起到了力挽狂澜的作用, 目前来讲,
形势一片大好。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他倒不象以前那么注意遮掩,
时不时也会跟胡小蛮有些暧昧的表情动作。 夏雪看得恨恨的。
胡小蛮和夏雪, 对自己的角色都很不满意。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胡小蛮和陆川江的事没有给挑开,
夏雪也会想要勾引陆川江从拉手, 到接吻。 上床她倒是从来没想过。
但是既然胡小蛮已经先行一步, 夏雪反而什么也做不得了。 不然成什么了,
前赴后继?
况且夏雪心里很清楚, 陆川江对自己确实从来没有过那层意思,
这大概是长期走清纯路线的后遗症 -- 让人很难心生杂念。
更何况有个胡小蛮在旁边比着呢。
陆川江觉得自己对哪边也没说假话。 对夏雪, 他是喜欢的,
而且很清楚夏雪对自己更喜欢。 煮熟了的鸭子, 哪能让她飞了呢。
但是跟夏雪, 他绝对不想走得太远, 只停留在调调情的地步就最好了。
因为夏雪把很多事情看得太认真, 又不是男婚女嫁, 陆川江不想搞得那么累。
对胡小蛮, 陆川江瓶子里的妖怪已经给放出来了, 再想收回去,
不是那么容易。
渐渐地大家都有点心力交瘁。
首先是夏雪。 老觉得自己象王菲唱的<<棋子>>一样,
是陆川江与胡小蛮游戏里面的牺牲品。 只要胡小蛮心情一愉快,
夏雪就认定是陆川江那边的工作做得到家; 只要同时见不着胡小蛮和陆川江,
她就认定两个人肯定是在一起鬼混。 只恨心里面, 她既离不开陆川江,
也离不开胡小蛮。
胡小蛮也觉得有点没意思。 先头的内疚渐渐地不那么强烈了,
因为夏雪本来也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技不如人罢了。
并且开始厌倦夏雪的那副怨妇面孔, 以及“我比你高尚”的姿态。
同时对陆川江背一个抱一个的行为越来越难以容忍。
两个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 当然气都冲陆川江撒。
夏雪的表达方式就是甩脸子不说话; 胡小蛮是冷言相讥, 热语嘲讽。
陆川江两边哄, 不是不累的。
但是也怪, 三角的关系居然很稳定, 胡夏两个人还都怕另一个退出。
当然除非, 两个人一起抽身。 可是天,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没有外界因素的介入, 这个三角也许会永远疲惫不堪地存在下去。
可是一般的外界因素还不是那么容易打得进来:
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抵得过胡小蛮和夏雪的双重防御? 对于外患,
她们俩是坚决同仇敌忾的。 而两个女孩子的全副精力又都放在了陆川江身上,
不是没有别的男孩子追, 只是这边的竞争太有吸引力了。
只有一个人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击胡小蛮和夏雪, 那就是陆川江的老婆顾朗。
顾朗也是比较倒霉, 一个签证签了大半年总是拒。 差一点儿就给盖了死刑章,
弄得她成天在北京使馆外头晃悠,
中美关系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要分析分析签证的松紧。
对陆川江, 她当然不放心。 在国内时候也是小吵不断, 分分和和,
要不是陆川江出国的事办成了, 他们也未必这就结婚。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陆川江不会把她给甩了。 到底这么多年了,
中学就是同学, 大学以后正式挑明了朋友关系, 彼此太了解了。
尽管如此, 她还是电话、信不断, 时时提醒陆川江: 你是个有老婆的人。
(五)
老婆到底是老婆, 地位还是不一样, 甭管是不是腻了, 没有激情了,
另有新欢了, 那一张纸还是在男人心里划出了界线。
顾朗一有信来, 陆川江就多少有些收敛。 顾朗的信比电话有用。
打起电话来,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 经常不欢而散。 但是写起信,
顾朗可是委委婉婉, 缠缠绵绵 -- 当年拿作文奖的功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顾朗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优秀。 从小学到大学, 一路被捧上来的。
要不是陆川江下手下得早, 又有三年的中学友谊做基础,
顾朗怎么也不会就跟了他这个平平常常学理工的小子。 所以在两个人之间,
顾朗还是很能拿得住陆川江的。
别看陆川江这人貌也平常, 才也平常, 偏偏他肯在女孩儿身上花心思,
一直以来, 倒也是个讨女孩子喜欢的人物。 身边守着个如花似玉的才女,
他那眼珠也从来没闲着过。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
顾朗这样的女孩子配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并不敢怠慢。 出了国,
领了结婚证, 总算是自己比老婆胜了一筹, 终于扬眉吐气了,
他那拘束已久的蹄子也就撒开来了。
顾朗有些感觉, 但是并不知道事态到了什么样的情况。
情人节的时候, 顾朗给陆川江寄了一件大衣,
附了一张极其煽情的卡片和几张近照。
陆川江把卡片和照片都贴在床边的墙上。 同学们一块儿去他公寓聚餐的时候,
