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的丧礼
(1)
我一直覺得﹐鮑勃和妮基是天生的一對。他們倆都是典型的金發碧眼的帥哥美女﹐在中學就認識﹐從中學到大學都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直到兩人戀愛﹐然後大學畢業﹐然後結婚生子。我一直覺得﹐如果要製作一張“美國的帥哥美女”海報的話﹐讓他們倆當模特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是﹐神似乎也覺得這一對太過於完美了…在鮑勃去世的那一天﹐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只有一歲多﹐而妮基這時懷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已經兩個月了。
鮑勃和妮基的故事在十多年前開始。他們那時都是我的同學。
第一次看到妮基是在現代歐洲史課上﹐她在漫不在乎的嚼口香糖﹐然後就被嚴厲得出了名的亨特老師勒令把嚼了一半﹑黏呼呼﹑濕噠噠的口香糖拿出來﹐貼在自己的鼻樑上。遵命貼了口香糖之後﹐妮基還不醒悟﹐轉頭就要跟她的好朋友聊天﹐結果再次被狠狠地訓了好久。所以﹐我的第一堂現代歐洲史課就成了”亨特老師的雷霆手段大大的厲害”課﹐而我對妮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波大無腦而且愛鬧的女孩。在學校的走廊里﹑學生們的儲物櫃前﹐總能聽到她的大笑聲。反正她那時就是個大麻煩沒有﹐小麻煩不斷﹐讓老師們頭疼無比的孩子。最後﹐妮基終於在我們學校一次出游得時候惹了大禍。在參觀號稱國歌在此譜就的革命聖地之時﹐她竟然想跟國家公園的園警開玩笑﹑去拔人家的槍。當時我就在旁邊﹐“NO”只說了一半﹐還沒來得及伸手攔﹐妮基的手就搭到人家的槍上了。然後就是園警虎眼圓瞪﹑轉身﹑右手按槍作勢欲拔﹑左手一把捏住了妮基的細手腕。再然後﹐就是妮基高達120分貝的尖叫和無數聞聲而來的各方人士。再再然後﹐就是領隊的老師不斷的解釋﹐”您看看﹐她的波多大﹑腦袋多小﹐她絕對不是惡意的﹐就是跟您鬧著玩”之類的。結果﹐妮基不但差點兒被上了手銬﹐還連累我們學校被列入該國家公園的謝絕往來戶﹐有著數十年傳統的十年級愛國主義教育一日遊也就此完蛋了。妮基的下場自然也不太好﹐被記了大過﹐學期結束之後就轉學了。
鮑勃則是一個讓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的人﹐不但成績好﹑身為美式足球隊和摔角隊的主將﹐也是我們畢業那一年的學生會會長﹐還是公認的酷人。而且鮑勃對人還很好﹐在我剛加入學校的摔角隊的時候﹐也是有賴鮑勃才躲過了“玩新人”這一殘酷的儀式(希臘-羅馬式摔角﹐奧运会的项目之一)。鮑勃還是當時同學裡面少數幾個對軍事感興趣的人之一。學校的創辦人是一位退休的海軍將領﹐在超過八十年前學校創辦之初就把學校的宗旨定位在給安納波里斯的海軍學院輸送合格的學員上。雖然隨著歲月的流逝﹐學校的軍旅氣味越來越淡﹑也從全男校變成了男女生都收的學校﹐但是學校圖書館還是堅持訂了一大堆海軍及海軍陸戰隊的雜誌。而鮑勃就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個會去看 <海軍陸戰隊公報>並且做上面的戰術習題的人。畢業時﹐鮑勃同時被西點軍校和安納波里斯海軍學院錄取。他選擇了西點。
鮑勃學的專業是土木工程和裝甲指揮。他在大學畢業後就加入了現役﹐在伊拉克和肯德基州的諾克斯堡陸軍裝甲戰術中心都呆過。零六年﹐他與妮基終於步入教堂﹐結成終身伴侶。在零八年﹐鮑勃已經轉入了預備役﹐並且有了一份穩定的民間工作。但是﹐因為陸軍當時嚴重缺乏人手﹑特別是有經驗的軍官。他響應號召﹐重入現役﹐並且幹的是最危險的在阿富汗的前進基地當步兵教官﹑訓練當地正規軍的工作。
