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洋同学,你入学档案上显示,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是吗?”王科长问。
“是。”
“那你平时的生活来源……主要靠什么呢?”
“您这么问,是要考虑给我助学金吗?”洋洋微笑地看着王科长反问,“要那样的话,我很荣幸。父母双亡的孤儿,该有资格申请的吧。”
王科长迟疑一下,“这个嘛……”他有些尴尬地笑笑,“不归我们保卫科管,你要是需要…可以去找你们系里,通过正规途径申请。”
“方越洋同学,请你好好回答王老师的问题。”徐伟老师微皱起眉头。
洋洋淡淡地笑笑,“我妈妈去世的时候留给我一笔钱,外公外婆后来又留给我一些存款,我平时在旅行社打工当导游,加起来,学费和生活费差不多了。”
“那…除去学杂费,你每月生活支出大约多少?”
洋洋看看他,想了想,“大约两百到三百之间。”
“很节俭啊,”王科长笑笑,“我女儿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王老师可别这么说,别忘了,我爸死了。”
“我是赞扬你。”王科长心想你可真是个刺儿头。
“穷人的孩子,”洋洋淡定地回答,“不过,好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复印机停了,透过门缝,说话声听得越发真切。简文涛慢慢地皱起眉头。
“那……你买衣服方面的花费怎么样?每月支出大约多少?”
“这和我们宿舍被盗窃有关系吗?”
“有可能有,有可能没有,”王科长从前是公安战线的,犯了点小错被降职,一赌气调到大学里来,中年发福,人变得肥头大耳,眼光却依旧锐利,“要看情况。”
“平均……三十以内吧。”洋洋说。
“三十以内?”
洋洋点点头。
“地摊上的衣服都不止这个价吧。”
“我一般到服装厂买他们仓库里的次品,衬衫十块钱一件,我能穿几年,足够了。”
“太艰苦了。”王科长摇摇头。
简文涛默默地低下头,他的手扶着一把椅子的椅背微微颤抖。洋洋从他眼前突然消失的那些年,那些回忆,她从来不说,他也不问,与其说是不想问,不如说是不敢问。他知道她不会少吃苦,但真的听她说起,即使只是一个片段,他的心都会被猛然刺痛。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大雨滂沱的夏日午后,那个跪在巷子里的小小身影和她脸上同雨水交汇在一起的泪水。
现在,每一次他试图接济洋洋,她总是二话不说地推开,如果不是经历过很多人情冷暖的心酸事,她怎么会那样呢?她的心似乎已被生活打磨得满是坚硬的茧,无论他多么明确地表示善意,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善意都无法传递,何况更微妙,更柔弱的感情呢?
他第一百零一次地希望时间倒流,让他早点找到洋洋,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让她受那么多伤害;然后第一百零二次地明白,这么想,是徒劳的。
王科长叹了口气,话题一转,“那么,首饰呢?你买首饰吗?”
“王老师,我已经是嫌疑犯了吗?”洋洋有些尖锐地问。
“你别误会,我们这只是在了解情况,”王科长看看徐老师,“另一方面,也算徐老师对同学们增加了解嘛。”
徐伟老师从啤酒瓶似的眼镜片后面不动声色地白了一眼。
“你喜欢首饰吗?”
“不喜欢。”
“那你…买首饰吗?”
“不买,”洋洋说,“我也买不起。”
“…买不起,”王科长点点头,“那么方越洋同学,根据侧面了解,前一阵,你曾经戴过一条项链,那条项链,是哪里来的?”
洋洋看看王科长。
“应该是……银的,挂件是……国际象棋的棋子,”王科长看着洋洋渐渐改变的脸色和眼神,言语间几乎有些得意,“想起来了吗?那条项链,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