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他康复后对整个过程的追述。本网发表时,未作任何改动。
——编者
一、生命是宝贵的
5月12日早上6∶40,已习惯了晨跑的我就早早起床,走出家门,迎着晨曦,开始了新的一天的锻炼。今天天空还是那么蓝,大地还是那么宁静,素有“天然氧吧”之称的都江堰,湿润的空气中带着清香。我洗完澡,匆匆吃了早餐之后,就往“映电花园”停车场赶去,乘车往映秀生产现场上班。
按照工作安排,当天午后13∶00,我和电站主管工程师、班组长、部分职工代表在四楼会议室开会,约14∶20结束。会后有四位同事(虞锦华、李平华、牟玉雷,张建)继续讨论工作问题,我一边收拾笔记本电脑,一边和同事讲话。忽然,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咆哮声,会议室墙壁和窗户在上下、左右不停地剧烈颤抖和摇晃着,眼前所见一片模糊,全是重影。
“地震了!”我下意识地大声喊,并和大家一起往楼下跑。楼板在跳动,大楼在颤抖,同事们谁也跑不稳、跑不直,但都拼命地往楼梯处奔跑逃命,抓住楼梯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出全身力气逃命。短短的不到十秒钟,楼房已开始垮塌,我在二楼楼梯口已看见有水泥块等往下掉了,心想:直冲出去自己肯定会送命。随着强劲的气浪方向和轰轰作响声,我顺势倒下,倾刻间我被埋在七层高办公楼的废墟底层。短暂时间像死一样的寂静,自己周围一片漆黑。就在自己倒下的一刹那,我有意识地将双手护着头部。
在废墟里,我始终保持这个动作——双手护着头部、右脚倦曲、头稍朝下、双脚微向上,向右侧卧。由于头部、脸部、肩膀被卡住一点不能动弹,前胸、后背等也被垮塌的水泥板、砖、混凝土块紧紧挤压着,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此时,我本能地企图挪动一下躯体,想伸直右脚,想腾出手臂,但无济于事,一切如故。
我意识到自己被活埋了,自救不可能了,只有等待外部救援,但是我的思想是可以控制的。冷静下来,突然意识到其他同伴怎么样了?于是,我试着叫他(她)们的名字。虞锦华马上回应,通过她还得知废墟中有另外四位幸存的同事:牟玉雷、李科、李平华、龙建立。幸运的是,他们后来全部获救。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随时可能面临死亡威胁的我,感到活着是多么幸福。我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被救出。
介于这个坚毅的信念,我不能焦急,必须保持一种镇定、冷静的心态去面对;尽可能地保持自己的体能,等待发现和救援。
我扩充空间的努力失败后,为了减少无助的体力消耗,首先强制自己适应废墟下的恶劣环境,甚至还一再告诫自己“喜欢这里”,嘴里默默的念着,就像虔诚的佛教徒念经一样,逐渐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让身心合一,忘却肉体的疼痛。渐渐的我的心情稳定和平静了,身体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在漫长黑暗的废墟下,我和活着同事们组成了临时团体,我们成了生死之交,互相鼓励、彼此提醒、轮流休息,驱赶着一步步逼近的死神。由于我埋在下层,能与我直接交流的只有虞姐(虞锦华),我们谈家庭、爱人和小孩……活着多么幸运,感悟最深的就是“生命是最宝贵的”,一定要活着出去享受人生的乐趣,增添毅力,决不放弃。
时间就这样在黑暗中缓慢地一秒一秒艰难地度过,不知又熬过了多长时间,逐渐地感到废墟下的空气越来越浑浊,似乎觉得氧气很稀薄,口干舌燥,饥渴伴随着昏昏欲睡,但又不得不控制、警示自己切不能入睡太深而醒不过来,使自己处于似睡非睡状态。同时我感觉左手被挤压得太死,渐渐地失去了知觉,我极力用右手手指去触摸左手,虽然用尽方法但只能是右手三个指头够到左手手指。左手很快没有反应,很显然自己左手可能趋于坏死的前兆,心想难以保住左手了。右侧脸部压在不规则的废墟物体上不能动弹,右脸部可能破相。但是即使成为残疾人,我也要坚持等待救援,我不想就这么走了,我要活下去。我不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剧在我身上发生,我不能丢下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我要做一个称职的父亲,我要亲眼看到女儿健康快乐的长大成人。对家人的牵挂增强了我必胜的信念,于是我顽强的坚持着。
