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科急症轮转到外科住院部,带我实习的人竟然是苏岳。他见到我异常兴奋,而他和我共同的话题只有迟浩。每次他提起迟浩,总是说“咱大哥”这,“咱大哥”那的,听起来很别扭。
“行了,苏大夫,迟浩有名有姓的,你别总‘咱大哥’,‘咱大哥’的,听着多别扭。”我俩在手术室刷手时,我对苏岳说。
“我说什么来着,你也不乐意当他妹妹吧?当初迟浩说要认你做妹妹,我们就都反对,喜欢就说喜欢,何必绕弯子呢,认哪门子的妹妹,他又不是没有妹妹,当哥哥还上瘾?”
“我可没说我不乐意。”我低着头刷手,声音很轻地说。
“你乐意怎么没叫过他一次哥哥呢?”苏岳走到酒精筒前,把两只刷好的手臂浸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叫过?非得当着你的面叫?”我则走到另外一只筒前。
“你太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迟浩什么都不瞒我。”
“真的?那他为什么要认我做妹妹你知道吗?”我抬起头来问他。
“当然啦!不就是因为你给他的那张贺卡吗?”苏岳站直身子。
“卡你看了?”我惊讶地立起身来。
“看了,跟你说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那不过就是一张圣诞卡,我在卡上说我要做他妹妹了吗?”知道苏岳看了我给迟浩的贺卡,多少有些难为情。
“没有,我们都说没有,可迟浩说他觉得你是那个意思。我们还打赌,说如果你来和他跳第一支舞,我们就赢了,结果我们都输了,第二天在海鲜酒楼请迟浩吃的饭。”
“还真不知道我为迟浩赢了一顿海鲜大餐。”
“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次迟浩特别愿意输。”
“迟浩说的?”
“那还用说嘛?迟浩喜欢你,是我们全球队,不对,我们全体训队的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你们刚从本部过来,他就喜欢上你了。你那时纯粹是个书呆子,平时都不抬头看人。我们那么一群人进进出出,别人都抬头看看,你连眼皮都不抬。我们大家都替他着急,一直鼓励他主动出击,正好碰到你被人欺负。”说着话,我俩走进手术室。
“是碰到的?不会是你们导演的吧?”
苏岳笑了:“小姐,何出此言?”
我看到苏岳坏坏的笑,就确定杨立明的事一定与他有关。“杨立明收到的那封信,是不是你们写的?”
苏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佩服,小姐称得起是中国的福尔摩斯,这件事我们做得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呀,你竟然知道了。”
“是不是你们和迟浩一起预谋的?”我的心开始发冷,寒意从心里升上来,遍袭全身。手术室里很冷,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看到我阴沉的脸,苏岳的笑止住了,他也严肃起来。
“不是,我向毛主席保证,迟浩到现在都不知道此事,你可别乱冤枉人。”
“是吗?我太不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了,迟浩什么都不瞒你,你却有事瞒着他?”
“乐乐,你听我说,这事儿真的和迟浩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我和秦正伟、杜林合伙干的,别人都不知道,你可千万别误会。当初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噢,是吗,看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护士在身后帮我系隔离衣,所以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真的,乐乐,你不知道杨立明那小子太花,你这么纯,我们怕你上当。当然我们想治治那小子也是一个原因。你知道那小子太狂了,他身边总是围着女孩儿,也没见他把谁当回事儿。当时我们也没把握他会上当,就是想戏弄他一下,谁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还真成了‘围城转’。”苏岳又一次憋不住笑了。
“你们也真够无聊的,看人家女朋友多,嫉妒吗?”
“别这么说嘛,听着怎么象站到杨立明的立场上了呢?我们也没有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当时就是想来个恶作剧,调剂一下平淡的生活,放松一下考试前紧张的情绪,谁知道把你和迟浩全牵扯进来了。我们几个哪敢让迟浩知道,你受欺负是我们惹的,也怕你知道此事会误会,于是,这么好的一个关于杨立明同志被耍的喜剧题材,居然没在医学院火起来,闷死在锅里了,多可惜!不过,当时如果迟浩不出手,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当然迟浩出手就更好了,可以拉近你和迟浩的距离,毁一个笑话也值了。”
“说是预谋还不承认,就算迟浩不知道,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帮迟浩,这回不打自招了吧!”
“我们真没想到你会卷进来,至于帮迟浩就更谈不上了,事实上是给迟浩帮了倒忙。本来他还在酝酿怎么追你,那天以后,迟浩就决定不能对你有所表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迟浩说,他不想让你认为他出手帮你是有所企图,更不想让你有压力,如果他向你表示,你可能会出于对他的感激而接受,那不是他想要的。后来,他也不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说你给他的那张卡,明确表示你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他说做哥哥也没什么不好,以后保护你也名正言顺。我们大家都劝他,做男朋友保护你更名正言顺。我还跟他说,如果他不敢对你说,我可以替他去跟你说。可是他告诉我们,其他的事可以帮忙,这件事谁也不可以插手,如果尊重他,就别自作主张的为他做任何事。乐乐,你是不是拒绝他了?”
“为什么这么说?”
