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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纸页尚温 灵魂正敏

(2025-04-13 08:17:37) 下一个
阅读良友版《中国新文学大系》的美好时光
 
题记
有些书,不只为了知识或娱乐而读,而是为了在岁月中寻找一盏灯,一面镜,一段曾经真实而炽热的生命。
 
八十年代中期某年的八月底,我挑着被子行李,带着父母特地给我新买的的帆布书包,从偏僻的乡村启程,一路转乘长途客运汽车,最后坐上了以前从未见过的火车,两天一夜后,终于到达位于开放潮头的广州,踏入了大学校园。八十年代,那是一个天光尚未透亮、尘土尚未落定的时代,万物苏醒,而我,也正从沉寂的田野走向喧嚣的世界,走向更远的未来。
 
某日,在图书馆无数列书架的角落,我偶然发现一套泛黄但完整的《中国新文学大系》——良友图书公司的版本。那一瞬,仿佛从历史的缝隙中拂来一阵清风,吹动我内心某处沉睡的渴望。我捧起它,书页之间仿佛散发出时间的气息,一股不可抗拒的魅力将我缓缓吸引进去。
 
《中国新文学大系》是一个时代的结晶。那是1920年代的中国——一切初露锋芒,一切都在破旧立新。五四的余晖尚在,西方思想如潮水般涌入,新文化运动余音绕梁。那是鲁迅写下《呐喊》的时代,是郁达夫低诉《沉沦》的时候,是冰心以一枝笔柔声细语呼唤爱的年头。还有那篇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写猫的散文:“有看他的猫,可以以消永日”——寥寥几字,便勾出一幅静谧而温柔的画面。那种从容与细腻,是后来的时代所难以再现的。在接下来的半年,我把整整十大本《中国新文学大系》按顺序全部读了一遍。
 
阅读这套书,我常感自己穿越时空,仿佛与半个多世纪前的文人并肩而坐,听他们谈人生、说国事、咏爱情。他们并不遥远。他们的困惑、激情与渴望,在我心中泛起层层涟漪——那种共鸣,深切而真挚,如对一位旧友的重逢,这是一段纸页温热,灵魂清澈的旅程。
 
1949年之后,文学的命运发生了深刻变化。文学逐渐成为政治的工具,内容趋于单一,思想和艺术被压缩,原有的自由精神与人文关怀日渐黯淡。即便是在文革后稍显回暖的年代,也未能恢复《中国新文学大系》所代表的那个时代的深度与广度。
 
到了Internet时代,文学更是滑向另一极端。网络文学虽浩如烟海,却多为快餐式“口水文”;而如今,短视频泛滥,时间被切割为几秒钟的碎片,观看者被输入画面和音效,而多巴胺又必须在每几秒种就被刺激释放,要不短视频也会被快速滑走;相比之下,节奏显得拖沓迟缓,也无法直接刺激的书籍被尘封在角落。人们不再阅读,也不再在脑海里把文字所描绘的场景再现与重构,不再沉浸于一个由文字构筑的世界之中,那种只属于书页与想象力的快乐,悄然消失
 
如今,AI高速发展,写作、绘画、甚至思想本身,似乎都可以被算法代劳。我们越来越高效,却也越来越空洞。我常常会问:当文字可以由AI生成,当创作被模拟,我们自身的意义又在哪里?人类是否正在一步步走向退化与工具化的命运?
 
但也正因如此,那段读《中国新文学大系》的时光,显得愈加珍贵。那是我精神成长的黄金时期,是我与文学、与历史、与自我相遇的美好时光。那些静静读书的午后,那些随风翻动的纸页,那些字里行间的思想与激情,如今依旧温暖我心。那才是真正属于心灵的时光——没有功利的束缚,没有时间的催促,读书只是为了快乐和喜悦。字里行间,是世界,也是自己。那种自由而纯粹的阅读体验,就像午后的阳光,温柔又珍贵。
 
它们让我相信,哪怕时代巨变,只要我们还记得那种阅读带来的纯粹之喜,文学的火苗就不会熄灭。
 
也许,未来的世界会越来越像机器,但正因为如此,那些曾经属于文字、思想与人心的片刻,才更值得我们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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