二零零九年初﹐領上尉軍銜的鮑勃在阿富汗坎大哈戰死,享年二十九岁。
我一直在想﹐鮑勃並不需要回去。他並不需要重回現役﹑不需要去前線﹑更不需要去幹步兵﹐但是他去了。事實上﹐以鮑勃的成績﹐他一開始就不必去從軍﹐他可以拿獎學金讀一所好大學﹐畢業後找份安逸的辦公室工作﹐結婚﹑生子﹑享受人生。神給了每一個人選擇的權力﹐鮑勃選擇了報效他的國家﹑為自己國家的利益而戰。這世上總有一群人﹐他們會忠於自己的理想﹐為了自己的理想願意流汗﹑流血﹑乃至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是一群值得尊重的人。
其實﹐我並不贊成現在正在進行的阿富汗之戰的戰略﹐對於伊拉克戰爭更是從頭到尾的反對﹐但這並不會阻止我尊重像鮑勃這樣的人。希望大家有朝一日能明白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无論您是否支持執政黨﹐在對外戰爭之中為國家流汗﹑流血的軍人是在為您的生存空間而戰。如果您不能做到尊重他们,请您至少不要嘲笑﹑辱罵他們。
(2)
在鲍勃战死前几天,我和他在线上聊过。事实上,鲍勃早就已经考虑过这种最坏的情况。后来从妮基那里知道,鲍勃在离开前他把所有的人寿保险、银行账号和财务上的文件都放在一处,给妮基准备好了。他留给妮基的信中也把这种情况下要做的事情都交待好了。他还录下了几段视频给康勒-- 他和妮基一岁多的孩子,以备在他回不来时孩子仍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和其他大部分同学都是从网上知道鲍勃的死讯的。毕业后,大家都各散东西,至少有一半同学没有留在学校所在地附近。但是,知道丧礼的日期后,很多人都从各地飞回去。我那时订的是星期五晚上的红眼航班,到东岸的时候是星期六早上八九点,第二天星期天下午飞回加州,而另一位也是住南加州的女同学珍妮弗也跟我同样的航班来回,在飞机上还聊了一会儿。丧礼在星期六下午两点开始,所以飞机落地后,我提早登记入住酒店,在丧礼开始前我还睡了一会儿,然后梳洗、着正装。
鲍勃一家都是天主教徒,鲍勃的丧礼就在他们家所属教会的教堂举行。我的时间掌握的还算好,早了二十多分钟到达,在停车场找到了一个车位踏下了租来的车,深深的吸了一口凉凉的早春的空气,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初春时分,刚下过一场雪,路边还有一小堆一小堆的残雪,路面上还看得到融雪后残留的盐。灰色的天空加上道旁树上仍然光秃秃的枝头以及不知何处传来乌鸦的哀嚎声,为即将开始的丧礼平添了不少悲凉、肃杀的气氛。缓步走上教堂所在的缓坡上,米白色的建筑前已经站满了人:有军方派来的仪仗队、有维持秩序的警察、也有自发而来的由退伍兵组成的摩托车俱乐部成员,还有一个穿了苏格兰传统服装的乐师在吹奏苏格兰的传统乐器-- 袋风琴。仔细一听,乐师反复在吹的是一曲 AmazingGrace。当然,鲍勃一家的亲朋好友和很多我多年没见的同学也在。走上前去,和几位一向和鲍勃比较亲近、将要扶灵的同学打了招呼,然后向鲍勃的父亲致哀。老人家的头发早已全白、眼睛也有点浮肿,虽然他们家族三代从军,应该早已知道身为军人的危险,但是,三年前丧偶,现在又要承受丧子之痛,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了。和老人家聊了几句,就又有别的来宾过来打招呼了,我告罪一句也顺势离开。