“是不是舞会那天,迟浩对你表白了?我觉得迟浩就是从那天起彻底放弃的。本来迟浩兴致还挺高,你没见他还专门去发廊吹了头发。和你跳了一曲,就开始没精打采了,你也很快就走了。转天请迟浩吃饭时,迟浩告诉大家说,以后你就是他的妹妹了,我们都要替他关照你,过去的事以后谁都不要再提。再以后,我们就很少能看到你了,好像你一下就从医学院蒸发了。”
我沉默了,第一次确定地知道,迟浩喜欢过我,但因为那天出手帮了我,却不得不放弃了对我的追求,这是什么逻辑?而后就是那张卡,我觉得虽然没有明说,我的心意已经在里面了,他怎么会误会我的意思呢?他那天就决定放弃了?
“真没看出来,迟浩这么理智。”我心里升出一股怨气,忍不住这么说。
“你根本不了解迟浩,他可以委屈自己,从不让别人为难。那不是理智,是大度。他压抑自己的情感,是顾及你的感受。”
主刀的大夫进来了,我俩都住了声,各就各位。我很想问苏岳,挽着迟浩的那个女孩是谁?那一直是我心中的一片阴影。可是我要以什么立场问呢?苏岳不是说迟浩已经彻底放弃了吗?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苏岳很健谈,讲到迟浩,语气中全是敬畏。听苏岳讲迟浩的故事,那个已然模糊了的影像又渐渐清晰起来。我并不想让苏岳探知我心底的秘密,他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我若无其事静默地听着,仿佛他是在说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
周末,科里发了电影票,我和苏岳的票是挨着的。电影就快开演了,苏岳领着一个女孩来到我身边:“乐乐,咱俩换张票。”
我急忙站起,递过我的票。苏岳身后的女孩笑着向我道谢,是那张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依然是卷卷的短发,依然是甜美的笑靥。我愣在当地直视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笑褪去,现出一脸的尴尬,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从苏岳手中接过票离去。
第二天一早,我刚进外科大门,苏岳就急急火火地走过来,劈头问道:“林乐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毁我?”苏岳说着,捋起袖管。
“干什么,想揍我?”我微笑着看着他,心情很好。
他愣了一下,也笑了,“我哪敢呢?不过你也是够可气的,害得我昨天电影都没看好,被女友严刑审讯,你看看我这胳膊。”
捋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块紫色的瘀斑,“二指禅功,多厉害你知道吗?”
“怎么回事儿?”我俩一起进了大夫办公室。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儿?明知故问哪?你昨天干吗那么看她,我女朋友就是漂亮吧, 也不能那么看吧?你要是男的,我都该动手儿揍你了,看到眼里拔不出来怎么办?”
我忍不住笑了。
“别笑了,姑奶奶,快说说,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看她?她非问我你跟我是什么关系,这事儿不算完,今天回去还得继续交待呢。”
“没什么,我就是看她面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我从门后摘下我的白大褂穿上,把苏岳的大褂递给他。
“那有什么稀奇,她是迟浩的妹妹,见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边穿大褂边说。
“你说什么?她是迟浩的妹妹?”
“是呀,怎么?不象是不是?她比迟浩漂亮多了。你昨天看她的眼神,我都毛了,本来还想给你们介绍介绍……哎呀,我怎么忘了,我应该告诉她你是谁,说明白了你的身份,她的醋意就该消啦。”苏岳忽然象找到了宝,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我心里的那片阴影,也随着苏岳远去的脚步声飘走了,心情格外舒畅。我向主任请了假,直奔第一医院。
“喂,我是迟浩,你是哪位?”电话里传来那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
“是我!”我喘息着。
“谁,对不起,我没听出来。”
“是我,我来找你兑现诺言。”我大声地说。
迟浩迟疑了一下,音量一下小了很多:“你是-----小妹?”
“叫我乐乐!”
“乐乐!是你吗?真没想到会是你!你刚才说找我什么事?”他的音量又提高了,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惊喜。
我稳了稳激动的心绪,深吸一口气,想稳住那颗狂跳的心:“你还记得你说过,要送我生日礼物吗?”
“当然记得,今天——是你生日?我还以为……”
“不是,不过我不想等到我的生日,今天就想要,可以嘛?”
电话那头传来迟浩爽朗的笑:“没问题,说吧,想要什么,大哥送给你。”
“我要的东西不是‘大哥’可以送的。”
“你不会真的要月亮、星星吧?”迟浩调侃道。
“你别打岔,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要的东西,大哥不能送,迟浩可以!”
迟浩那边静了下来,话筒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说:“送我一束玫瑰花!”
这两个闷瓜,差点儿就稀里糊涂送了自己的爱情,还好,,,
过客姐姐,看我的小说能猜出我是学什么的吗?不如姐姐先猜猜,我给答案。
很好奇地问一下,xianren MM 是学画画的,是学医的,还是学文学的?是主攻医学但从小受过很好的美术训练?抑或是主修美术但从小在医院长大?
谢谢baobao,我正在写的《蓝颜》和《送我一束玫瑰花》是姊妹篇,所以将这篇贴在前面,做个铺垫。能给你干活的劲儿,比你老板发我红包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