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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

(2005-01-28 05:09:23) 下一个
有些事情你可以知道它的结果,却不能去推究它的原因。这是年龄大了以后,个人的一点体会。

大概14,5年前,我在长江边上的一个矿山干活。那是一个专门发料的码头。(后面紧靠着我们的衣食父母:幕府山。)山上开下来的矿石,打碎,然后从这里装船运走。我每天风尘仆仆的从城里赶过来,然后猫进一间江边的发料房里,一呆就是一天。 也有空闲的时候,中午吃完饭可以出来溜达一会儿。看看长江阿,抒发一下什么阿,都可以的。有一次,大概是刚去不久的某个中午,我也是头脑一时发热,走着走着就上山了。想法也挺单纯,就是爬到山上去看看长江。

山不高,寸草不生,就象上甘岭,山头部分已经被铲平了。我这么爬着,快到半山腰的时候,遇见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就停下来,歇一歇。我是盘腿坐在石头上的,一边远眺长江,一边“迷茫”,自我感觉很酷的样子。这时就见到山下一个骑着车的老妇女突然气急败坏地从车子上跳下,然后就朝着我的方向十分暴躁地吼起来。由于距离比较远,听的不太清。我只好保持无动于衷的“型男”本色。大概是见我的反应比较冷淡,老妇女撩了车,冲我奔过来。慢慢我听清楚了,是叫我下去,这里危险云云。这好嘛,赶紧兜着个腚往山下赶。

不一会儿,山顶上已是炮声隆隆。当天要放炮开采,雷管炸药各方面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着把个傻B酷哥送上天了。可天算不如人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算是被人救了一命。

教训也挺深刻:在荒山秃岭上摆pose是会要人命的。

美人其实是另一个部门的,甚至直属于港务局而不属于我们矿山。但由于某种协调的需要,我们的工作重叠在了一起。甚至就像一个单位的。我那时中专毕业,“分配来的”,在矿上大小也算个知识分子。由于这种“身份”和年龄,在我的身外罩上了一层清纯的光环,也让我和这种环境里的“女性”更多了一分亲近。情况就是这样的。

我第一次见到美人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在如此粗砺的环境中,还能隐藏着如此尤物。30岁左右的一个少妇,(虽说叫少妇,可我至今不知美人是已婚还是未婚。或者你只能说,有的人天生下来,就长得像少妇。)个头不高不矮。尽管外面罩了一件过于宽大的工作服,胸前的一对宝物依然能够不事声张地向外挺着,散发着摧人魂魄的热力。再看一张脸,简单地说吧,就是小家碧玉的那种周正,那种冷艳,那种“闷骚”。当时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在埋头看书,作为一个还不十分自信的小知识分子,我在极力充当着技术人员的角色。美人不声不响地坐在门口,生怕打扰我。
慢慢的,似乎在毫无关联的二者之间,就开始产生了某种近似温暖的幻觉。。。

这时,就听见门外一个老嫂子杀猪般的嗥叫: “美人,快出来,别又在那儿勾男人了!“ 美人惊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很害臊的样子,冲出去,把门戴上。

我们的关系从此就有了一层暧昧的意味,但也没有多少发展的余地。或者说我一直对美人处于一种默默关注的单相思的状态,也就是说,某种似是而非的魂牵梦绕点缀着你此刻还略显单薄的人生。而美人呢,似乎应付日复一日的生活,已使她足够的疲乏。其间唯有的一次机会则与更衣室简陋而又破旧的状况有关,与欲望狂热的本质有关,也与初夏湿热的梅雨有关。。。通过目光某种过于执迷的追踪,我那含混的视线终于越过门板错综复杂的阻隔,而与我心目中的女神有了一次面对面的接触。这个先按下不表。

美人是背后议论的中心,她的内裤颜色,她的奶罩都成了男人时时意淫的对象,而可笑的是,那些早已破罐子破摔的老妇女们,每每却成为了这类信息的提供者。她们趁着换衣的间歇,用那比针孔摄像机还要阴狠的眼睛,实录下美人的各种体征,然后再转述给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男人们“。于是那种暴珍天物的口舌快感很快就会蔓延开来。以至美人千疮百孔的衣服早已衣不蔽体,以致美人发育完好的身体早已成为飞行在每个男人星空中的空中客车。

无疑这样的话题对我尤为刺激,每次都能把我说的硬邦邦的,炮口朝上,但我极力掩饰。在一次这样的意淫例会上,我以毫无同情心的粗鄙方式,谈到了美人的“奶子”,并博得了满堂彩。在舌尖下作的蹂躏美人的同时,我也在享受着加入到男人的行列里的成就感。