其实,丧礼中,家属一次又一次被提醒自己的亲人已经不在了,细想之下是件挺残忍的事。不远处,妮基正强打着精神和几位女同学交谈,我没忍心去打搅她。和我多年的好友、现在也住在南加州的亚历克斯打了
声招呼,就直接走进了教堂。
(3)
走进教堂的大堂(玄关?前厅?),在来客登记簿上签过名,信手拿起一份丧礼流程的简介(时间表)和刻了鲍勃名字及生卒日期的橡皮手镯。戴好手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另一位多年不见的女同学梅兰妮和她的母亲。因为她家里信奉的是摩门教,而且摩门教崇尚早婚及多子多福、反对避孕,梅兰妮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此时,她手里抱了一个,她母亲也抱着一个。笑着跟她们打过招呼,称赞了几句孩子真漂亮、逗了孩子几下,就跟她们说:“咱们也该进去了。”梅兰妮母女想的很周到,把还在牙牙学语阶段的孩子留给了同来的一位女性亲戚在礼拜堂外面带着,以免孩子不合时宜的吵闹影响丧礼的进行。然后,她们就和我,还有刚到的另一位犹太裔的女同学希拉蕊一道走进了主礼拜堂。
主礼拜堂的讲坛上面和周围早已堆满了鲜花和大幅的照片,讲坛前留空了一个位置以安放灵柩。我和梅兰妮母女、希拉蕊一行坐在了中间偏右的后排座位。在这种地方、这种气氛下,当然不能高声嘻笑。所以在等待丧礼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小声的讲着些诸如最近天气如何、下雪了吗、加州天气是否很好、有没有去看总统就职仪式之类的无甚营养的话。说着说着,就看到有人上讲坛,示意丧礼将要开始了。看到梅兰妮的老妈在包包里翻了一通似乎在找什么,我把一包没开过的纸巾递给了她(上飞机前专程去买了三小包可以放口袋里的小包装的纸巾,此时身上带着两包)。梅妈妈连声道谢。正说着不用谢,讲坛上的主持就提醒大家起立,灵车到了,灵柩也将要被抬进礼拜堂了。礼拜堂里众人肃立之后没多久,护送灵柩一行人就进来了。走在最前面开道的是一个穿着金白两色传统服装、持着长戈的武士,戈头绑着金白两色的长带(大概是这个教区或教会的颜色);紧跟着持戈武士的是两名神父,一名手持圣经,另一名双手执着一个底部连着一根长杆的十字架;其后才是由八名亲朋好友抬着的灵柩;走在最后面的是鲍勃的父亲、妮基和妮基的妹妹、妹夫。
灵柩安放好,神父走上讲坛,礼拜堂里的众人才又落座。接下来的过程跟其他所有的天主教仪式一样,十分的繁琐,不过,与我之前参加过的一次四小时的天主教婚礼相比耗时已经不算长了。丧礼中还包括每次周日礼拜中会有的弥撒及领取圣体仪式,令我觉得敬神的意味多于悼念逝者。念主祷文之时,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像天主教徒一样跪下,而只是是遵新教的习惯低头闭目。梅兰妮母女也跟我一样,而身为犹太裔的希拉蕊则更是连祷文也欠奉。当时念着这段熟悉的主祷文,心里倒也是颇有感触:
Our Father, who art in heaven,
Hallowed be thy Name.
Thy kingdom come.
Thy will be done,
On earth as it is in heaven.
Give us this day our daily bread.
And forgive us our trespasses,
As we forgive those who trespass against us.
And lead us not into temptation,
But deliver us from evil.
For thine is the kingdom,
and the power, and the glory,
for ever and ever.
Amen.
