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2004年4月19日,春风早已绿了巴尔干半岛。
清晨的风,却还是有点凉意,吹动着林的头发到处飞扬。
东方是一片明媚的红色,即将天明日出。
林站在梅尔.蒙罗的墓碑前,静静地已经站了很久,她刚把一把三十六支的紫堇放
在他的墓碑前,手中还拿着三十六支一束的红玫瑰。
玫瑰上有点点露珠——象林的眼泪,但林本人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表情。
缓缓地她低下头,慢慢地亲吻着那三十六支玫瑰,仿佛在亲吻梅尔.蒙罗的三十六
年生命,那么认真、那么仔细。
然后,她俯下身,把那玫瑰也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她站起身,看着墓碑,缓缓地念起《浮士德》里歌德专门为了纪念梅尔而写的挽歌
——不知为什么,那么喜爱梅尔,她自己却从来没有写过纪念他的诗歌:
“你到那里也不会孤寂,
相信人们都对你熟悉,
你一世光阴匆匆流逝,
人心却不会与你分离,
我们几乎要忘记哀挽,
只含妒讴歌你的运气,
任时日清明还是阴霾,
胆气诗歌都雄遒壮丽。
生来配享人间的福分,
你气势磅礴、出自名门,
可惜早早迷失了自己,
摘残一段花样的青春,
用慧眼关照人间万物,
同情一切奋进的雄心,
赢得绝代佳人的爱恋,
诗歌的格调独特无伦。
你奔走不息、性情奔放,
陷身意志不坚的罗网,
你和法律和社会习俗,
发生如此强烈的碰撞,
终于崇高的思想意识,
激起毫无杂质的胆量,
你一心成就丰功伟业,
然而却未能如愿以偿。
谁如愿以偿,问得伤心,
命运对此也讳莫如深,
在这万分不幸的时日,
万家沉默着血泪淋淋,
......”
她心里有一种要扑过去拥抱住那玫瑰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用微微颤抖
的手抚摩着那墓碑:梅尔.蒙罗,在这里他已经长眠了一百八十年了。
雷默默地站在后面,他的目光不是落在墓碑上,尽管梅尔是他喜爱的诗人,但他关
心的却不是那墓中的死人而是墓前站着的他心爱的林。
去年,和导师一起到梅尔.蒙罗的母校——剑桥大学开学术交流会,在伦敦停留的时
候,他还特意去西敏寺拜访了他。
石雕的梅尔.蒙罗,确实很飞扬也很英俊——雷当时觉得,要是这个家伙活着的话,
不要说他的天才,就是他的俊朗相貌和飞扬的神采,足够当青春偶像了——当然,石雕
并看不出他那折磨了他一生的先天跛足的残脚。
在附近,他还看到了梅尔的好友卡蒙.帕比和西捷的壁碑。
当初激怒了整个上流社会,被迫离乡背井的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得到原谅
的却已经是毫无生命和思想的一堆枯骨或骨灰了——他们那长期漂流于南欧的灵魂,不
知可还记得回家的路?
在西敏,仅仅是诗人角,他还看到了莎士比亚、乔叟、斯冰塞、丁尼生、勃郎宁,
当然,也少不了蒙罗他们的敌人湖畔派们的安息地。
“要是死人和活人一样激动好斗,那西敏这个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的大鬼屋到了晚上
肯定是武人决斗文人斗口,热闹得一塌糊涂。”当时,雷觉得好笑。
太阳升起来了,明媚红艳的仲春清晨的太阳把第一缕光线投射到人间,这光线将林
和雷、还有梅尔墓碑的影子交织到了一起。
......
2006年的秋天,金风吹绿了北京的大地。
雷和林慢慢地走出首都机场的国际出口。
一眼就看到了守侯的萧,林几乎是奔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萧的手,后来干脆一把
抱住了萧。
“你回来了。”萧微笑着问。
“回来了,不走了。”林笑着答,又问了一句,“你HUB呢?”
“啊,你想在这里接局域网做实验?”萧笑着问。
“跟我装傻——你知道我问谁呢?”
萧笑了笑,才说:“忙啊——到香港出差去了。”
“谢谢你来接我。”
“跟我也学会客气了,你去的又不是日本小鬼子那里,”萧不满地说,又问,“干
么不告诉你父母你是今天到呢?”
“你想啊, 我忽然回家,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啊,那你没这个机会了,”萧笑着侧了侧头说,“我告诉咱爹咱妈了。”
“哦?”林顺着萧侧头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了微笑的她的父母,她冲萧点了点头
转身向父母走去。
萧回过头,看着雷,微微一笑,两人几乎同时伸出了手。
林走到父母面前,只喊了一声“爸爸妈妈”就扑入到了母亲的怀中。
母亲向儿时一样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脊背......
女儿在母亲怀中,永远都是母亲的孩子——长不大的母亲的孩子。
我站在祖国的土地上,无论做出什么成绩,始终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
——全文完——
云槎匆匆结笔于北京
1999.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