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看索性这样好了,叫小罗去门外把‘诚运理财’的牌子摘下来,换上‘丽春院’,再挂一排大红灯笼,天天放‘十八摸’,这下老板该爽了吧!”胖子又在会议室里对着几个早到的男同事放厥词,“说什么我们都要向Wendy学习,她的本事,我学得来吗?我有资本吗?我有条件吗?…岂有此理!”旁边的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嘘,妈妈桑就要来了!”有人说。
每个机构里都有高薇这样的人,业绩非凡加上有点捞偏门,偏偏在上级那里特别得宠,让其他人看不惯又无可奈何,只好送一个侮辱性的绰号,还只敢背后叫叫。
人说,做这一行,碰到一个温州老板就够饭吃了。高薇手上光温州老板就有三个。去年她的业绩超过平均好几倍,乐得老板的小眼睛见了她就眯起来,同事们背地里就叫她妈妈桑,说这样下去,诚运理财不妨开妓院好了。
然而会赚钱就吃得开,苏睿的办公室在高薇隔壁,门开着的时候几次听见她大声训斥人事部的人,颇有娱乐性。
“这就是你定义中的漂亮吗?啊?”
“Wendy,不瞒你说,我专门发给我弟看过,他说多看几眼就得去洗内裤,缠着我要她电话号码。”
“你弟几岁?”
“二十。”
“废话!二十岁的楞头青看见长了双眼皮的母猪都得弯腰走路。再去找!”
“Wendy,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纯!一个字,要纯!”
“怎么个纯吗?”
“听—好—了,”高薇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让人有这种感觉,哪怕谈过五场恋爱,嫁过两个老公,生了三个孩子,还像个小女孩!懂吗?”
“那怎么可能?”人事部办事员很不爽的样子。
“不是说容貌身材,是说感觉!”高薇哼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Wendy,你要找的是助理,又不是电影明星……”
“那就是我的要求,唉,我说,你们人事部的职责不就是根据我们的要求去寻找合适的人材吗?啊?”
“人事部那帮蠢猪简直蠢得就像猪一样!”高薇关上门,一屁股坐在苏睿办公室里的沙发里,愤愤地骂起人来,“每一回都要我打不知几次回票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人家是职员,不是星探,再说,真像你说的,谈五场恋爱,嫁两个老公,生三个孩子,还像个小女孩,那不是活见鬼了吗?”
高薇“噗哧”一声笑起来,“你听见了?我那是气气他的。”
“前两天你面试那个不是挺好的吗?我看长得有点像周迅。”
“可是人家想当周迅。我还没问几个问题,她就打听我们这里客户平均身家大约多少,做房地产的多不多,有没有投资影视的,大约是多大规模的投资,哼,想什么我一眼就明白,指望哪个乡巴佬脑子一昏烧钱去捧她呢!现在的女孩子现实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还一个劲要单纯,不是自己找堵吗?”
高薇把脚往茶几上一搁,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啊。”
“Rick你想,我们的客户,会有多少人往他们那里塞女人,而自己想贴上去的,更是不计其数。女孩子心里有什么算盘,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会不明白?一明白就倒胃口了。”
高薇刚进公司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抢了苏睿一个客户。苏睿没有去找她麻烦,过几个星期,不动声色地从她那里抢回了一个业务额差不多的客户。上司发现了,把两个人叫到办公室里,高薇还没开口,苏睿淡淡地说,“我那位张先生,听他的口气,观念里认为女人在理财方面更加细心,而Wendy的宋太太正好相反,觉得男人更理智一些。我们私下协商一下,觉得换一下,也许他们会更加满意。”
“Rick,你为什么不趁机挤掉我?”高薇直截了当地问他。
苏睿站住,静静地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假如,我辛辛苦苦挤掉你,再来一个比你更厉害的,怎么办?”
同事中少不了看高薇不顺眼的,但说来奇怪,从一开始,苏睿就并不讨厌她。她有许多他无法认同的地方,但她身上同样有种超越性别的锐气和幽默感,淡化了缺点。
高薇在业务上一路顺风,水涨船高,很多人说她是凭借手下的女助理钓大客户,她毫不理睬,继续我行我素。
“就算有人告到老总那里我也不怕,我从来没有 --- 从来没有,指示过任何一个助理去做超过她们职责以外的事情。至于其它的,那不在我的控制中,也不是我能够操心的。”
高薇的助理平均一年一换,离职的原因通常让银行里的年轻女孩们暗地羡慕不已 -- 无论光彩还是不光彩,有一点是绝对的:她们这辈子都不用再上职场打拼了。
“那难道不是给她们一个机遇吗?”高薇扬起眉毛。
“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苏睿终于问。
高薇转头看看他,唇边露出一个带些嘲讽的笑,“钱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还没那么重要。”
“本人在史丹福的时候,师从的,是几乎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教授,与本人一起上课的同学,后来不少成了华尔街著名的操盘手,但系----- 本人,那时候决定回国,就打定主意要做高端个人理财,Why?”新上任的老板是在美国某州立大学拿的学位,但这不妨碍他天天拿着史丹福校门前那一英里长的棕榈树林说事。他的确去史丹福旁听过两门课程,加上语言的模糊艺术,不熟悉的人全以为他是名校出身,但他讲的又的确没有一句纯粹的假话。老板自认碰到方舟子也不怕。
“当初有同学问我,以中国人的收入,有得做吗?我说,有得做,连我老婆都嘲笑我啊!”
“现在呢,我老婆不嘲笑我了,她说,打令,你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老板声情并茂。
不知为什么,老板激动起来总是一股话剧腔。苏睿感到自己脖子后面整整齐齐竖起一排鸡皮疙瘩,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坐在旁边的高薇,她脸上同样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