(我們在天上之父,
願人皆尊父名為聖,
願父國降臨,
願父旨意成就在地,
如同成就在天。
我們日用之飲食,
求父今日賜與我們。
又求饒恕我們之罪,
如我們饒恕得罪我們的人。
保佑我們不受誘惑;
拯救我們脫離凶惡。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
皆屬於父,永無窮盡。
阿們。)
(4)
丧礼时,上台讲过话的一共有五个人,按讲话的先后顺序分别是神父、我们的同学庄尼、妮基的妹夫、鲍勃在军中的同袍,和最后的、军方公关部门派来的一位中将。五个人之中,讲的最好的是和鲍勃从小玩到大的庄尼,短短的几分钟讲话中好几次让人落泪、又有几次让全场欢笑;不愧是当年的两届学生会主席,现在的司法部检察官。神父虽说也是看着鲍勃长大的,可是他的讲话中太多“主的怀抱”、“神的恩典”一类的套话,显得缺乏人情味。妮基的妹夫虽然和鲍勃感情也不错,但是大概是认识的时间不长,讲出来的话始终缺了“我连你暗恋过谁、偷窥过谁、内裤喜欢穿什么牌子什么颜色都知道”那样的亲切感。接下来的是一位鲍勃在西点时的同学加上军中的同袍,口齿不太清楚加上浓重的南方口音,让大家都听得十分费劲。而最后陆军中将的讲话则更是让我摇头不已,通篇的“国家、荣誉、职责”,而且将军先生多次提到鲍勃的时候都是用鲍勃的官方名字“布莱恩”,而真正认识鲍勃的人,都会记得第一次遇到鲍勃的时候,他说过的“叫我鲍勃就好了。”事后我和亚历克斯说起来的时候,两人都认为将军先生的那份演讲稿大概是通用的,同一份讲稿改个名字就拿到别的地方去用了。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将军先生,他当然不可能去访问每一个阵亡将士的亲朋好友再写悼词,事实上,下属给他的几页有关鲍勃生平的简报可能就是他写悼词可以依靠的全部资料。与再高层的一些决策者相比,他已经好很多了,那些高层很可能连鲍勃的名字都不知道。在他们的眼里,鲍勃的阵亡大概只是一个数字,而此刻鲍勃的至亲挚友心中,却是刻骨铭心的痛。
将军在演讲的最后宣布军方决定颁给鲍勃一枚铜星勋章,然后走下台来,在掌声中把勋章交到了妮基手里。我一边鼓着掌,一边轻轻的摇了摇头:鲍勃不是为了勋章去的阿富汗,而以妮基的性格,此刻心里一定在大喊大叫“如果鲍勃能回来,我宁愿勋章、荣誉、职责、国家这一切都去见鬼!”
但是,妮基却无法宣之于口,只能默默的含泪接过那枚鲜血铸就的勋章。看着她接过那仿佛有千斤之重的盒子,我擦了擦眼角,再次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瞄到跟我隔了几个人的希拉蕊似乎在盯着我看,就把头稍微转了过去和她四目相对。希拉蕊大概把我之前摇头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此刻作出了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这时,主持再次请大家起立,灵柩要离开了。我对希拉蕊点了点头,便跟大家一起站了起来,目送灵柩一行离开。
(5 完)
灵柩被抬上灵车、运往殡仪馆之后,礼拜堂里的众人就开始鱼贯而出。在阿灵顿的葬礼要一个多星期后才举行,我轻叹了一口气,葬礼我是不能参加了。
梅兰妮和她妈妈急着找孩子,跟我打了声招呼就告辞了;希拉蕊和珍妮弗是好朋友,所以也急着要找她,只匆匆了丢下几句话 “等等在庄尼家有个聚会,大家都被邀请了,你如果不记得怎么去他家的话,等等先来我家、然后跟着我的车去好了。我家就在教堂正正后面,出了停车场,右转、右转、再右转,白色的那个房子就是了。”
“右转、右转、再右转...”我看着希拉蕊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心想: “小姐,你是不是应该留个电话给我以备迷路或跟车时不慎分开这种情况呢? 算了,等等还是去问问庄尼他家怎么走,作为后备方案吧。”
信步在教堂前的人群里边走边找亚历克斯,时不时的跟一些很久没有见面的同学打着招呼,聊着当年的趣事和大家的近况:
阿锐 – 当年每天跟我坐同一辆校车的犹太裔肌肉男,那时最喜欢欺负低年级生,曾经一把夺过一个低年级生的校服外套,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弯腰、鼓起背肌,单凭背肌把那件外套从中间撕裂为两半。低年级小男生差点就当场哭出来。现在他已经接管家族的造纸厂,一副和气生财的商人模样,当年欺负弱小的模样荡然无存了。这厮说什么都要请我吃顿饭,可是晚餐我已经约了另一个当年的好友希恩。“我明天下午飞,那就明天中午好了。”
