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黑夜之梦
黑暗笼罩着整个家,儿子把自己关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跟一群网上的游戏高手们昼夜厮杀。那可能是他最开心最有成就感的时刻,他戴着耳麦,双手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做着各种各样的组合,屏幕上的小人儿挥舞着大刀,使着各咱绝招跟对手血拼,你死我活地战斗着。时不时他会大骂自己的队友是“蠢货”,有时他兴奋地尖叫,哈哈大笑……那些声音象一枚枚空投的炸弹在我的心里狂轰乱炸, 我快要疯了……..半夜两点,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怒吼:“去死吧!”,那是儿子的梦靥,在静夜里格外渗人,我的心怦怦乱跳,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我试着悄悄断了家里的网络,说是设备故障得找人来修。儿子铁青着脸,目光阴沉得让人不敢直视,他嘴唇发紫咬着牙问什么时候能修好。临出门撂下一句话:“不修好我就不回家。” 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慌了,在家打游戏总比在外面瞎混要安全得多吧。我赶紧保证下午一定修好, 一颗心掉进了冰点……
上班的空档,我跟闺蜜诉苦,问问该怎么办?其实,我知道谁也帮不了我,如今都是在微信朋友圈晒娃,有的晒智商,有的晒情商,更有才情双全的那真是让人羡慕得垂涎三尺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一个赛一个的好,可我呢,好好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硬是被我养成了这样,我就是一个废物,有什么脸跟人诉苦,有什么好说的呢?每每此时,我的内心就揪着一阵阵地痛,痛得像有个小人拿着刀子在我的五脏六腑里乱冲乱扎。我一定是天下最个不称职的妈,养儿不教都是我的过错,深深的自责笼罩着我……
我开始四处求救, 一遍遍重复着几句话:“我的儿子沉迷游戏,叛逆,不听话,不学习,我说什么他都唱反调, 他怎么能这样!” 我该怎么办?必须让儿子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我不要他出类拔萃,但至少他要行为正常,按时上学,写作业,将来不用大富大贵,起码能自食其力吧….. 我迫不及待地向周围的人诉说着儿子的“问题”,有病乱投医的急切,四处求人拜帖。我完全不曾想到一向在人堆里拔尖儿要强的我,会有这样一天,恨不能屈膝下跪,只要有一线希望能让儿子回到从前的样子。
夜是如此的黑,我的恶梦一个连着一个。梦到自己被一群人批斗,像文革时红卫兵斗臭老九那样的场面,我跪在大卡车上,散乱着头发,脖子上挂一块牌子:“失败的母亲”….. 围观的人们用各种鄙夷和恶毒指责我,“就是因为你太强势了,把孩子逼得这样。” “你不配当妈!”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在一片斥责声中我醒来了,但我实在是希望自己再也不用醒来。在梦中被踢被骂被谴责时的痛是如此的真实,肉体上的疼痛竟然可以让人觉得解脱,觉得痛快,那是种轻省的痛,是我能受的。可是,醒来要面对的却是一份无法忍受煎熬,是无痛之痛,是目睹着儿子的颓丧而无能为力,眼看他跳火坑却拉不住的绝望,我真的不想醒来,不愿面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