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黄重华:国家大剧院——中国的耻辱

(2008-03-24 16:49:24) 下一个
大学读过几页陈染的《沉默的左乳》,开篇是一个传说:在南国边疆地带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里有这样一个习俗,女人们的右乳不再是什么隐私部位,它像手一样是可以公开被人触碰的,男人们过来往去向女人表示友好的时候,就伸手抚摸一下她的右边乳房。但传说终归是传说,将隐私肆无忌惮地张扬,我认为是一种无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坐车经过国家大剧院时忽然有去狠狠摸一把的冲动,我觉着她是一峰无耻的奶子,不是因为她的巨大、白嫩、圆滑、水灵,也不是因为她的暧昧风骚、鲜活坚挺;而是因为她对我来说是一个隐私,是包括却不限于38个亿的硬通货。我对她知道的如此之少,她顽固地不吐露内幕,却又在我的面前如此张扬。

所谓隐私,是说对我而言,我迄今不知道是谁支持了这个色情而奢靡的方案,迄今不知道有几成的农民、工人、知识分子、商人、公务员支持了这个方案,迄今不知道据说亿万人企盼了半个世纪的如此浩大雄伟的大剧院为什么听不到哪怕零星的喝彩,更不知道这奶子的巨额建设成本以及运营维护的巨大赤字所需的资金已经或将要如何授权!

所谓38亿的硬通货又代表了什么呢?是48平方公里的百元大钞,可以一次性资助北京全部15万贫困大学生每人2.5万元,可一次性救助760万失学儿童读完小学,而希望工程自1989年10月30日宣布实施以来,十五年全部捐款不过25亿元,资助260万贫困孩子,援建1.1万所希望小学!网上好像有一篇文章《教育已成为中国人不折不扣的耻辱》(题目大抵如此),那这长安街上的奶子又是谁的耻辱呢,谁的,谁的?! 一个叫沈浩波的有首小诗叫《一把好乳》,诗里他年轻地感慨道:“那鼓胀的胸啊,我要能把它看穿就好了”,够流氓,但没国家大剧院流氓,她是那么张扬,她是新中国最大的贞洁牌坊!因为这峰地球村最大的乳房,有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名字:国家大剧院;因为,虽然这个奶子里的每一尊座榻原始硬件成本便不会低于70万,但孙部长说“文化不能忘记最普通的大众,文化部门将以关心1亿多进城务工人员文化生活状况、加强广大农民的文化生活为工作重点。”;因为,虽然即便在北京“年人均观看演出也还不到一场”,即便在北京年人均收入也不过2万元还要用来应付疾病、吃穿、教育,我们却仍然可以说“建成国家大剧院可以说是圆了中国民众多年以来的一个梦”,而这所谓的国家大剧院每平米的造价是300平方米的共和国百元大钞。历史会记录下我们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无耻!我们将不是因为贫穷而耻辱,不是因为懒惰而耻辱,不是因为受侵略而耻辱,我们将因无耻而耻辱!

所谓无耻就是,冠冕堂皇之后我会更加冠冕堂皇地表现出高姿态,北京市政府和文化部一个表示“不求所有”,一个表示“不争所有”!但又异口同声认为国库继续拨款是必须的,因为造价太高,而票价不能太高,因为要为人民服务,让大众都能陶冶情操!是啊,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逻辑,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花你38个亿盖个全球最大的奶子,因为你要在这样的奶子里坐在价值70万的座椅上看戏,但椅子又太贵,能耗也太大,所以你买票的同时还要拿钱补贴亏空,因为否则票太贵你没法坐到这奶子里陶冶情操,当然即便你买了不太贵但也绝对不太便宜的票,并交了两份税金,仍然无法保证能给你提供你想看的,因为这是全球最大的奶子,里边最大的舞台是为歌剧和芭蕾舞设计的。晕了吧,这还没完,又有人说打算在这里搞一次国家大剧院建材展,“从建材商那里得到一些广告费,以及一定的参观费”,友邦惊诧了吧,反正我是惊诧了。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逻辑,A理直气壮地为B花B的钱,据说完全按照B的心愿花的,而且还达成了B梦寐以求的大梦,但A继续花B的钱,因为B要享受这个大梦成本很高,而A认为B也有享受这个大梦的心愿,于是A又达成了B的这个心愿,如此不息。但我迄今还没看过一次正儿八经的演出,除了赠票,其实即便是赠票我也很少去,对这个奶子的兴趣也仅仅在于恶狠狠地摸上一把,在我看来,我的这种不陶冶情操的下作思维,极大地羞辱了这个奶子。 诗圣杜甫公元754年在爱国忧民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满腔悲愤地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千古名句。当时诗人刚好从京城回奉先探亲。在长安街上,冻死街头的老人惨不忍睹;路过骊山时,华清宫里却笙歌汤汤。一千多年过去了,我们温饱了,甚至小康了,享受免费义务教育了,社会主义了,可我们真的能像报告和新闻中一样给“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参军少陵一个交代了吗,俗一点,我们敢发誓吗?!我们敢发誓在国家大剧院的个歌剧声汤汤响起时,我们推崇的人民诗人杜甫不会写下一首《自京赴某某县咏怀几百字》吗?!