从被埋在废墟下那一刻起,时时都感到余震发生,由于身体直接侧卧在地上,震感非常明显,每经一次大的余震过后,感到压在身上的废墟就随之挤压一次。有时听虞姐说外面在下雨,内心就特别惊喜,因为总期盼有雨水渗下到自己头顶,那怕有一滴能润润嘴角也好啊,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周边仍然是散发着既污浊又霉臭味的空气,没有任何变化。又过了许久,口越来越渴了,心想如果能喝到自己的尿就好了,可我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尿液的流逝。不能喝水和尿液,我就特别珍惜我的口痰,由于体位是头朝下,痰也特别多。但是我舍不得吐口痰,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想办法延长我的生命。但是随着体液的流失,痰也越来越干,吞咽开始困难了。大约第三天有一次一口痰因为太干,堵在了气管上,由于身体虚弱,无法将痰咳出,只可以出气不能吸进空气,憋得我差点儿死过去,我想自己坚持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一口痰就憋死我?“不!”我立即调整好心态,鼓足全身力气利用体内残余气体将痰冲破而缓过气来。从那时侯起,我再也不敢咽痰了,改为吐痰。随着时间延长,感觉口痰在右脸部形成一圈圈鱼鳞形状,尹春龙说救援时看见右脸部全是一片白泡泡。我在当时只有出气不能吸入空气的痛苦挣扎时,虞姐听见了,她大声说:“马元江不行了”,李科、牟玉雷听见了都焦急的大声吼:“马主任坚持住”。李科每大吼一次,脚部伤口就会大量流血,但是谁都希望大家坚持到获救,不想再有同事遇难了。平时大家是很好的同事,在废墟里我们生死相依,团结一致面对死神的挑战,我很幸运在黑暗的废墟里有他们在身边支持我。就是这样靠自己坚韧的意志和同事们的关心和鼓励,根据出现的各种身体状况,不断调节心态冷静处理各种死神的威胁,始终坚持会活着并相信一定能活着出去。
二、坚定生还信念 产生获救幻觉
滴水未进的我,开始感到身体越来越虚弱,多次出现幻觉,全身轻飘飘的被武警战士、消防官兵、解放军、还有映电总厂领导、同事奋力抢救出废墟,还喝到水、吃到食物,感觉非常舒服。就像望梅止渴,每一次从美好的幻觉中清醒,身体就像真的得到能量补充,满足而充满信心。其实主动睡觉休息和幻觉对身体消耗最小,可以帮助坚持更长时间,只要能被及时唤醒就无危险。可能在15日(被埋废墟不知道日期),我厂自救队在对我们施救,听到了虞骁、王军、蒲敏、廖波、何廷霖及德阳电业局的同志们声音。还听到我厂临时工唐福泉,他家人都在重灾区,家里遇难多人,但仍然在救我们。心里诅咒地震夺去太多无辜百姓生命,更对救援我们的人充满敬意和感动。也听到了电钻、榔头敲打废墟声音,心里充满了希望。但是想尽办法,经过多次尝试,终因无专业工具和条件限制,施救失败。此时办公楼中还剩被埋的4人(另2人:李平华、龙建立已被自救队救出),我们4人意识到救援困难。此时听虞锦华说:“厂领导要求我们继续坚持,已经请特警来救我们,早上7点钟到”。我想特警很神勇,我们很快会得救的,正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进入幻觉:特警已经悄然来到,对我们进行了施救,并将我们送到一个山洞中进行治疗,把吸入我肺部的灰尘全部清理干净了,此时肺部感觉无比的清爽。手脚也可以活动了且动作自如,我躺在病床上休息,全身痛疼感消失,感觉好自由,我的腰椎间盘突出也治好了,真是无病一身轻啊!这时的虞锦华也在同一个幻觉中,她说:“特警真是厉害,他们把我们都救出去了,还给我吃饭、喝水、头也洗了”。我在整个过程中除了感觉没喝到水以外,一直处在被救出的幻觉里。此时我厂自救队带山东消防官兵来营救我们,同事们在叫虞锦华时,她却沉静在幻觉中说:“我和马元江已经被救出,在救护车里,你们去救李科和牟玉雷吧,等他们救出后我们一起到都江堰疗养院治疗。”这时的我与虞姐的幻觉互相影响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过了一会儿,虞锦华又说:“现在我们被抬到一号楼了,参加电视节目拍摄呢!”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被救援人员喊声及敲击声吵醒,恢复了意识,原来我们还在废墟中,这才明白产生了幻觉。
