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对于自己来说是隔代的,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和感受。回想起来,倒是有小学时候去烈士陵园扫墓,然后回来写感受的记忆。现在这般大的孩子,恐怕连这种形式上的东西都没有了吧。
隔代的祖父母外祖父母基本上都没什么印象了,尤其是爷爷和姥姥,可能就是一片空白吧。因为母亲的缘故,也因为自己慢慢长大,积蓄了一些记忆,所以还是想说说我姥爷-母亲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
姥爷出生于1901年,具体日子不详,卒于1995年秋。据母亲讲,姥爷是吃了午饭就侧身睡了,一直没醒过来,就这么去的;无疾而终也算是人生一个比较圆满的句号吧。可惜并不圆满的是身后事的处理。具体的缘由不详,母亲不想多说,我也没有深究。最终的结果是老舅、二姨和母亲都伤了彼此的情意,从此不再往来。我提过几次去天津扫墓的话题,母亲支支吾吾的答非所问,总说还不是时机,我也不知道所谓的时机是什么。其实我知道母亲是想去的,甚至于有一次都决定了第二天早上动身了,却又很快改变了主意。母亲的心态是敏感复杂的,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对父母的感情是真挚而坚定,非我这辈人可及的,这可能与从小生活在还有很深印记的传统家长制的环境下有关。
母亲与人交往的能力不强,这跟她从小的优越感和大小姐心态有关。姥爷他们那一代在天津属于家境比较富裕的人家。他开始做过类似于现在合资企业中中方主管的角色,会比较流利的英语和德语,还有日语,那时应该叫买办吧;后来自己开了个什么字画古董兼给人写牌匾的小店,解放后被公私合营了。他的大哥是当时国民政府的天津警察局长,后来跑到了台湾,音信皆无。母亲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姥爷的宠爱。后来一路顺风,小学初中高中,在上大学的事情上,终于姥爷有了不同的观点。姥爷虽然开明,但毕竟还有一些封建家长意识,他不同意母亲继续上大学,因为那时老舅已经在山西读大学了,况且,家境毕竟不似从前了。母亲的坚持最终使姥爷做出了一些让步,于是,母亲去了北京,首都师范,学俄语。
多少年后,姥爷那一代的一切都崩塌贻尽:大舅也在同一年去世,而后最小的三个孩子因为遗嘱导致近十年没有往来。大舅是长子,去世后有舅母和表姐,表姐离婚,有一子,继承了姥爷留下的房产;表姐身有残疾,也不知道现在做什么。大姨是长女,很早就结婚,现有四子,大姨夫是阔少出身,后来倒鸟,现在日子倒也殷实;除了四表哥有一子外,其余表哥都是一个女儿,尤其是老二老三,在文革中因为成分不好结婚都很晚。二姨是次女,中学毕业后招工去了石家庄棉纺厂,跟天津的父母姊妹走动不多;降至中年才结婚,二姨夫本是唐山人,76年大地震,一家四口只剩下自己,于是离开不知老婆孩子尸骨何处的废墟,也来到了石家庄,两人没有自己的孩子,收养了一个女儿,现在不知道是上大学还是工作了。老舅是次子,人长得英俊魁梧,大学毕业,还是因为文革,78年才结婚,有一女,小我三岁,我第二次去天津见过一次。母亲是最小的孩子,一路算是比较顺利,天津长大,北京上大学,基本没受过什么苦;大学毕业,与大学时代的恋人结婚,然后响应号召下乡来到了衡水;后来文革,两人成分都不好,后来母亲的前夫受不住批斗,潜逃了,杳无声息,后来就离婚了;于是母亲带着大哥二哥;又过了几年,估计外困内迫,母亲又结婚了,这回是父亲,三代贫农的成分。96年,父母协议离婚。至此,母亲身进老年,却居无定所。每念于此,内心潸然。
今年是姥爷去世的第十个年头,想必母亲还是如常,自己默默祭一祭吧。
人生的一大痛苦是“子欲养而亲不在”,母亲尽了孝道,姥爷也是善终,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母亲说,以前姥爷说过等母亲退休了要跟她去旅游,然而正是母亲退休的那年,姥爷去了;母亲现在又跟我说,等我退休了,让我带她去旅游。我希望母亲得偿此愿。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折腾,表面上说是为理想而奋斗,母亲虽然一直无条件支持,不过我想母亲的内心何尝没有一丝盼我守在跟前的愿望呢?!母亲每次都深切的盼望着我能在她身边,听她倾诉一下一年来的喜怒哀乐;虽然我时常打电话给母亲,但是电话能传达的只是相互之间的互报平安。母亲老了,虽然生活上足够自理,但是精神上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需要儿子的安慰和支持,也许就仅仅是每天坐在身边聊聊天。
我始终固执的认为,只有一个人懂得真正尊敬父母孝敬父母了,才算长大了;因为从那时起,自己有了责任感。
母亲年年老去,父亲也是,总有一天清明不再隔代。
希望父母健康长寿,尤其是母亲;希望当自己满头白发时还能有一个更老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自己陪着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