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林海月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中国的家里,可当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陌生的薄被子和周围陌生的家具的时候才清醒地意识到已经身在韩国了,这样的感觉竟然持续了四、五天的光景。她是个爱睡懒觉的人,早上宁可不吃早饭也得在被窝里多赖一会儿,在韩国却变成了遥远的奢侈,万万不可能了,因为她现在和朴教授一家人住在朴教授那面积为88坪(1坪=3.3058平方米)的apartment里,教授和夫人还有他们的女儿惠英每天起的都很早,海月纵有再厚的脸皮也不好赖到教授夫人把早餐都摆好了再起床。
她想起她到大邱的第一天晚上,出来接站的有朴教授和将要直接指导她做实验的李教授以及科里住院医三年差的徐重元,一一握手介绍后,朴教授驾车带着他们来到坐落在湖水边上的hotel餐厅。 晚饭是韩定食,每样菜都那么一小点儿的放在小碟子里,这让看惯大盘大碗多得冒尖菜肴的海月不大习惯。米饭盛在石制的小锅里,戴着一副眼镜的朴教授看上去年近六十,老学究的样子,幽默地说石锅的好处一来保温二来可以吃到锅巴粥。后来,无论在大邱在汉城还是在其它地方,只要一吃石锅饭,她便想起她在韩国的第一顿晚饭,想起那个波光映照的湖边餐厅,想起头发斑白的朴教授。
席间,朴教授告诉林海月学校没有供外国学者住的宿舍,主校园那边倒有一个,离医院太远,一个女孩子家下班晚走也不安全,我跟家里商量的结果是让你住到我们家里。海月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她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她又没亲戚在韩国可以去住。
夜幕下的大邱灯火阑栅。去朴教授家的路上,车里的收音机正播报晚间新闻,除了news一词其余的海月竟一点儿都没听懂。她这才后悔以前怎么没有听父母的话好好学朝文,她一直认为没用的东西这会儿却能派上大用场。她现在能对付几句的日常用语也得益于父母的熏陶,但是复杂些的政治经济术语她就无论如何也听不明白了。
迎上来的教授夫人慈眉善目的,给人以好感,她旁边的惠英,也就是接海月电话的女孩儿长得极清秀可爱,弯弯的柳叶眉,细长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更是柔和动听。没多一会儿,海月便了解到她是学竖琴出身,刚从汉城的一所有名的大学毕业,也是她机会好,市立交响乐团刚好空出一个竖琴的位置,原来的那个竖琴演奏者随丈夫去了美国,面试后惠英很快被告知录取了。后来海月才知道学竖琴的女孩子都有个富裕的家庭,不富裕的人家是绝培养不出竖琴手的,先是竖琴的价格就高的吓人; 要想去音乐学院就得接受名教授的个人lesson,那费用一般人是望而却步的; 还有竖琴演出时得需专人运送,一次搬运费高达5万多韩币。竖琴手都是钱堆出来的,和她一起工作的住院医三年差的徐重元这样告诉她。
海月给在国内的松柏挂了个平安电话,电话的另一端他的声音充满思念,说想她了,她笑着说我们分开还不到12个小时呢。
厨房里的响动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她知道她该起床了。她来到紧挨着她房间的化妆室,简单洗漱一番后走到宽大的客厅里,客厅大得连翻三、四个跟头都没问题。海月原以为韩国人家家都住的如此宽敞,后来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面积小不说没有自己房子的人也有很多,还有人平生住在租来的房子里。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海月看见教授站在阳台上精心地伺候他视如宝贝的二十多盆兰花,她走过去礼貌地问教授晚上睡好了没有,这是她从惠英那里学来的早晨问候语。折进厨房里见教授夫人在摆碗筷,她急忙过去边问好边帮着摆起来。惠英也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教授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吃饭之前要做祈祷的。海月看他们都闭上眼睛听教授夫人的祈祷,觉得有点儿好笑但又不能笑出来,跟着也把眼睛闭上,耐心地等待用心听也不全懂的祈祷文的结束。
从来到教授家的第二天开始,惠英便按照她父亲的指示教海月韩国语。海月的语言天赋很快显露出来,没多久她就可以按照发音拼出字来,只是意思还得问别人。
每天,海月和教授一起去医院上班,坐教授的potentia。她来到大邱的第二天,李教授带她走马灯似的转了科里所有的房间,生面孔太多,她也记不住。李教授高高的个头,不知是不是打网球打的多了,皮肤黝黑,他是少壮留美派,在美国一家有名的实验室待了三年,回国还不到一年,工作上有热情,干劲儿十足。他的英语口语很好,和海月对起话来显得得心应手。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徐重元微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他是个勤奋的住院医,很快要升入四年差了,忙的很,李教授便吩咐他把一部分工作交给海月去做。
海月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在这个室里要待一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