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政法学院话剧社的社长,已经大四,脸上青春痘星罗棋布,梳着个三七开五四青年小分头,溜光水滑,手里也拿着个呼机,表情有些不耐,指指手表,打着标准话剧腔,字正腔圆,“林少,你已经占用电话十分钟零二秒了,请自重!”政法学院男生宿舍楼门前的IC卡电话只有两个,男生间的潜规则是,一般情况,占用电话不得超过十分钟,和女朋友通话者,可延长达十五分钟,违者,可以武力驱逐。
“我跟我女朋友打电话呢,”林少峰立刻说,“十五分钟,十五分钟!”
“林少峰,谁是你女朋友?!”洋洋在电话那头听见,愤怒地脱口而出。
林少峰对话剧社社长笑笑,“不好意思啊,就刚才,她还说我很可爱,特别可爱,说对我有好感,一会儿功夫,又不肯承认了.......女生嘛。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就算捞到了,也得扎你一手血,”又眨眨眼,笑笑,“对了,社长,可别忘了,当初多亏我和她造成的舆论,我们社那革命话剧才卖了那么多票,否则什么‘林海雪原’,你还以为谁真要看啊?喝水不忘掘井人,网开一面,网开一面,二十分钟,好吧?”
话剧社社长无奈地退后一步,瞪一眼。
于是林少峰接着说。
“喂,洋洋,让你久等了,呐,我们这儿公用电话紧张,我的卡时间也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啊,知识产权,我给你短平快地扫扫盲,你当初在我的石膏上画个乌龟,从知识产权的角度说,无论如何都是失策的;如果你想拥有那只乌龟的知识产权而没有争议,就该把它画在你自己的胳膊上,而不是画在别人的胳膊上,否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国古代就有个著名的例子,唐诗‘黄鹤楼’你肯定知道吧?‘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崔颢题在黄鹤楼上的,流芳千古,黄鹤楼因此出名了,可想而知,很多人慕名而去,到那儿,买个门票,爬楼上去,看什么汉阳树啊鹦鹉洲,再吃顿饭,得花不少银子吧,其中一大半就是冲着崔颢的诗去的。从现代知识产权的角度来看,崔颢和黄鹤楼之间,就非常容易产生知识产权的纠纷,就是‘黄鹤楼’这首诗,由崔颢题在黄鹤楼上,究竟属于谁?由之衍生的利益,又该属于谁?你仔细想想,这案例,和你画那个乌龟,不是差不多吗?”
“所以洋洋,我建议你,下次再觉得我可爱,再想画什么,回去画在你自己本子上,那样最保险。”
洋洋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像一根橡皮筋,被拉啊拉啊一直地拉,终于即将到了断裂的尽头。
“林少峰,我拜托你,过来一次好不好?”她冷冷地问,声音很严肃,“我现在在‘华欣’超市门口。”
林少峰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干什么?”
“这家超市现在在卖印着那幅漫画的运动情侣装,五十块钱一件,很多人都在说那是我和你设计的!”她气又上来,眼睛都发热了,“刚才竟然还有人要我签名!”
“那......不是挺好的吗?”林少峰忍不住微笑起来,“怎么了?”
“你赶快过来一次!”
“你到底要我过去干什么?”
“过来和我一起跟老板澄清,至少叫他们不要再说是我们两个设计的!我刚才跟老板说,他一定说是林少峰卖的所以要你亲自来才行。”
“这......本质上不就是我们两个设计的吗?不就刚才,你还跟我争知识产权吗?你......忘了吗?”他嘴角的笑更深了。
“那就算是你的好了!”洋洋恼怒不已,用力咬着嘴唇,“全都算是你的,你过来,我们澄清一下,然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要听见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起被人提起!”
最后一句话让林少峰脸上的笑意没了,“为什么啊?”
“你应该知道,因为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因为我看见你就烦!因为我听见‘林少峰’这三个字就恶心!”洋洋终于忍不住了,用手捂着话筒,用力地说。
林少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脱口而出,“方越洋,明明是你自己无理取闹,老说我干嘛?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跟我来什么‘公开分手’,来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啊?你有什么了不起啊?!”
好啊,林少峰你个王八蛋竟然还记仇!
“林少峰我告诉你,我是说过‘公开分手’,”洋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但现在我正式收回,我们之间,不会分手,永远不会,因为,我们,你和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会----- 恋爱!再见!!!”
随着“再见”二字,她“砰”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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