杜甫的本家,大唐进士杜牧在《阿房宫赋》里有一句诗: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更加深刻地描述了2000年前中国社会官民境况,在中学教育中我们说:杜牧大人道出了封建社会的本质;两千多年过去了,我们可以说我们没有取之尽锱铢了,我们上不起大学的越来越少了,上不起小学的更少了,看不起病的也少了,买得起房子付得起按揭的越来越多了,70万一个座位的百姓戏院也快建完了,对于全部来自于国民的一分一毛的税钱我们没有用之如泥沙了?“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覆道行空,高低冥迷,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呜呼,国家大剧院。

扯远了。其实我是个麻木的人之一,早就自愿出离了“匹夫有责”的群众政治,我能怎么样呢。今天为一坨奶子发这许多牢骚,承蒙一出租车师傅所赐。

下午我去西站送人出来,愤怒和无可奈何的二次愤怒通通写在脸上,但我没有丝毫要宣泄的打算,我能怎样宣泄呢,我已经习惯了仅仅是愤怒。出租车司机毕竟见多识广,我刚一上车,他便说了句:这个亚洲最大的东西太混帐,太不人性了。

我错愕良久,虽然在这万众景仰的首善之地不是一天两天了,打车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仍然再次对咱北京的出租车师傅的素质肃然起敬。

我的话匣子就像汽油遇到火机瞬间打开了,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话匣子,应该是两个人的讨伐。这种讨伐从我嘴里肆无忌惮地喷薄而出已经久违了。但这里略过对这个据这位师傅看来“至今还未通过国家验收,刚建完就花几千万换水龙头”的“亚洲最大”所有软硬件的咒骂。单表国家大剧院。

师傅说:你看这就是国家大剧院,30多个亿,30多个亿啊!我对乘客都说他是咸鸭蛋,因为它太贵了。我们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都扔到这里边去了。

虽然我一时也没搞清楚他一通话的文字逻辑,但我不失时机的问:演出的时候你会去看吗?

师傅似乎感觉这个问话很没常识,他自顾说道:我为什么要去看,我连电视都没时间看,前一段世界杯我都是听的广播,怎么看。再说我拿什么去看,去看的都是写当官的,还不买票,再就是那些有钱的,他们不闲贵。

师傅或许今天心情也不好,不住地埋怨,我抽机会说中央电视台新址100多个亿呢,测试一下他的“业余”观点!这位师傅登时愤怒了,拼命同我讲一些小道消息,仿佛在用它们佐证着他的愤怒是多么的合情合理。这种方式的反对是我最担心的。希望司机师傅发了这番牢骚明天能有一个好心情,更希望他不要拒绝那奶子不太贵的陶冶大众情操的门票。 告别了师傅我却无法平静,其实我有太多次想说想写的冲动都不曾兑现,我是那么渴望能将自己或者一班冲动高高挂起,安心赚钱,因为我有太多的生活压力,有恐惧。

但这次我还是写了,因为师傅说他恨不得能八耻,但他八耻不了,极大地促动了我。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确实到了需要从最起码的羞耻心和荣耻判断做起的地步。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些什么,这既是个人的荣耻,也是民族的荣耻。 最后,我们该以国家大剧院为荣,还是以国家大剧院为耻呢,我以国家大剧院为耻!我以用农民的钱给农民修一条质量过硬的马路为荣,以在用纳税人的包括但不限于38个亿的税金建国家大剧院时听一下纳税人的声音为荣!

这羞耻的奶子,兀然傍在首都的心脏,赤裸而踞,不置一词。陈染在《沉默的左乳》里说:沉默的左乳维系着梦想和思考,张扬的右乳解决着作为平常人的平常欲望。我们伟大首都的这峰奶子,倒是右乳抑或左乳呢,我看她是号称是梦想的欲望,她是以左乳的名义行右乳之实,是新中国最大的贞洁牌坊。

然而她是如此美丽,“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覆道行空,高低冥迷,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原载中国大陆天涯社区“关天茶舍”,原标题:“国家大剧院: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