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热 浪
走出檀香山机场,迎面而来的热浪差点把俩人撞了个跟头。“我们错了,程乐,这里才不是‘泪海’,连汗都憋着出不来”,她朝程乐苦笑了一下。“也好啊,你不是说一直觉得冷,想把自己放到蒸笼里彻底蒸蒸吗?在这儿可以蒸透了吧?”,程乐笑着说。
正说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华人迎了上来,“请问是不是程先生和程太太?我是你们的导游Simon”。“哦……他……是姓程”,她扭头朝程乐尴尬地笑了笑,程乐也正在那儿低头偷笑,大概男女结伴来夏威夷的基本都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妇吧。她也懒得解释,解释了人家可能反倒觉得奇怪。
因为职业的关系,Simon很能说,一路上不停嘴地介绍欧胡岛上的风土人情和未来几天的旅游行程。到了旅馆,她给了Simon十块钱小费,这对接机来讲也算是很多了。Simon很高兴地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了九楼的房间,“二位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七点半我来楼下接你们去珍珠港”。
和外面令人窒息的热浪相比,房间里的空调简直是舒服极了,只是因为天气太闷太热,空调一直在隆隆作响,老是停不下来。“快来,阳台这里很美”,程乐招呼着躺在床上热得发晕的她。她拉开门走到阳台上,这里有桌子和两把椅子,正好坐下欣赏夏威夷的夜景。外面灯火辉煌,其实灯并不多,路边照明的大多是火把。很远的地方可以看到长长的灰蓝色的海岸线,真的是水天一色、再一点点融入黑夜中,给火热的城市留出一角清凉。街上的车流和行人还很多,不断有欢叫和笑声从远处传来。
“程乐,把camcorder拿出来!”,她的情绪也被那街边熊熊的篝火点燃了。程乐打开机器冲着她,“朝我看!说话呀!”。“哦……”,她对着镜头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半天才直起腰。“嗯……这就是夏威夷的夜景,水与火的交融,多美啊!……刚才导游告诉我们,这里盛产黑珍珠、红珊瑚、活火山、Macadamia nuts也就是夏果、Kona咖啡……还有什么来着,程乐?”,她转向他问道。“还有美女!这儿就有一个!笑啊!”,程乐笑着把镜头向她拉近,害得她又笑弯了腰。
这里毕竟有四个小时的时差,虽然当地时间还不到十点,她却已经困得不行了。洗好澡后她换上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热也只能忍着——毕竟程乐就睡在旁边那张床上。“晚安,程乐……我喜欢这里——热得流不出泪的‘泪海’”,她笑着说。
她睡得很踏实,她知道程乐是个正人君子,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她一点也不担心。早上醒来时已经听见程乐在厕所里刷牙了。Kona咖啡的味道实在尝不出有什么特别,匆匆吃了点早餐,就到了和Simon约好的出发时间。Simon今天换了一辆大些的Van,里面已经坐了两三对中年华人夫妇。他们上车坐下,立刻感觉到同车的人投来友善羡慕的目光,大概都把他们当成新婚夫妇了。
“好了,人都到齐了哈!”,Simon操着台湾腔的国语说,“A—lo—ha!”。“Aloha!”,车里的人回应道。“对了,大家可能已经知道在夏威夷打招呼用的这个词了”,Simon热情洋溢地说,“可是你们知不知道Aloha这个词有好几种意思——‘你好’、‘欢迎’、‘再见’,在不同的场合讲这个词会表达完全不同的涵义哈!那么我考考大家,如果一个小伙子对姑娘说‘Aloha’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哈,没错,就是‘我爱你’的意思哈!”。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很活跃,尤其是Simon每句话里那个重重的台湾腔的“哈”实在是能调动人的情绪。
到了珍珠港,他们乘游艇开到海面上的Arizona号纪念堂。一登上这艘超度了无数无辜亡灵的战舰残骸,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船身周围的海面上还飘着油花,咸腥的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汽油味,从水底不时有更多的油花和气泡冒出来,一切都在沉默地诉说着几十年前这艘船上的惨状。即使在那么热的天气里,她还是忍不住要瑟瑟发抖。程乐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那些人死得多冤啊!幸存下来的人,现在一定都很幸福,因为他们更懂得珍惜生命”,他轻声地说。她心里一颤,“我懂,程乐”,她说,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