在没有一点光线、空气混浊的废墟下,人很容易犯困,神智不易清醒。有救援人员施救且响声较大时我们可以恢复意识,并与救援人员交流,一旦声音较小时,很快便进入幻觉。当时不清楚幻觉对我们是好是坏,认为产生幻觉说明身体开始虚弱,精神状态变差,是死神临近的前兆。于是,我和虞锦华商量:如果继续幻觉对我们很不利,万一没有醒过来就遇难了,因此一人睡觉或幻觉时另一人必须保持清醒,互相提醒、轮流休息,防止不能苏醒;更重要的是可以在有人救援时提供信息,争取尽快获救。时间在慢慢的过去,我也越来越渴,口干舌燥。这时突然听见张仁福副厂长的声音了,我提起精神仔细的听,是他们:田荣海、张文渊、杨映军……我很高兴平日工作的领导、同事、伙伴们又深入废墟来了!他们在不停的呼唤我,不断的敲打废墟,他们一个个潜入废墟中与我交流,询问我具体位置、身体情况等。再后来,我又进入了被救的幻觉:自救队确定了我的位置,采用一种结实的大网把我和周围的物体包裹起来并打固定螺钉,然后用车载铰盘将我往外拉,出来后将我放置在一个有顶的凹槽中,张厂长抽出救援时背后放置的“过筋绳”,请来专家检查我身体情况,专家说:“他腰部有弯曲,说明他负重较大,人生的下半生仍然比较曲折”,然后就听张厂长说:“小马你放心,我们找来了专家,他们很专业一定把你们救出去”。我仿佛就听见他们在想办法让改变我曲折的命运在做着什么。(可能来自农村的关系,在思想的潜意识里也有一些迷信的东西存在)。一阵大的敲击声让我清醒过来,且感觉对我的身体有影响,我就告诉了他们,他们停止了进一步施救。此时我开始不断的叫他们给我喝水,他们安慰我说:“再等一下,马上会给你送水的”。张厂长说:“我们准备了生理盐水,还带了葡萄糖水,你想喝好多都可以”。我就耐心地等待,可是始终未喝到水。救援人员给虞姐喝到了水,她拿到水后想给我一些,用嘴喷过,用手撒过,但都没有成功。听着她喝水的声音,我仿佛也喝到了水,渐渐地感觉全身舒服、手脚可以自由移动、身体到处浮动,真的很惬意。不一会儿好像到了田荣海家里(其实从没去过他家),幻想他家坐落在都江堰景区内,窗外、屋顶到处是景区的花草树木,家里共三层每层都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我就在房子中间飞上飞下,喝不同的饮料和水,有茶水、冰冻水、雪糕、鲜橙多及水果……喝水的欲望在幻觉中得到满足感觉浑身都舒服。甚至感觉喝了太多冰水还闹肚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虞姐的唤声叫醒并恢复意识,手脚仍不能动弹。虞姐说:“马元江,你产生幻觉了,我们没出去,救援人员还在救我们呢”。这时虞姐说很想喝水,她叫外面的人送水进来,一会儿有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惊喜的大声说:“真是太好了,还有瓶装水喝!”我听见后真是羡慕,由于我一滴水都没有喝过,她这么不经意的一说我简直受不了,便对虞姐说:“虞姐,你喝到水不要太大声说,我真是太难受了!”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伤感地说:“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梦乡:有人来给我喂饭了,从后颈伤口处插入一根食管,将稀饭源源不断、轻轻地送入食管,我静静的躺着,心存感激之情。享受着稀饭带来的温度和生的希望,他们喂了三大盒我才吃饱了。此时,我感到消化系统也有反应,从胃到大肠都烫了一下也蠕动起来,像是真的吃到了东西,整个身体都舒服了,燃起我支撑更长时间的信心!迷糊中我对虞姐说:“我吃了三盒饭,好舒服哦”,可她却说:“有人给你喂饭?那又是你的幻觉”。我不由自主的怀疑虞姐所说的话,因为此刻我的身体的确很舒服。
三、危难之中显英雄
5月12日午后3时(我康复后证实)强震刚过半个小时,余震不断的情况下,总厂厂长胡瑞林、生产副厂长张仁福心系映秀生产现场200多位职工及家属的生命危险,带领几位部门负责人徒步前往映秀。沿途目睹遇险的车辆和伤亡的人群,公路已被巨大的石头和泥石流掩埋。原来的公路已不复存在,为了抢时间早一刻到达映秀组织抢救工作,昼夜兼程。终于在5月14日抵达映秀并立即组织扩大自救范围和强化自救手段。把一个个被逼近死神边缘的生命拉了回来,和我一起被埋在办公楼下的同事中龙建立、李平华先后获救。当我知道他们被救出时受到了极大鼓舞,更增强了一定会被救的信心。
但是随着等待救援者被埋深度的增加,对施救的难度也随之增大,就在自救工作停滞不前,人们忧伤、焦虑又万般无奈之际,在党中央国务院关于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的抗震救灾指挥部统一指挥下,解放军、武警部队、消防官兵、志愿者,人们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的倾其所有的从祖国四面八方涌向灾区,投向紧张有序的抢救行动中。他们坚持贯彻温家宝总理关于“以人为本、以生命为本,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百倍努力”的原则,只要发现有生命存在的信息,再险再难也一往无前的进行抢救。
