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年之痒(121)

(2008-07-03 21:24:13) 下一个

天天终于回家了,小孩子不见长得快,他黑了很多,也壮了很多,看来对老家的环境还是比较适应的,这多少让晓荷心里的内疚减轻一些,今天她特地请了一天假来陪天天,顺便准备一下晚上的饭菜。

 

妈妈,以后我自己住小房间,你和爸爸住大房间,是吗?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在姥姥家舅舅出差的时候,我就自己住一个房间。天天穿着拖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先去大房间看了,又去小房间看了,像一个领导回到自己的地盘进行视察,转完一圈后来到厨房对正在忙碌的妈妈自豪地说。

 

晓荷正在厨房忙着切土豆丝,听到天天的问话手猛地一抖,刀差点切到手指头上,圆滚滚的土豆在案板上打个转,很快滚到桌子底下,晓荷慌乱地擦一下眼睛,蹲下身去捡土豆。

 

妈妈,你怎么了?天天看着妈妈突然变得不好看的脸色,奇怪的问。

 

没事的,天天,你自己去玩吧,这里有油烟对孩子不好,妈妈赶紧做饭,一会你爸爸就回来了。晓荷捡起土豆在水管下冲冲,回头尽量冲着天天和颜悦色地说。

 

天天听了妈妈的话转身回到客厅去了,晓荷继续切土豆丝,她一下一下把土豆切成片,然后在把片摞在一起切丝,她的动作缓慢而僵硬,像是一个学徒的新手,电饭煲里炖的汤开了,厨房里到处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鸡汤味道,晓荷放下刀,把早就发好、洗好的香菇放进锅里,她看着锅里翻滚的浓汤,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魏海东今天出差回来,晓荷炖了他最爱喝的鸡汤,还准备了他平时爱吃的几样小菜,也许这是他们一家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她竭力想做到最好,想超常发挥自己的水平,可是现在看来很难了,平时她切的土豆丝又细又均匀,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切的又粗又乱,堆在菜板上像一撮火柴棍,晓荷看着那堆火柴棍无奈的摇摇头。

 

那天,从苏逸轩家回来之后晓荷一夜未睡,她没想到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苏逸轩真的钟情于她,这让她多少恢复一些自信,她对他的表白并不反感,在情感荒芜的时候听到一个优秀男人的表白多少有点及时雨的味道。

 

可是下了苏逸轩的车回到家里,晓荷看着房子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她刚刚升腾起来的喜悦很快就被浓浓的伤感代替了,这是她和魏海东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家,这个房间的每一件物品都记载着他们曾经拥有的共同岁月,现在真的面对割舍,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疼痛。

 

但是不割舍又能怎么样呢?魏海东早就有了他自己的新感情,他们之间已经背道而驰渐行渐远,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想再沉浸在这种无望的等待当中,于是第二天,她经过深思熟虑给魏海东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她只说了一句话:海东,我们离婚吧。

 

魏海东沉默了很久才告诉她他正在外地出差,预计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事等我出差回来再说行吗?魏海东最后的话语几乎带着祈求的语气,他的声音苍老了很多,也充满了疲惫,让晓荷听着十分难受。

 

昨天,魏海东打电话告诉晓荷他今天下午回来,正好周末,晓荷于是让他回来吃饭,然后晓荷打电话让晓东赶紧把天天送回来,她要在最后的时光一家人吃顿团圆饭,也算是给这桩婚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可是随着离这顿团圆饭的时间越来越近,晓荷越来越心神不安,她把白糖当成盐,把酱油当成醋,这顿饭做成了她会做饭以来最糟糕的一顿饭,已经六点了,魏海东还没有回来,晓荷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看,小区通往这里的路上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魏海东说下午回来,晓荷后悔没有问他几点的火车,那样她就可以把握菜下锅的时间,现在炒出来的菜都凉了,这让晓荷不安,感觉这顿团圆饭有了瑕疵。

 