从珍珠港回来,下午俩人去了海滩。她注意到程乐很害羞,她换上泳装后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真是个大孩子,她心里想。他们在沙滩上并排铺开两张草席,浑身上下涂满了防晒油,躺在席子上晒太阳。程乐用草帽盖着头,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地好象睡着了。她轻轻拿出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沙滩上的程乐。“这是我们来Hawaii的第二天,著名画家程乐先生现在还是一身白肉,象棵日本白萝卜,等过几天我们再看,看看是变成大茄子还是何首乌?”,她一边拍一边轻声解说着。可是程乐一点也不配合,他的肚皮开始乱颤,接着一把拉下了草帽大笑起来,原来他没睡着啊。
“Come on!赶快躺好,我还没拍完呢!”,她不满地大叫。可程乐已经爬了起来,伸手来夺她手里的摄像机。她大笑着四下里躲闪,一不小心踩到一片尖尖的贝壳上,痛得她“唉哟”地大叫了一声。“怎么啦怎么啦?!”,程乐赶紧扶她坐下,接过摄像机放在一边,端起她的脚来查看。“还好……没出血”,程乐松了口气,“怪我!”。“不怪你!”,她缩回脚来微笑地看着他,过了半天又幽幽地说道,“程乐……我以后……不会再去寻死了,你不用总是这么担心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记住啊!”,程乐指着她的鼻子笑呵呵地说。“哎呀!camcorder还一直开着呢!”,她这才想起刚才匆忙间放在一旁的摄像机。“那正好!全录下来啦!这下你想反悔也不成了!”,程乐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两个酒涡。
她把长发在脑后挽成个结,站起身来向着大海走去。“哎——你手腕的伤——不碍事吗?”,程乐在后面远远地叫。“早就不碍事了,再说海水可以消毒……还有,我只是去游泳,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反——悔——”,她回过头来笑着冲他喊道。
夏威夷的海水不是蔚蓝的,而是碧绿的,象一块巨大的融化了的翠玉。海水捧在手心里,却象无色晶莹的眼泪。不知道人的眼泪,如果汇成一片,是不是也是这种颜色。她用舌尖沾了一下手心里的海水,每一滴都那么咸,却哪里象她的眼泪——到了最后干脆就象白开水一样在流。
程乐没怎么下海游泳,只是在很浅的水里坐着,他似乎对周围的风景和沙滩上的贝壳更感兴趣——大概爱画画儿的人都这样吧。她在海水里呆得有点冷,又跑上了岸。身上的防晒油都当成礼物送给大海了,只好重新再涂。她趴在席子上,后背晒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只想象从前家里养的小猫一样在沙滩上打滚儿。旁边不远处趴着两个白人女孩也在晒太阳,她们干脆把胸衣背后的带子解开,裸露出整个后背,好让后背上晒出均匀的颜色。她可不敢,要是那样,还不得把程乐吓晕过去!她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旅馆旁边有家T.G.I. Friday,他们就到那儿吃了晚饭。“晚上去哪儿?”,她一边啃着手里的BBQ小肋排一边问,游完泳后她饿得象只狼似的。“沿着海边走走吧,导游不是说一直往那边过去就是International Market吗?去逛逛吧!”,程乐不紧不慢地说。“欧!程乐你真好!”,她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也想去逛市场!又怕你是男生会嫌烦!”。“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程乐笑眯眯地说。
沿着海边一路上热闹非凡。很多人趁着傍晚来冲浪,他们在海浪里穿梭起来的样子就好象鸟在天上飞,很是好看。街上除了海风和火把,就是鲜花和笑声,似乎每一天都是节日。空气中暖洋洋的欢乐好象直接汲取自旁边那浩瀚无际的大海,再吸入每一个人的身体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到了International Market,她觉得眼前一亮,原来那里都是女孩子最喜欢逛的小店铺和小摊子。她爱不释手地挑了好几块裹在身上的长花布,又迷上了各式各样长长的贝壳项链,等她终于挑够了,一转眼程乐早不见了。本来嘛,男生怎么会喜欢逛街?也够难为他的了。