一次次地产生幻觉又一次次从幻觉中清醒,自己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身体极度虚弱的我正一步步逼近生命的极限。我想活下去,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离开生我养我的父母、离开我幸福的家庭,尤其女儿是我最大的牵挂,我还未尽到做父亲的职责、还没有将其抚养成人,我不能离开啊!我便与虞姐交流、相互鼓励着:“我们一定要坚强,节省体力等待救援。”我们憧憬着被救后的生活,商量先去都江堰水吧,把水喝个够,将失去的水全补回来;然后去水果摊吃各种各样的水果;之后我们去喝冰镇啤酒,庆祝我们获得重生;最后相约去感谢营救我们的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我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何时我闻到曲酒的味道,头脑清醒许多。后来才知道是山东消防救援人员和志愿者为了减轻废墟里混浊及尸体腐烂的气味才倒入的,救援队员不敢吃东西,因为没有曲酒的提神人在里面会作呕。清醒后知道正在营救虞锦华,我为她感到高兴,我便想:如果虞姐获救后,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交流的对象。万一自已不幸遇难,我最想说的话就没人知道了。于是我对虞姐说:“如果我不幸遇难,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女儿,请你将来多指导帮助她,让她能够自食其力,成长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虞姐听见后很伤感、很着急,便对我说:“你不会有事,你那么坚强,肯定会获救的,等我出去后一定叫人来救你”!当听见她的话使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我相信虞姐一定说到做到。事实证明她就是这样做的,当她救出废墟后第一件事便是告诉人们:“里面还有一个人活着,叫马元江,你们快去救他”!在成都军区总医院刚做完第二次截肢手术送进高压氧舱的她还在关心我是否被救,医生当时不知道情况,但是安慰她说正在救援。我清楚的记得:虞姐双脚被压不能拔出,小腿上方有横梁遮挡,医生告诉她只能截肢。虞姐沉默良久,过会儿后她说:“只要能活着出去,就能站立起来,我接受这个现实”。因为空间狭小,现场截肢手术难度极大,医生只能趴着手术,而且由两个医生进行,每位医生负责截一只腿。在截肢过程中有几处麻药没起作用,她只是说痛,咬着牙撑了下来。虞姐是一位坚强的女性、是好女儿、好妻子、好妈妈,我们的好同事。她为给救援人员提供位置信息,勇敢的在废墟里从尸体口袋摸出打火机烧了手机,希望手机电池爆炸产生声音。撕破并烧了身上的衣服,希望燃烧衣服产生烟雾。她为获救所做的事情令我无比感动和佩服,给我极大的精神鼓励,让我更坚定了获救的信念和顽强坚持的决心!
虞姐被救出废墟前,我恳请救援人员往废墟里面倒了白酒,我一个人在废墟里再不能互相提醒了,我要保持清醒。救援人员开始展开对我的营救了,可是对我的救援真是一波三折。在挖掘进行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没听到动静,大批人员撤走了,只有尹春龙、宫治华等几个志愿者在继续。后来才知道,某位救援医务人员将虞姐的气性坏疽误报为炭疽传染病毒,映秀的抗震救灾指挥部考虑停止了对我的施救,准备将映秀镇划为疫区。正在这危急关头,第三军医大学王登高校长、三军医大新桥医院徐建诚主任、王卫东教授、张国强副主任,奔赴指挥部向他们耐心解释气性坏疽与炭疽病毒的区别,抗震救灾指挥部的领导们听后及时做出对我救援的决定。但这时山东消防官兵已轮换到另一个地点营救去了,此时我厂的党委书记吴耕、纪委书记沈太勋等人立刻去寻求其他援助,上海消防官兵们被感动前来救援。对我的救援又开始了,由于我的位置在虞锦华斜下方,中间还相隔预制板,因此全程都要手工掘进。挖掘的速度很慢,且需不断确认我的方位,对于营救的人来讲确认具体被埋位置是个难点。由于我双手被困、全身只有左腿可移动且体力虚弱,当救援人员询问我时只能用左腿踢废墟发出一点点响声为他们指引方向。在这期间余震不断,救援困难而漫长,我不能始终保持清醒又进入幻觉中:好象我已脱离这不见天日的废墟,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躺着身体在行进中遇到四面八方竹子的阻碍,行动艰难,我沉静其中……当救援人员呼叫时,我还告诉他们说:“我已经出来了,我同你们一起救人吧!”救援人员尹春龙说:“马师傅,你不要说话,要坚持,我们一定救你出去”。我才知道刚才是幻觉,便回答说:“那我就继续等你们救吧”。又过了一段时间,还没找到我具体位置,我很着急,加之至今没有喝水吃食物我太虚弱、太难过了。我对救援人员说:“如果救我太难,实在救不出去,在放弃前请给我打一针,让我安乐死,走得舒服一点……”救援人员听后也急了,不断向我保证,给我打气、加油、鼓劲。平静后调整好心态,不断的暗示自己“快了、快了”!经过消防官兵、志愿者的忘我投入,逐步向我靠近了。