大家就啧啧地说:真漂亮, 真有才, 真体贴。 胡小蛮和夏雪听着很不舒服。
又不能流露出来, 两个人只得互相换换眼神而已。
给顾朗买礼物的时候, 陆川江居然又叫了胡小蛮。 胡小蛮心想:
虽然我不介意你有老婆, 也不想破坏你的婚姻,
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 不拿豆包当乾粮啊。
胡小蛮噘嘴, 很不乐意。 陆川江一如既往, 又使出怀柔政策, 并且暗示:
你不去别后悔, 有人愿意陪我去。 威逼利诱下, 胡小蛮又一次屈服了。
星期六一大早, 陆川江从被窝里给胡小蛮打了个电话, 说他的室友,
那个书呆子李凯去做实验了, 让胡小蛮早点过去, 然后去MALL。
胡小蛮听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打扮整齐, 去见陆川江。
胡小蛮到了陆川江的公寓时, 看见他的大门是虚掩的。 她进去关上门,
就听见陆川江的声音。 胡小蛮往他卧室探了探头, 见陆川江在床上正打电话,
看见胡小蛮,他把手指放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胡小蛮轻轻脱了鞋,
赤着脚走过去。
陆川江一边说着电话, 一边冲胡小蛮招手让她靠他怀里。 胡小蛮乖乖地过去。
渐渐地胡小蛮听出来陆川江是在跟他老婆打电话。 倒是没说什么卿卿我我的,
似乎还是他老婆说的多, 陆川江也就是时不时的答应一两句。
胡小蛮一下子觉得很有刺激性。 于是主动挑逗陆川江 -- 当然是不出声响的。
陆川江也觉得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所以也没有阻止胡小蛮。
起先陆川江还应付得来, 到后面, 说话就有点神不守舍语焉不详了。
顾朗在那边常“喂, 喂”地叫他, 胡小蛮听着, 心里有一种犯罪的快乐感。
终于陆川江对顾朗说:“有人敲门, 回头我再给你打吧。”
胡小蛮感觉好象打赢了一个小战役。
那边顾朗气乎乎地放下电话, 心里隐约觉得很不对劲儿。
因为打了个小胜仗, 胡小蛮给顾朗挑礼物的时候还格外费心 --
算是一种补偿吧, 毕竟本来是自己理亏。
顾朗决定要再去签一次证。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陆川江让她再等等,
顾朗不干, 说:“这东西本来就看运气, 等也未必一定就行,
现在去签也未必一定就拒。 成事在天吧, 就押这次宝了。” 心里面,
顾朗觉得不管这次签得成签不成, 今后该怎么样, 也要早做打算,
总这么拖下去, 只怕夜长梦多。
陆川江闷闷地, 有个预感, 这次肯定顾朗能签出来。
想到老婆可能很快就过来, 陆川江担心的是胡小蛮。 夏雪那边他绝对放心,
本来也没什么, 就是好朋友, 老婆来了也一样可以一起玩,
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胡小蛮,
陆川江觉得胡小蛮也许不那么容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陆川江很正式地跟胡小蛮谈他老婆的问题。
胡小蛮不愿意现在想那么多, 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来了我让位呗。
人家是你老婆。”
“那是肯定的。 我肯定不会再象现在这样。”
陆川江说得好象自己没犯过错误一样。
胡小蛮听了就来气。 本来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
干吗这么着急就要先把自己撇清。
陆川江急急地要树立自己贞节烈夫的形象, 夏雪也看出来了, 有点幸灾乐祸,
觉得自己和陆川江的关系倒可能细水长流下去。 心底里,
她也有点盼望顾朗快点过来, 好有个人能名正言顺地管着陆川江。
“胡小蛮这下完了。” 夏雪想。
顾朗的签证果然下来了。
出乎陆川江和夏雪二人的意料, 胡小蛮并没有上演一出最后的疯狂。
当然与其说胡小蛮良心发现知难而退, 不如说她是真觉得腻了。
与夏雪的竞争渐渐地没有了意义, 因为如夏雪所说: 陆川江很紧张胡小蛮。
到底有过肌肤之亲, 感情自然不比寻常。 夏雪不高兴的时候,
陆川江嘻皮笑脸地就哄过去了; 胡小蛮一生气, 他就有些坐立不安。
在胡夏二人之间, 陆川江这只梅花鹿到底死在谁手里,
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对于夏雪与陆川江那样的暧昧好朋友式的友谊, 胡小蛮丝毫不羡慕。 功夫茶,
谁有那个耐心去喝。
而且自从顾朗决定去签证以来, 可能因为心理压力,
陆川江在那件事上越来越应付了。 其实每次也不是胡小蛮主动, 挑战的是他,
匆匆收兵的也是他。 胡小蛮从这种短兵相接的游击战里得到的乐趣实在不大。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 胡小蛮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新的男性。
在胡小蛮这学期选的一门摄影课上, 有个香港籍男生, 叫JAMES 甄。
大概从小就来美国了吧, 完全没有亚洲人在白人世界里的拘束。
男孩子性格一开朗, 好象显得人也英俊了几分似的。 反正看着就很入眼。
一次小组活动时恰好他跟胡小蛮分在在一组, 胡小蛮开玩笑叫他“真芥末”,
他哈哈大笑, 还问她要了EMAIL。 他这一笑, 就把胡小蛮笑傻了,
才明白书上说的“好象一片灿烂的阳光投入了我的心房”此话居然不假!
