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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故事(核威慑)

(2011-10-06 12:01:00) 下一个
母亲的故事(核威慑)

我有一个比我大7岁的哥哥,我小时候十分崇拜他,并以他为荣。他高高大大,很有力气,轻易就可以把我放到树上去,这母亲就做不到,当然她也肯定不会做。
他什么都知道,总有一些让我非常开心的想法,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那是最可怕的东西。不但如此,还有一些实际利益,因为他,比我大的孩子就不敢轻易欺负我,就像现在的核威慑一样。
要知道父母亲和哥哥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东西,如果你被别人欺负了,你说:我要去告父母亲,那就是一片哄笑,面子丢尽,要知道面子是非常重要的。但如果你说:你跟我小心一点,要是我哥哥知道了,有你好瞧的!那就没有人敢不认真对待。
记得有一回,我和一个邻居家的女孩跳房子,可她说我总是耍赖,怎么能这样,打人别打脸吗,我也恼了,就拿着沙包砸到她身上。可我忘记了女孩子是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人,她没有砸回来,而是哭着跑开了,没人玩了,真是没劲。
过了一会,她带着她的哥哥来了,用手一指,说:就是他。
我小时候有点迟钝,根本没有察觉巨大危险的阴影正笼罩过来,还是低着头正在研究蚂蚁或者是小虫呢。然后他就气势汹汹地说:
“你为什么欺负我妹妹?”
我这时才抬起头来,说:
“我没有欺负她,是她老说我耍赖。”
他看到是我,就有些犹豫,最后说:
“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你的哥哥算了。”
于是第二天哥哥就对我说:
“你怎么一回事,跟小姑娘扯什么皮?”
我根本就忘记了,说:
“我没有啊。”
“怎么没有,某某说你欺负他的妹妹。”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说:
“我不过沙包砸了一下她。”
“你干嘛要用沙包砸她?”
“那是她老说我耍赖,我根本不知道她那么喜欢哭,本来吗,沙包就是砸人(没玩过那游戏的人恐怕不懂)的。”
“下会别这样了,没意思的。”
我想他的意思是砸女孩要用别的东西,情书,礼物一类,保管她们不会哭着跑开。
过了一会,他有些得意地说:
“小家伙,你知道吗,幸亏你有一个我这样的哥哥,不然就惨了,那家伙可是非常地护妹妹。你懂不懂,会很惨。”
我这时才明白过来,脊背一阵发冷。
然后哥哥使劲摸摸我的头,说:
“你在外面跟我挣挣面子行不行?不要弄得一些小屁孩老跟我告状,很烦的。”

其实哥哥倒也不是胡来,他只是反感比我大的孩子欺负我,好像这种情况下替我出头是他的责任。
记得有一回我玩的时候,推了小勇一把,他就狠狠地瞪着我说:
“你凭什么推我?”
人怎么能这样说话,我绝不会马虎,也狠狠地说:
“怎么,你不服?”
“我凭什么服你?”
“那我们就来一下怎么样?”
大家都跟着起哄,来一下,来一下,决一雌雄。然后我们就相互园睁怒目了一会,接着两个人就扭到一起,滚到了地上。
我正气喘吁吁,但还没有分出雌雄的时候,却被人分开,才发现哥哥来了,说:
“小屁孩就是喜欢打架,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现在要讲团结。来,来,两个人握握手,还是做个好朋友!”
然后就看着我,这就没有办法了,哥哥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满心不愿意地伸出手来,心想,要不是哥哥来了,一定要打得你投降。却发现他好像也装作不情愿,莫名其妙,那是我的哥哥,又不是你的,你有什么理由不情愿?
接下来哥哥给我拍去身上的灰,说:
“妈妈看到了,又要说你,我也跟着倒霉,你懂不懂,我也要倒霉!”