一切忙活完,天色渐渐暗下来,晓荷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柔和的灯光立刻倾泻下来,已经七点了,魏海东还没有回来,她把菜炒好,放在桌上用盘子扣着,鸡汤在电饭煲里炖着,满屋里飘着鸡汤的香味,灶台干净而明亮。

 

收拾完毕,晓荷在厨房里转一圈,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可干的了,她只好慢慢来到客厅,天天正坐在沙发上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剧情诙谐幽默,惹得他不时地对着屏幕哈哈大笑,晓荷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这孩子还不知道他的生活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天天,别看了,陪妈妈说会话好不好?晓荷在沙发上坐下,对着聚精会神对着电视屏幕的天天说。

 

天天正沉浸在剧情里,听到妈妈的话头也不回地说:妈妈,你说吧,我听着呢。

 

天天,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晓荷看着天天头发黑亮的后脑勺,他的后脑勺和魏海东的几乎一样,头发浓密,发根延至脖梗处,按老家的说法是这样的人执拗而倔强。

 

我喜欢爸爸也喜欢妈妈。天天虽然眼睛盯在电视上,但是很流利的说,他从小就是这样,别人问他喜欢谁,他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晓荷不死心,如果爸爸和妈妈只能选择一个呢?

 

天天回过头看着妈妈,大眼睛忽闪着说:为什么?

 

晓荷无语,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来选择爸爸还是妈妈,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况且晓荷很怕听到天天最后的选择,虽然她对天天对她的依赖有信心,可是她还是不能面对那微乎其微的偶然,她只好转移话题对天天说:没事的,妈妈随便问问。

 

,天天注意力重新回到动画片中,晓荷看着那和魏海东一模一样的后脑勺,她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抚摸一下那后脑勺。

 

妈妈,痒痒。天天缩一下脖子躲开了,他不喜欢别人在他看动画片的时候打扰他。

 

晓荷把手缩回来放到膝盖上,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但是眼睛发酸,她只好站起身,转了一圈来到卧室,卧室里的地板上放了两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魏海东的衣服。

 

自从晓荷给魏海东打电话提出离婚之后,她对他的怨恨好像一时之间烟消云散了,那种心痛的感觉也像刀子划破皮肤,捱过最难熬的时间,慢慢平静下来,竟然能心平气和地整理那些衣服,看来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当她不再以妻子的身份去看魏海东的时候,居然对他宽容了很多,她每天下班后把魏海东的衣服全部整理出来,该洗的洗,该烫的烫,分门别类装进袋子里。

 

现在实在无事可做,晓荷在箱子前慢慢蹲下来,这两只箱子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买的,虽然笨重,但一直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最宝贵的财产,它们陪着他们度过了大学时光,结婚后又陪着他们在这个城市颠沛流离,晓荷像对孩子一样精心地把箱子轻轻打开,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

 

魏海东的衣服不多,但都是能说得出牌子的,她向来觉得女人只要穿得干净合体就可以,而男人不行,他们的衣着就是他们的门面,所以她舍不得给自己买几十元的护肤霜,可舍得给他买几百的衣服,现在这些衬衣经过和肌肤的磨合,比当初买来的时候柔软很多,晓荷一件一件抚摸那柔滑的面料。

 

婚姻或许就像这一件一件的衣服,从最初的一见钟情到决心打开自己的钱包买回来,再到将挺括的衣服穿在身上磨合,经过了水洗、熨烫,衣服渐渐磨合地柔软熨贴,当然也有意外,衣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脆弱,而工作的忙碌又让人忘记的补缀,所以衣服很快就会破了,在水洗或者熨烫的时候稍不注意,衣服就会弄出一个大口子。

 

可是当衣服有了破绽就一定要扔掉吗?它曾经朝夕相伴、曾经与肌肤合为一体,或许在很久以后的梦里会梦到那件合身的衣服,它曾经在某个岁月里让青春格外闪耀,魏海东会在很久以后的岁月里想起她曾经陪他走过的青春吗?

[ 打印 ]
[ 编辑 ]
[ 删除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