希望就在大家眼前时又一个消息传来,19日晚有6-7级强余震要求暂停营救工作,对我的救援又停止了。这个时候对于我来讲每延迟一分钟就严重威胁生命,在这关键时刻上海消防、志愿者尹春龙等人决定冒着危险继续对我施救,万幸的是晚上没有发生强余震。最后志愿者尹春龙确认了我的头部和身体位置,救援人员很快清走了我头部的水泥块等,手可以微微动了,但左手是僵硬的放不下来。我急着想喝水,便让他们给我递水,大约19日晚10时过(经救援人员证实)他们拿来了一袋水,我迫不急待的含着吸管吸了一口,但这一小口将我呛得厉害,心想怎么不会喝水了。因为右侧面神经受损,吸管总是从嘴角滑落,我不得不咬着吸管。当我喝到第一口水时便知道自己可以坚持更长时间、自己有救了!可惜的是我的脖子还不能随便动,眼睛看不清物体,废墟中看不清救命恩人的脸,这时的我完全沉浸在即将被救出的喜悦之中。我积极配合清理身体上的物体,很快我的眼睛被遮盖起来,并配合救援人员往外拽,双脚用力往外蹬,一步步向外移动。到达垂直洞口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往上托,出来了,终于将我救出废墟了!我听见有人高喊:“好”!随即掌声四起。虽然双眼隔着厚厚的纱布仍感觉许多闪光灯的亮光,激动之情涌入心间。
四、医术高超创造生命奇迹 精心护理促进健康恢复
被抬出废墟后,很快将我平放在废墟下一块空地上,早已等候在此的第三军医大新桥医院医疗队立刻对我进行现场救治,身上的衣服、裤子很快被剪掉,脖子、大腿快速扎入输液针,建立起输液通道。因严重脱水,血管收缩很难找准血管位置,但队员黄敏护士一针见血,准确的扎入血管。由于体内血液非常粘稠,队长徐建诚主任用双手将液体挤入我的体内,医生护士们不断确认受伤部位,并用消毒药水清洗我的身体。随后用映电总厂救援汽车将我送往新桥医院在映秀的临时医疗点,来到临时医疗点后,救治工作不断展开。在医疗点记者第一时间询问姓名、民族、年龄、籍贯、电话号码,我都清晰准确的回答,且非常兴奋。因为我知道这次是真正获救了,是映电总厂自救队、上海消防官兵、志愿者尹春龙、宫治华等人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精神,冒着生命危险救援,是同事们的相互关心、鼓励,是自己的坚持使我的生命得以延续。临时医疗点内的医生们对我进行了抗感染、抗休克等治疗,不断的听医生们说:白蛋白、电解质、代血浆、补钾、补钠……并告诉我说:“你很勇敢、坚强,创造了生命奇迹!但请你继续坚持,我们会将你转至重庆新桥医院治疗”。我提出想喝热水,医护人员立刻煮来开水并将仅有的口粮熬成米汤喂我服下,喝到地震后第一口热水和米汤心中满怀感激地对医护人员说:“等我好了,我给你们泡茶、请你们吃饭。”在救治期间有电视台采访,医生们见我太激动,心率太高、生命体症不稳等情况便婉拒了采访,采取不断向媒体通报情况的方式,远在美国的亲戚通过网络得知我获救,将喜讯告知爱人陈颖,她在20日下午也赶往重庆新桥医院。新桥医院映秀医疗队队员罗春梅护士长护理我整个晚上,经过一晚的治疗,我各方面开始趋于平稳。这漫漫长夜让我记住了他(她)们:王登高校长、徐建诚主任、王小平副政委、周政副主任、张国强副主任、王卫东教授、易善红教授、罗春梅护士长、黄敏护士等人。
20日上午总后勤部政委孙大发上将视察映秀抗震救灾情况,并前来看望我,得到阿坝州长长、第三军医大学王登高校长关于我的伤情汇报后果断下令用他的专机,尽快将我安全转运到后方重庆新桥医院治疗。10点左右我坐上了英雄的邱光华机组的直升机,由于身体仍然十分虚弱,直升机螺旋浆转速不断升高,声音不断增大的情况下,我幻觉是重庆至成都建设了新的交通方式,人座在气囊里,气囊在隧道中被气流吹动。没过多久,飞机到达成都凤凰山机场,整个下降过程很缓慢,同行的黄敏护士不断让我保持清醒,询问我情况。下飞机时听见有人说:“马元江,坚持住哟!”后来黄敏护士才告诉我是邱光华机长说的。(不幸的是英雄的邱光华机组成员在5月31日从理县接伤员回成都时,遇上恶劣天气,飞机在映秀镇大红崖失事而遇难,只能在新闻媒体上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祝愿邱机长及机组成员李月、王怀远、陈林、张鹏在天堂安息。)在救护车上护理人员比较紧张,不断的观测体温、测量血压、心率等,第三军医大学副校长张绍祥给他们打气鼓励,并护送我一直到新桥医院。张国强副主任每3-4分钟就打电话联系重庆新桥医院的救护车,准备在遂宁收费站换车。由于这辆车没有空调,又不能开窗对着我吹风,车内越来越热。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口干舌燥,刚喝完水又渴了,嘴唇象很多泥土似的,我就不停用舌头清理吐出泥土。一路上痰特别多,不断吐出黑灰色的痰(医生告知),我不断询问新桥医院的车到没有,不断的要水。终于到达遂宁收费站了,新桥医院救护车早已等候在此,换车后只感觉呼啸着朝重庆驶去。此刻感觉座上了豪华大巴,既凉爽又舒服,很快我便睡着了。