正四下里找着却看到程乐迎面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串鲜花编成的花环。“送给你的!”,他跑到她面前,弓着腰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嘘嘘地说。她愣了半天,“你知道吗,程乐?你还是第一个送我花的人”,她缓缓地说,随后撩起脑后的长发,让程乐帮她把花环挂在脖子上。那个花环上串着大朵大朵的紫罗兰色的花,白色的花蕊,非常好看,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那花很香,香得让她晕晕乎乎的。
“谢谢”,她甜丝丝地说,“噢,对了,这些贝壳项链送给你”。她把十几条不同的贝壳项链一骨脑儿地挂到程乐脖子上,“嗯,帅极了!这才有点热带的味道”,她很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打扮得已经全无“画家”斯文气质的程乐。
“哎?这东西挺逗!”,程乐发现了路边摊子上的一套草裙舞行头,“买回去Halloween穿!……还有这个有木雕图腾的杯子——上面这鬼脸儿是代表财富吧?正好!小时候算命的说我三十岁之前能发大财!这可得买!”。“哈哈,你比我还能买!”,她拉着程乐大笑着说。俩人的手不知不觉地牵到一起,却好象都没注意到似的,谁也没有松开。
“夏威夷的特产黑珍珠,送给你要不要?”,程乐指着一个首饰摊上的黑珍珠饰品问。“不要!”,她坚决地摇摇头,“第一,我们不识货,真的假的都没见过,多半会上当;第二,我整天脖子上戴着你的平安符,手上戴着你送的小乌龟,都不敢摘下来,再多戴点东西真成土著女人了!——走啦!我想回去洗澡,身上都结出盐粒儿来啦!”。
洗完澡她心血来潮地换上了刚买的草裙,“程乐,camcorder准备好了没?草裙舞娘要出来啦!”,她在洗手间里叫道。“好了好了,出来吧!”,程乐调好了镜头。她拉开门笑嘻嘻地一下子跳到他面前,他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录像。她的胸前是两片棕褐色的椰壳,椰壳的两端钻了孔,用麻绳穿成了海岛上独有的胸罩。她的颈间还是那个紫罗兰色的花环,除此之外,上半身就没有别的遮盖物了。下边的草裙倒是很厚,只要不扭起来,还能遮得严严的,可是后背和腰腹露出了那么一大片白得晃眼的皮肤,甚至还能看到细长的肚脐。
他的脸顿时“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赶紧装作去看摄像机的镜头。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在篝火边表演节目的人不也是这么穿吗?你一直都瞪着人家看,怎么就没见你脸红?”。“谁瞪着人家看啦?”,他红着脸辩解道。“你呗!快拍快拍!要不,我再瞎扭几下肚皮?!”,她坏笑着逗他。“不用啦不用啦,这样已经很——很HOT啦!”,程乐连忙笑着阻止道。
“好了,下面该你了!”,她把换下的草裙递给他。“What?”,程乐的无框眼镜差点儿掉下来,“你不会是说真的吧?”。“当然是真的!”,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只是录段像而已嘛!何况又不是全裸!”。看着程乐窘得要命的样子,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好啦!大不了以后这录像仅供内部参考!——再不脱是不是要我帮你?!”,她故意伸出手假装要去拉他。“我脱我脱!”,程乐叫着逃到卫生间去了。
程乐出来时,她早已经准备好了摄像机等着他走进镜头。“嗐!搞什么啊你?!”,她哭笑不得地放下摄像机,“把T-shirt也给我脱掉!”。“可是——”,程乐还在做无谓的抵抗。“可是什么啊?反正刚才在海滩我都看到了嘛!”,她打断他道,“看来还非得要我亲自出马了!”。“脱脱脱”,程乐连忙说,“豁出去啦!”。“对啦!给——再把这些贝壳项链戴上”,她笑嘻嘻地zoom in着程乐的大红脸,“哈哈!程乐你象个酋长!还是个喝醉的酋长!!——我是你的第几个妻子啊,酋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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