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15日,广东九江大桥在凌晨五点轰然断裂。三个开着卡车送废品的河南民工看到跑在前面两个车突然失踪,骤然刹车,才侥幸停在离断裂处五、六米的地方。接下来,他们拦住继续开过来的车辆,并往回走了大约一里路(手机没电了)去向桥头收费处报警。
三个农民工成了英雄。在中国除了各大报刊网站报道之外,他们乘飞机返回河南老家,受到名人一样的夹道欢迎,奖金二万五千元,名气很大的“鲁豫有约”做电视专访。为了面对各方采访,有关领导还给他们买了衣服,等等。
不是说他们不是英雄,他们是。因为,在别的车扭头自行离去时,他们担心有更多的车“跳”进虎口而出来阻拦;因为,别的车都没去报警,而他们跑了将近一里路……
但反过来说,在这样的关头,他们的所为难道不应当是人的基本反应吗?
有人说,你应当看到他们拒收奖金,并最终把那二万五千元转送给河南老家的三所小学,这是高尚的。是的,是高尚。但我还是认为,那恰恰说明了他们质朴的农民本性,他们有自己做人的准则,他们并不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这才是他们的高尚之处。
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事无论发生在哪个国家,可以有把握地说,每个人的本能反应都会是拦住开来的车(怎么可能眼看着别的车往深渊里跳?!),并且报警。如果发生在美国,报纸会立即报导,但焦点会集中在事故原因和责任上,而不是只宣传报警人。
中国的社会出了问题,这明明是一个例子。
接着一个消息,8月2日钱塘江大潮席卷了在江边洗澡和游泳的人们,82人获救,若干人失踪,至少12人丧生。被卷进潮水中的一位民工挣脱出来后,没有立即去寻找同样落水的16岁的儿子,而是扑救在邻近水中挣扎的人,他救了4个人,但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他是个无私的好人,受到广泛报道,专题采访。
报道英雄行为当然没错。但反过来说,事故的发生难道是不可避免的吗?
钱塘江潮自古有之。潮水骤起,并不是一个刚刚冒出的现象,正因它来势凶猛,钱塘潮才被称为世界奇观。潮水是由月亮引力而起,有很强的规律性,并不属于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但是游人四面八方而来,不知深浅。政府本应做出周到的预报和防范,避免任何可能的突发事故。但在杭州,人被潮水卷走丧命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仅在今年就有数起。
围绕着钱塘潮景观,政府早就应当建立起最有效的防范措施,最好的应急救助机制,保证不让一个生命被吞噬。难道非要靠英雄人物舍去自己的儿子,落水人才能得救吗?
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这事发生在西方,不要说一年里事故一再发生,更不要说每次涉及十数人的生命,就是有一次,当地政府也难逃其责。政府在干什么?“以人为本”的口号难道只是说给老百姓听的?潮水造成灾难以后,媒体热衷于报导民间好人的自发行为,何不质问政府的不作为?
中国的社会出了问题,这明明又是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