即将到达时我被唤醒,知道快到了,内心非常迫切的期待新桥医院。这时突然想起困扰我两年的腰椎间盘突出症,便问:“新桥医院可以医治腰椎间盘突出症吗?”,张国强副主任笑着回答:“你算来对地方了,我们医院治疗这个病很出名的,你放心吧!”救护车停下了,车门开启,外面一片急促的声音。我说:“到了吗?真的到了吗?”这时传来一个声音,“我是新桥医院的王院长,马元江啊,要坚持住,你还没脱离危险期,我们组织了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疗,你很坚强,要配合我们,好吗?”我放松的情绪又绷紧了,心想一定要坚持,积极配合治疗,坚信自己会康复的。许多医生将我抬下救护车并送入重症监护病房,我的双眼虽然被纱布遮住,但知道很多医生为我诊治。后来知道医院专门成立了特别治疗组、特别护理组、特别心理辅导组、特别后勤组及特别保安等七个小组为我进行全方位的治疗和护理。随后的时间里,各组严格履行职责,密切关注我的治疗及康复过程。现在每当回想起治疗和康复的日子,内心就难以平静。
躺在重庆新桥医院的病床上感觉舒服极了,从一批批前来会诊的医生口中得知自己的伤情很严重,生命处于崩溃的边缘,细胞处于坏死的临界状态。在得知左前臂无法保住时,心情十分的难过。迷糊中我抱怨的说:“到你们医院就割这儿割那儿的,能不能想办法保住啊!”医生们耐心的安慰我说:“由于你左前臂长时间的挤压已经缺血坏死,并有气性坏疽病毒,必须截肢否则性命难保。”听后我沉默了,心想只是少了左前臂,我还有双腿和右手,将来假肢安好和正常人一样。也想起了废墟里被压的情况,其实心里早就有准备,但是在意识模糊时任然非常不愿意。于是我同意医生的意见进行截肢手术,医生护士们就把我往手术室里推,我听见了电梯里播报到达四楼的声音。到达手术室门前时听见护士急忙说,请家属在手术单上签字。我以为是医生护士在骗我,骨科周跃主任给我讲的家属在赶来重庆的路上,谁是我家属啊?让谁签字啊?心里这么想着,但却没有精力继续深入关心这个事情了。把我抬上手术台没有多久,我突然感觉不痛了,失去了知觉。手术是顺利和成功的,听骨科张峡副主任讲,在上麻醉时是对身体伤害最低的局部麻醉,麻药进的被从神经。但即使如此小心,在麻醉科杨主任给我上麻醉,我感觉不到疼痛时,心率从90很快降至45,非常危险。看见我的身体之虚弱,即使经过约26小时调整还是经不起风吹草动,也可见一个人的意志可以支撑身体,一旦失去知觉、失去意识,应急状态消失时将是多么危险。
后来我才知道新桥医院利用网络视频请来总后勤部5位院士为我会诊,手术时间选择也是经过专家教授会诊后讨论确定的。治疗组组长、心外科肖颖斌主任在接受中央电视台瞿记者采访时说:“马元江的治疗是全院集体智慧的结晶,手术时间选择是个两难的抉择,一方面要把他的身体调整到一个可以承受手术打击的水平,一方面又要密切监视、化验血液情况,担心左前臂病菌回流至心脏,损坏内脏器官,特别是对心脏和肾脏的损失最大。所以手术时间选择是个两难的抉择”。骨科周跃主任也说:“第一次马元江截肢手术难度不在手术本身,难度在于何时手术,如果身体没有调整到可以承受手术打击的水平,在麻药一上身体放松以后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甚至用药物也拉不回来。所以到医院经过约12小时调理,各项指标趋于稳定时,21日2时40分开始手术,3时20分做完。现在来看手术是成功的”。但是截肢位置选择又再次摆在治疗组面前,截肢位置越高对生命的威胁越小,但是残肢功能性就越差。如果截肢位置越低,病菌可能会继续侵蚀身体,甚至导致抢救失败。但是治疗组决定冒着危险选择后者进行截肢。肖主任说:“骨科周跃主任非常有经验,截肢位置选择考虑了马元江今后的残肢功能问题,不仅要救活,还要尽量保证残肢的功能”。周主任也讲到:“如果截肢位置过高,没有了肘关节,即使装上了假肢起功能性也是很差的。他是个30多岁的中青年,还要面对今后的工作和生活”。骨科张峡副主任说:“经过大家讨论,我们决定从好、坏组织的分界线处截肢,尽量保证今后残肢的功能。但是为了安全起见,第一次截肢后没有缝合创面,每天多次观察渗液及伤口有无感染情况。在5月28日进行了第二次手术,主要进行创面缝合”。了解这些后不由得对新桥医院有这么多为病人着想,具有高尚医德,高超医术,德艺双馨的专家教授团队而充满敬意。
