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属于我但关于你的事情

回忆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却依然活在明天。
正文

《单行道》(二十一)

(2010-12-15 07:19:38) 下一个

目送三大爷走后,我们全都感叹的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在大堂里,正落单儿的范叔。于是大家疾步走回饭店。只见范叔不知从哪儿弄了半瓶子酒,窝在大厅的沙发里,闷头喝着。我爸忙冲上前,拿过他的酒杯,说:勇儿。别多想啊。范叔透着朦胧的眼神,对我爸说:小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都!


我爸一时答不上来范叔的问句,又怕他在员工面前撒了泼。见时间还早,于是便召来一个服务员,问道:丫头,你帮忙去查查,看咱现在还有那间包房是空的。那姑娘听了我爸的吩咐,立马儿英姿飒爽的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想也不想就说:报告董事长,咱就剩一间“梅香”小厅还没人定,剩下的全满了!我爸被这突如其来的军礼和嗓门儿下了一跳,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吩咐道:姑娘,我和你范董,还有我们的家人,就去‘梅香’。交给你个艰巨的任务,就是——不管是谁,只要是借着耍酒疯,跟我和你范董套儿瓷儿,不想付账的,你就说我俩去南极探险了。那一身正气的姑娘,若有所思道:去南极?怕不合适吧?要不我就说你俩去秦皇岛了?

我爸无奈的看了看她,说:行啊!去哪儿都行!反正不在店里,也联系不到我们。说完,我爸拉着范叔,正要往“梅香”厅走。那姑娘又猛地扭回头,敬着礼喊道:王懂,您需要点儿什么菜?我爸被吓得不轻,一边搂着范叔的肩膀,一边小声说:丫头,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儿?给我们上:小葱豆腐,段儿黄瓜,酱皮蛋,还有油闷大虾,两瓶小二,软饮若干。。。喔,再来一份儿豉椒凤爪和糖醋里脊,两碗米饭,给这一丫一小儿。别的就不用了。。。

“梅香”厅。俩妈翻点老歌儿开唱,范范依旧在不停地数落我,而我爸却不搭理这些噪音,给范叔倒上酒,微笑着宽慰他,说:晚上没喝好不是?来吧!咱哥俩走一个吧。范叔和我爸碰完了杯,仰脖儿喝了酒,舒了口气,道:还是咱哥俩好!这酒喝着舒心。来!再走一个!

又喝了一杯,范叔放下酒盅。用手狠狠的拍着桌面儿,说:我说张三,他说李四;我追兔子,他去撵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大哥,二哥,文革结束后就不知跑到哪儿了。丢下老头儿老太太不管。我和三哥说好了,我去参军,他跟家留守,照看老人。这货天天游手好闲,东抓一把,西摸一下的,也没个正经工作。我为啥要当炊事兵?就是要把在口粮上省下的钱,连同每个月的补贴,都寄给他们!谁知他后来也跑了,还跑到海外去了。老两口走前儿,没人理。想联系又联系不上!哥儿四个就剩我一人儿,跟那儿戴着孝帽子发送!后来我结婚,这帮货也不照面儿!今儿可好,知道我手里有点儿闲钱了,一个个都他妈浮出水面了!

范叔叹口气:唉,小华你不知道——连媳妇儿我也没告诉。。。说着,瞟了一眼正在和我妈一起高歌的范姨,继续说:这没多久以前。。。也就三个月吧。大哥先联系上了我。问长问短,嘘寒问暖。说他人在西北,搞了个养殖场,贩羊的。跟我形容世道如何不景气,看我能不能给补贴点儿。我问他需要多少,他说也就‘五方’来。我想都没想,就给他汇了六万。然后我打电话问他钱收到没有,顺便说,啥时候回来给老头儿老太太扫扫墓。他只说钱收到了,挂了线。这再联系,就又联系不上了。。。来,咱哥俩再来一个。

又喝了一杯,范叔接着说:还有我二哥。大哥联系我后不出一月,他就给我来电话了。说在云南那边儿——也不知什么地儿。生了四个孩子,踩肩膀儿下来的。一个个出息的,眼瞅着都要上大学,他公母俩供不起。说看在亲侄子,侄女的份儿上,能帮多少算多少。然后直接把银行卡号给我短信过来了!这一脉相承的,我能坐视不理吗?钱打了过去,我还没来及问什么时候回来看看爹娘呢,人又没信儿了!我说我不是想管你们要丧葬费,只想啥前儿能哥儿四个聚在一起,给老两口上柱香!可是人还是没回复!

我爸一边听着,一边也感慨道:是啊。这年头,人心不古啊。。。范叔又喝了一杯,眼瞅着我爸,手指向门口,说:今儿又来了这么一位!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蹦出来的。下午给你打电话,约晚上吃饭。是因为他中午联系的我。说衣锦还乡了,惦念着我,死活要见一面。我想,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能看见脸儿的,所以才叫着你一块儿坐陪。本想给你介绍一下。谁知,下午我和他才刚见面,他就劈头盖脸的说他最近周转不灵,能不能给个十几,二十万的。我说有点儿多,顶天儿了给你八万。他说八万也好。我是拿着支票引着他来吃的饭!你瞅他那个德行!

范叔端起酒杯,哽咽道:小华,咱哥儿俩说实话。今儿个要不是他说,我还真以为他对我好呢!我俩一起打鸭子那会儿,我才十岁。十岁啊!妈的,肉全给他们吃了不说,我本以为三哥是真心实意来救我的,谁知还是为了鸭子!操!说着,范叔含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又喝干了一杯。

我听着范叔的控诉,心起怜悯之余,忽然想起裤兜里的大金表。于是,忙掏出来细细品味。我一直希望能,得一块儿和甜水儿手腕上那只一样的高级手表,虽然我爸一直不给我买,可是今儿个算是从三大爷那儿,如愿以偿了。只不过当我再次掏出来时,不知为何,手里这块儿金表,远没有刚从三大爷那儿接过来时沉。于是我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瞧。‘劳力士’没错儿——因为我认得那皇冠。可是在表的后面,竟然贴着一张崭新的,圆形小白纸片儿。纸片儿被一分为二,上方红字写着‘检验’,下方写着‘02’,像是序列号的字样。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