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前后脚跑进了郑家院子,只见赵如正趴在躺在血泊中的郑丽身上痛哭。两位医生这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对于人命,他们断然不敢马虎大意。他俩拔开挡在前面傻站着的郑煌,跑到赵如近前问道:婶子,这是咋回事?赵如见是穿白大褂的来了,忙从郑丽身上移开,抱着其中一个医生的腿,哭喊着:求求你们,快救救我闺女吧。这两人分着给郑屠和郑丽把了脉,又夺过郑煌怀里抱着的那个铝盒,打开盖子拿出听诊器听了听,然后对赵如说:婶子,您别担心。他们俩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这就叫人把他俩抬到卫生所去。
郑屠再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不是自家天井上方的天空,也不是屋里的房梁,却是一片压抑的洁白。他猛的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卫生所地上的一副担架里,而旁边的床上躺着郑丽。郑屠跪起身来,抚摸着郑丽的前额,颤抖着声线说:小丽啊,小丽。你咋了?是爹对不住你啊。你应爹一声呗。小丽。。。
一位男大夫走过来,站在郑屠身后。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叔,您先起来吧。她没有生命危险,是小产造成了昏迷现象。郑屠红着双眼,仰头看着那大夫问:啥?啥是小产?男青年解释道:对于孕妇来说,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脆弱,最危险的。郑丽怀孕已有一个月左右,可能是她遭受到某种强烈冲击,所以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还没有苏醒,现在身子很弱。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为她打过针了。等她醒来,回家休息几天就可痊愈。郑屠茫然的点着头,又问:我儿子呢?还有我婆子?他们没来吗?男青年答道:昨晚在这守了一夜。我们这只有一张床,所以只能让您躺在担架上休息。婶子和您儿子在椅子上靠了一宿。后半夜我让他们回家休息,可是婶子死活不走,说要看着郑丽,直到她醒过来。到了早上,您儿子实在太困,我就叫人把他们送回去。
郑屠看着四周通白,心里莫名的恐慌起来。他想让郑丽醒来时看见的是自家熟悉的房梁,这样许能减轻她心里的痛苦。于是郑屠又说道:我想带闺女回家,你叫人把俺们也送回去吧。那男青年皱了一下眉头,说:叔,不着忙。让她先在这休息吧。大早上的,都干活去了,我叫不来人。要不等晌午开饭,我去食堂找人抬着郑丽回去。郑屠望了望窗外的天,扶着床沿一咬牙,晃悠着站起身来。他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摇头道:不用了。我带我闺女走。说着,便把郑丽扶着坐了起来,轻轻落在肩上,往家走去。
卫生所到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可背着女儿的郑屠却觉得像是走了一辈子。从他踢郑丽的第一脚到现在,二十二年里,这个家已经遭受了太多祸事。不知是郑丽长大了,还是自己变老了,郑屠觉得迈出的每一步,竟都如此沉重。路上偶遇村民,询问起背上的郑丽时,郑屠都勉强精神,轻声说:娃发烧了。不碍的,养养就好。。。。。。
郑屠打开家门,看见院子里,赵如搂着郑煌躺在斜放着的板车上。郑煌酣然熟睡,而赵如却瞪着通红的双眼,冷冷的盯着门口。直到郑屠小心翼翼的将郑丽放躺在炕上,掩好被褥,回到院中时,赵如才回过神来。她示意郑屠把郑煌也抱进屋里。然后,当郑屠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样,无助的再次站在自己面前时,赵如第一次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郑屠,哽咽着质问道:你到底要干啥?!我当初嫁你是图个安稳,可如今这家却变成这样!你疯够了没有?!再咋说,那是你的娃啊!你咋就能这样下手?!有气你往我身上撒!娃小,她不懂事。你这让她以后还咋活啊?!。。。。。。
郑屠低着头,紧锁双眉。任凭赵如痛骂。忽然,他冲进伙房,拎着菜刀夺门要走,却被赵如喝道:你还要干啥啊?!郑屠喊道:我去剁了邵兵那狗日的王八蛋!赵如艰难的扭动着身子,爬下车。一边费力的往郑屠近前挪动,一边哭道:他爹啊,你行行好,放过俺们娘仨吧!莫非你真要闹到家破人亡才肯罢手?要不是郑丽小时候你踢她那一脚,她现在会是这样吗?要不是你与周鹏结怨,郑秀会死吗?所有的错都在你的脾气上!你别闹了,我求你了。说着,赵如已爬到郑屠近前,她用力的抱着郑屠的大腿,仰头哭着说:求你了,咱啥也不追究了,中不?我就想和你,和郑煌,郑丽好好的过个日子。我求你了,他爹。。。。。。郑屠听了赵如的劝,转回身来。使劲把菜刀撇在一旁,跑进屋照看郑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