第一次截肢手术后把我又推回了19楼骨科重症监护室,医生护士对我进行24小时不间断特殊护理。四名特护人员:心外科护士丁仃、吴秀,骨科护士杜红霞、杨红莉,尽心尽力喂我吃东西、漱口、擦拭身体、输液、解手等等治疗及生活琐事。两名医生:心外科马瑞彦博士、骨科张超博士一直守护在病床前监视血压、心率等情况,定期抽血进行血气分析,虽然离家很近,但是四天三夜没回过家。21日早上,骨科周跃主任来到病床前对我说:“马元江,感觉怎麽样?”,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又说:“很好,你爱人也来看你来了,不要太激动哦”。我头上纱布没有拆,但感觉得到。我偏向他说话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身边,突然心情难以控制激动无比,对陈颖说了四个字:“恍如隔世”。她对我说:“不要激动,家里都好。萌萌没有事,父母都好,北川亲戚都好”,因为医生看见我的血压从130上到160,就把陈颖带出了病房。离开前在额头上亲了我一口,并说等你恢复平静了再来看我。看到亲人了并得知了家人平安的消息,心情平静舒畅了许多。手术麻药药性过了以后,截肢的疼痛开始折磨我了。最开始的疼痛是幻觉痛,感觉自己的手还在,并且感觉手指被刀割,手掌被针刺。都说十指连心,这种疼痛难以忍受,医生看我疼得难受,开了止痛药让我服用。但是吃了止痛药效果也不好,可能是心理原因,感觉疼痛减轻了一线。后来我才知道,止痛药对幻觉痛根本不起作用。幻觉痛是大脑对截肢的一种应急反应,是神经痛。虽然手掌永远离开了我的身体,但是潜意识里、大脑里不承认这个事实,大脑也需要时间进行适应。目前没有治疗幻觉痛的特效治疗方法,截肢病人必须经厉幻觉痛。医生给我吃止痛药也是想从心理上减轻痛苦。由于幻觉痛折磨我无法正常睡觉休息,就一会儿要水喝、一会要挠痒痒、一会儿要想做起来、一会问几点了、一会儿要解手。我都觉得自己特别烦人,但是照顾我的护理人员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且很快满足我提出的各种要求。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5月29日——我脱离生命的日子。在他们精心护理下,我顺利度过了一个个难关,身体不断得到恢复。
5月21日下午医生决定拆掉眼睛上的纱布,先用灯光在我眼睛上方照射。我感觉光线从弱到强又从强到弱进行了几次,然后拆掉了纱布。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照顾我的医生护士,马瑞彦博士说:“家门,怎麽样?看到没有?我也姓马”,他给我介绍了身边的医生护士。当我看到窗外青青的歌乐山、林立的高楼大厦,看到辛勤照顾我的医生护士时,我非常感慨。一方面庆辛我的眼睛没受伤,视力没受影响,一方面感慨遇到很好的医生护士。
因为身体非常虚弱,心情不能波动太大,需要静养。于是医院组织的特别保安组和医生们谢绝了很多电台、电视台的采访,包括谢绝了很多好心人士的看望。特别后勤组为我制定了特殊的进食计划,从自制的黄色营养液开始、过渡到米汤、菜稀饭、肉末稀饭,然后面条、半干饭,最后正常进食,开始进食的目的是让肠胃功能恢复,不是为了吃饱,身体所需营养靠输液供给,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月。特别心理辅导组很快也介入了,和我谈心及时进行心理辅导和干预。最开始我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但是感觉经她们轻柔的握着我的手,和颜悦色、温柔的交谈,看着她们慈祥的面孔,我的不安心理状态慢慢平静了。医院还特意在病房里悬挂了温馨的祝福画“川渝一家亲、军民心连心”、“坚强与爱同行”等,并摆满了鲜花。看见温馨的病房和辛勤工作的医生护士,以及医院所做的努力,我的心情越来越好。身体恢复一些后,第三军医大学王登高校长、高福锁政委、张绍祥副校长、赵副校长,新桥医院王卫东院长、范政委等领导,四川省电力公司崔主席、重庆电力公司黄主席、映秀湾水力发电总厂领导、同事,重庆大学的师生及好心的市民、志愿者等人看望。最令我感动的是一位80多岁的老婆婆,当她听说医院只让我喝米汤,婆婆认为无营养,便专门为我炖鸡汤并送到医院。婆婆并不清楚我长期未进食的肠胃功能有损伤,不能吃油腻食品,但她的真情却让我无比的感动。有这么多好心人的关心、爱护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生活在如此和谐的社会大家庭中是多么的自豪!这种感觉在心里填的满满的,也包围着我的身体,渗透到我所有的感觉、触觉神经。
5月28日下午新桥医院通过观察、残端切片化验,发现残端没被感染,于是对残端进行了缝合手术,手术也非常成功顺利。5月29日下午,当新桥医院王卫东院长一行来到重症监护室,拉着我的手中气十足的大声宣布:“马元江,经过你的坚强坚持和医院的救治,我荣幸的告诉你,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进入康复期了”。这一刻我终于等到了,知道自己生命不在脆弱了,我把这个喜讯传给了关心我的人,我想他们分享我幸福的时刻。我将更加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盼望恢复健康的那一天早点到来,心中最想说的一句话便是:“医术高超创造生命奇迹、精心护理促进健康恢复”!