卡尔 – 当年学生会的财长,曾经在车上载了三个人的情况下在一条两线的小路上开到时速100英哩,在超越一辆慢车时差点儿跟一辆迎面而来的车相撞 -- 不幸的是我当时也在车上,还很没风度的叫了句“oh shit”; 幸运的是没撞上,而且卡尔急刹加打方向盘规避的时候,一侧车轮下了路肩也没导致翻车。停定之后下来查看,虽然右侧刮的挺严重的,但是车底的机油、刹车液什么的线路看起来都没有漏。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居然也把车开到了目的地,不过后来他的车似乎修了好几个星期。那次之后,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坐他的车了。那时看到卡尔最常说的话就是“我开好了。”曾经的业余飙车族卡尔现在也在司法部工作,负责经济类的罪案。
布莱恩 – 当年传说中的吸草爱好者。此公在学校时总是乐呵呵加上眼神迷离的样子,也难怪大家怀疑。当然我没有亲眼看过布莱恩的任何违法行为,无法证实。现在他在 Discovery Channel 工作。
在和心脏外科医生尼奥、投身房地产界的德根、成为参议员助理的瑞绅各聊了几句后,终于找到了亚历克斯。而我和亚历克斯的另一个好朋友詹姆斯也在那里,还带着他的太太。我们三个人当年都很喜欢电脑,我和亚历克斯曾经进入过学校记录学生成绩的系统,而詹姆斯甚至因为骇客行为而被法庭勒令十八岁前不准再碰电脑。不过后来我们都选择了不同的路。亚历克斯拿了博士学位,现在在太空总署属下的喷气推进实验室工作,就是那个紧靠加州理工、钱学森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在我们的交谈中,亚历克斯穿的如此邋遢的谜也解开了,原来他之前一天还在加拿大东北角一个鸟不生蛋、只有军用的 P-3 机才到得了的地方为太空总署做某项卫星实验。丧礼前一天才转了三趟机赶到,而他身上穿的那套西装和衬衫都是借他父亲的,所以完全不合身。听到这里,我不禁很认真的盯着亚历克斯说道: “你是一个好人。” 詹姆斯夫妇也齐声附和。话一向不多的亚历克斯只是笑了笑。
詹姆斯现在到了跟学校相临的一个州的地区性报纸当编辑。虽然之前网上聊的时候已经知道詹姆斯是忠实的民主党支持者加奥巴马粉丝,不过得知他竟然是他们州民主党内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时还是着实吃了一惊。尽管詹姆斯十分反对布什发动的战争,但是当天他还是带着妻子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参加鲍勃的丧礼。和我一样,他虽然反对决策者的决定,但是对于我们的朋友鲍勃,他是绝对的尊敬。无论他的政治倾向如何,都不会削弱这种尊敬。
不知不觉,教堂前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不少,但妮基和鲍勃的其他家人还在与每一个离开的宾客交谈、拥抱。约了晚上吃饭后,詹姆斯夫妇也告辞了。亚历克斯来的时候把车停在了学校,然后坐校车来的,所以回程时,我们将先到希拉蕊家,跟着她的车到庄尼家,然后我再载亚历克斯回学校取他的车,再去庄尼家的聚会。我和亚历克斯走到妮基那边,短短的几句安慰和问候、和妮基相拥道别后,就一起走到我的车旁。从口袋里掏车钥匙的时候,丧礼的时刻表掉到了地上,我弯下腰来捡的时候,时刻表背面的一首诗赫然映入眼帘:
A Soldier's Elegy
(by Mary Elizabeth Frye)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sleep.
I am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
I am the diamond glints on snow.
I am the sunlight on ripened grain.
I am the gentle autumn rain.
When you awaken in the morning's hush
I am the swift uplifting rush
Of quiet birds in circled flight.
I am the soft stars that shine at night.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cry;
I am not there. I did not die.
勇者的挽歌
(潘泽康译)
不要在我坟前落泪,
我不在那儿,
我没有睡。
我化作了清风千缕,
我化作了白雪晶莹。
我是那阳光,
轻抚稻穗。
我是那秋雨,
拥抱着你。
我是清晨的鸟儿,
在你身旁纷飞。
我是晚空的繁星,
陪伴你入睡。
不要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儿,
我没有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