后来就有了鸿雁传书, 但是两个人都走得很小心, 进一步, 退半步。
因为成长背景不一样, 两个人都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只是出于礼貌。
甄詹姆的出现, 陆川江和夏雪都注意到了。 当然陆川江挖苦讽刺,
夏雪竭力支持。 在陆川江眼里, 甄詹姆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自己怎么会斗不过他? 偏偏夏雪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常常当着陆川江的面开甄詹姆和胡小蛮的玩笑, 看着胡小蛮毫不遮掩的愉快,
陆川江觉得这并不是她有意让他吃醋的手段。
每两个星期有一次足球友谊赛,
是胡小蛮学校与旁边城市一个大学的中国学生组织的。 每次换一次主客场。
凡是在本校踢球的时候, 胡小蛮和夏雪都要去为陆川江观战加油,
陆川江为此很是得意。
这次主场比赛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又去了,
不过胡小蛮的身边还多了个甄詹姆。
陆川江脚下踢着球, 眼睛一个劲儿的朝她们那边瞟。
这个胡小蛮也太不给陆川江面子了, 居然有几次差点儿笑倒在甄詹姆的怀里 --
明明是在给陆川江上眼药嘛!
中场休息的时候, 也只有夏雪依旧嘘寒问暖,
胡小蛮只是懒洋洋地鼓了鼓掌, 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踢得不错”,
对陆川江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根本视而不见。
陆川江的一腔怒火都发在一只皮球上, 差点儿得了黄牌。
球赛刚一结束, 陆川江还没来得及走到观众台, 胡小蛮就身披甄詹姆的外套,
与之双双离开了球场。
胡小蛮觉得很奇怪, 对甄詹姆, 自己好象又回到了初恋时代,
每天会兴奋地查EMAIL, 会盼望着一周两次的摄影课,
在楼道里与之不期而遇的时候会不知所措地脸红。。。
自己也算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了, 怎么会这样?
其实甄詹姆对胡小蛮, 应该算是一见钟情的。 第一次上摄影课,
胡小蛮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紧身毛衣, 下面一条暗红过膝裙, 老实的平跟鞋。
两条小腿优美地一前一后靠着 -- 男人看女人, 总是先看腿。
一个人坐在一群嚣张的美国人中间, 脸上的神色, 是无助。
男人一旦有了护花的欲望, 就离爱情不远了。 而这朵花会脸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动男人心里那个温柔的角落呢。
陆川江无论如何不肯就此罢休, 到实验室来找胡小蛮。 胡小蛮看着他,
眼神象看陌生人。 陆川江想要从亲密的角度唤起胡小蛮对往日的眷恋,
胡小蛮笑着, 摇头。
本来她想好了要对陆川江说:“我想要一段健康的爱情。” 但是看着陆川江,
她又觉得这话多少有些伤人。 毕竟一起走过一段, 又是两厢情愿,
现在分开, 也不必非要论个谁是谁非。
陆川江看着胡小蛮眼里的一片晴空, 知道大势已去。 转身离开,
心里很有些难过: 怎么就这样就完了?
胡小蛮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么多的纠葛, 那么多心痛和不舍,
曾经那么难以斩断的东西, 就这样轻轻地一抹便成为过去了。
容易得让人不可想象。
女文青胡小蛮走在回家的路上, 心里感受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想着晚上跟甄詹姆散步时要记得带几片面包喂野鸭子,
还有要记得给夏雪打个电话。 生活如此美好, 胡小蛮简直要笑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