又一次,我正在打兵乓球,一个比我大两岁的邻居的孩子把我推到一边,自己接着打。我的朋友对他说:
“你当心一点,他哥哥可厉害了。”
那孩子有点色厉内荏地说:
“他哥哥怎么样?那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有人就是这样不怕死,哼!我一定要让哥哥知道,好叫他知道核武器的厉害。于是我回家,哥哥正在桌子上忙着他的收音机,见到我就有些奇怪地问:
“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平常都是妈妈回来后要我去喊。”
于是就跟哥哥说:
“我今天正在打球,某某把我推到地上,还说你看起来块头大,不过是个虚的,是个纸老虎。”
哥哥有点奇怪地说:
“我从来跟他就没有交道,为什么这样说我?”
“我怎么知道,可能就是他瞧不起你。”
我认为哥哥一定会大发脾气,可他只是冷冷静静地说:
“看来我得好好找他谈一谈。”
不过也是,核武器哪能跟我一样,随随便便就爆发呢?
因为我太气了,做事就缺乏谨慎,没提防姐姐,一定是她告诉了妈妈,女孩子就喜欢告状,而且她们认为打架是最坏的事,告状就是连一点精神负担都不会有。
在吃晚饭时,母亲就对哥哥说:
“听说你要去找某某?”
“你放心,他比我小五六岁,就是想问一问为什么他要这样说我?”
“你还不错,知道自己比他大五六岁。不过我想知道,你要跟他谈什么?是说学习呢,还是畅谈生活,要不然就是交流打架的经验?”
“我不会去打他,但他这样欺负弟弟不行。”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弟弟的这种事你不许插手,那成什么样子,上一次就为这种事别人告到我,我道歉都不知说什么好,你不是弟弟,不小了。弟弟的事,我一个人管,你不作弄他,不跟我帮倒忙,那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你不要去找他,听到了没有?”
然后对我说:
“球台是一个公共的东西,不能一个人老占着,你玩了一会,就应该知道让一让别人,回家来看书做作业,不能总想着玩。有什么事应该跟人好好讲道理,不要动不动就想到打架。”
我心里却想:那本来就应该是有个先来后到,不然世界不就乱了套,讲道理,这个世界有些事根本就没法讲道理。当然,说是不敢的。
真是没有办法,哥哥虽然是核武器,但妈妈却管着这核武器。但我怀疑哥哥还是去找了那孩子,因为好长一段时间,他见我面就躲。这是我最佩服哥哥的地方,他不像我那样怕母亲,他在我眼里真是勇敢啊!

小时候家庭有点特殊,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为历史问题被送去劳改了。我想哥哥在我的心目就有点像了父亲,至于他有没有这样想法,我从来没有跟他谈过,也就不知道,不过他就是有那种想法,也不会说,他不是一个喜欢跟我讲这种话的人。
现在想来,我小时候他带了我很多,很多,从不烦我,这一点和姐姐完全不一样,我和姐姐是大了以后才变得很好的,小时候老吵。不过我想多少会有一些,因为我懂事后发现,他是一个少有的好父亲,把孩子看得极重。

记得大概我7,8岁时,母亲有事外出了大约一个多星期。她把我交给了哥哥,那时他读高中。她千叮咛万嘱咐,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如果我病了,应该找谁,家里没有人应该找谁,等等。又给我一个小盒子,放在我的抽屉里,里面装着一些一毛钱的钞票和粮票,如果哥哥忘记了去食堂买饭,我就拿一两张到餐馆买东西吃。
实际上哥哥把我带得很好,我跟他玩得很开心,根本没有病。我们去了动物园,这是母亲的安排,也做了许多母亲不让做的事情,像晚上游泳,上树掏鸟窝,不洗澡就上床等等,还带我到他的同学家住了一天,也从来没有忘记给让我吃饱。
母亲也给了他钱,但那是大家用的,我们就一直用这个钱。等到母亲快回来时,他才发现母亲还给了我钱,可以想象得到,他那一瞬间肯定是狂喜,马上跟我说,现在有了一个最伟大的发明,那就是半导体,这将改变整个世界。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万分惊讶,好像我是外星人。我自然感到无比羞愧,不好意思的说:妈妈给的钱我没有用,你能不能带我买一点来看一看。当然他能,那时他正迷这些东西呢。
有一天他说用蚕豆煮饭特香,还有一个很有用的副作用:放屁,这样我们在食堂就不用站队了,人家不敢不让我们。自然我听后大喜,一个埋怨这么精彩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结果煮出来发现里面有只死老鼠,只好倒了,到底也没有搞清楚会不会有我们所想的结果。
母亲回家后肯定不会高兴,但早就料到了,也没多说什么。但到底对哥哥大发了脾气,那却在是几天后。我根本不记得了,是母亲去世后,有一天跟哥哥谈起母亲时他告诉我的。
那天母亲要出门,照例嘱咐了我几句,我却突然问:妈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以前从来不这样问的,有时她走我玩我的,头都不回。
哥哥说母亲那一下眼圈都红了,但只是简简单单地对我说:你不想妈妈走,我就哪里也不去。
事也不办了,一直把我拉在手边,还把哥哥狠狠教训了一顿,把买的东西也收走了,扣了很长时候才还给他。哥哥说这是母亲对他最凶的一次。
直到我长大,母亲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母亲说过,我看起来粗粗拉拉,实际是她孩子里最敏感的一个。这恐怕是真的,我直到现在有时还梦到妈妈在外面,写信跟我说她不能按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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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rlettohara 回复 悄悄话 好感人啊,眼泪都被你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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