这样就进入了梅雨季节,一个傍晚。现在我的左眼像是板材上的结头一样死死钉在了门板上。它的前方是美人发光的身体(用力一点说,---她那从生存的的茧壳渐次剥离出的生命甚或青春)。她那带着些许茸毛的腋窝,滑落的肩带,哀伤而致命的眼神,等等可以想象到的一切吧。。。然后她转身,朝向我,以惊恐的停顿令整个空间“窒息",并且“崩溃",直至发出令人销魂的尖叫。这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却也产生了应有的效果。我多少感觉到一丝紧张(几乎吓跑了我!)。但令人更加恐怖的是那一刻我的反应,我的左眼象着了魔似的贴在那儿。我就贴在那儿,带着某种病态的念头:我就要贴在那儿,就要贴在那儿,看你能把我咋地?疯了。结果变得有些好玩儿---一个偷窥者的目光历经开始时的迟疑而一下子竟然变得“威严“(!)了,开始时我仅仅只是在暗示着什么,最终竟完全是在发出命令:镇定,美人,保持镇定!美人乖乖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就算是一个小插曲吧。此后美人儿呢,变得更加的“不事声张“了,埋头做事,象被晒蔫了的植物一样,试图以茎干的极力弯曲,让体内某种略显招摇的“含苞”贴近地表,并时刻压制住绽放的冲动,却依然难逃牛粪堆中那朵鲜花的命运。咱们坚持用诗的语言形容下去,就是:美丽在劫难逃。

时间流逝地很快,一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就象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没有前进的冲动一如美人也再无后退的可能。但每次见到我的时候美人的脸都会红红的。与之相反的则是我的“变本加厉”,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某种近似血与火的“洗礼“,加速了我的“蜕变”,从一清纯的美少年,慢慢的转型,变成一张嘴就随地大小便的“汉子”。我成熟了。

关于美人的意淫例会还在时常召开,我个人的表现也益发的“抢眼”。但我注意到,每当这种例会召开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人,坐在一旁,不说话。 他就是铲车班的吴恩德。比我大个六七岁,人张的很结实。面目也很老实。他喜欢坐在一旁抽烟,把自己搞的挺艰难的样子。据说吴是家里的独子,顶替工伤的父亲4年前来的铲车班。

可事情坏也就坏在这个姓吴的身上了。1987年5月中旬的一天,吴恩德强奸了美人。据说那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同样的场景,美人一个人在里面换衣服,而姓吴的刚好多喝了两杯酒,"悲剧就发生了"。

吴恩德被判了7年徒刑,而美人随之不知所终。

这其实是埋在我那少年心事中的一块永难愈合的伤疤。今天能够说出来也并不好受点。因为这样的女人多多少少总和我青春年少完璧无瑕的性欲有关,和那时候“带着玫瑰色“的浪漫情怀或者说白日梦般的性幻想有关。她的消失无异于意味着我的某一段生命的残缺。 我后来也离开了矿上,回到了城里,像韩东一样写起了小说。只是不凑巧的是,我在社会上的名分一直是待业青年,而韩东却一直是小说家。

 就这样没名没份光阴荏苒到了1997年。有一次在瑞金路上买萝卜丝包。大家都知道这里的包子很有名。而我也开始和家住这的一个作家玩的很好,或者说“走的很近”。(和作家的这一段将是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中,需要“浓墨重彩”的一笔)。记得当时五六点钟吧,要排挺长的队,我就站在那儿排队买包子,心里盘算着,是买四个还是五个给楼上那个已经饥肠辘辘的家伙送上去。忽然发现对面那个卖包子的女的,和十年前的美人很像。正纳闷间,后背被人撞了一下。就听见背后一个男声响起,对着“美人“说: “到里面去把摩托车钥匙给我找一下,我先回家一趟。"回头一看,一个快40的男子抱着个孩子。

那男的,正是吴恩德。

关于美人的故事这就讲完了。最后,需要补充一下作家的情况。作家也没闲着。就在我从美人的手里接过四个包子,并以“十分痛惜“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却已沿着暮色的脊柱攀援而上,并顺利地错开了夕阳在居民楼玻璃上的最后反光,现在看见了,我的老朋友正站在阳台上冲我招手,那左手的五指始而以矜持的故态并拢,现在逐渐张开,并开始有了明确的意味: 五个!我要的是五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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