5月31日也是我值得记忆的一天,是我第一次离开重症监护室的日子,标志着我的身体恢复到一个新的水平。当我坐在轮椅上,骨科周跃主任亲自推着我离开重症监护室,来到同样位于19楼的地震伤员大病房参加庆祝“六一国际儿童节”现场。刚进门就听见王卫东院长大声说:“大家欢迎创造生命奇迹、创造意志力奇迹的英雄马元江”,然后是一片热烈的掌声。我感激的向在场的医生、护士、灾区小朋友挥手打招呼。我才明白过来,医院为鼓励灾区孩子坚强面对未来学习和生活,希望用我的事情能正面鼓励、激励他们重树生活的信心,重拾生活的勇气。等养好伤后能够更加努力学习,将来成为大科学家、大专家,能够为祖国的经济建设、繁荣富强做出自己的贡献。王卫东院长、周跃主任讲了话,还组织医生、护士、小朋友表演了丰富有趣的节目。最后点燃了蜡烛,小朋友们满脸庄重、虔诚的许下心愿,我和小朋友一起切了蛋糕,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分享了蛋糕。大家都尝到了地震发生后作为幸存者的那份久违的喜悦、温馨和甜蜜,这种感觉让我回味了很长时间。参加完节目后把我推到了19楼的189房间,周跃主任边推边说:“给你准备了一个单间”。虽然我有思想准备,在我的思想里产生了一个单间病房的印象。但当我进入门上贴着“爱心病房”和“心形”图案的病房时,除了温馨感觉就是惊讶。设施齐全、摆放整齐、干净整洁的令我吃惊。这个单间其实就是一个高层小户型,生活设备简洁齐全。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养病、生活非常方便,电视、宽带让我方便及时了解外部信息、了解救灾情况,心理逐步接受地震带来的伤痛经历。
离开重症监护室来到普通病房后,截肢的左臂由幻觉痛逐步转为残肢痛,且残端异常敏感,不敢接触任何物体,偶尔碰触到感觉很难受。残端内血液流动不畅,特别感觉回流困难,可以感觉到残端血脉跳动。走路太快、打哈欠时都能感觉到莫名疼痛。每晚难以入睡,靠吃止痛药减轻痛苦,然后睡上几个小时。这种痛苦持续时间约两个月,随着疼痛程度减轻,医院又开始准备为我安装假肢了。让我每天抚摸、拍打残端进行脱敏训练,最开始一接触就感觉敏感无比,逐步过渡到轻轻拍打,随着每天3次,每次30分钟的训练,敏感度不断降低,逐步可以接受残端揉搓训练了。为了训练残端肌肉动作力度,以便自如控制假肢的开合及旋转动作。每天坚持做200次想象中的曲腕、伸腕,随着持续和训练时间推移,残端肌肉的动作幅度也不断增大,从看不见动作到非常明显的程度。8月14日世界华裔骨科协会陈国平主任来到重庆开始安装假肢,测试肌电信号明显,开合手控制自如,安装假肢非常顺利。每天上午9点到三军医大西南医院进行圆柱体、球体等物体的拿放训练,主要是锻炼手掌开合和旋转控制,每天锻炼1个小时,然后做低频、微波和激光治疗1个小时。在这连续锻炼的10天,假肢已能控制自如,在这10天里都是新桥医院派专车接送,真的好感激医院。我安装的是智能型假肢,由德国奥托博克公司生产的新型加速感应手。可以根据物体重量的变化自动增加握力,以防止物体掉落;可在恒力下张开手掌,运用于开门、拉抽屉等动作。这么好的假肢是新桥医院联系世界华裔骨科协会捐赠安装,在协会主席陈启明教授的精心组织安排下,我顺利安装完假肢。与此同时,世界华裔骨科协会也为我的生死之交虞锦华安装下肢,帮助她实现站起来的愿望。在这次援助行动中,协会在四川建立康复中心,为灾区伤员进一步康复等各方面提供资金和方便,给地震伤员和灾区人民带去福音,不仅让下肢截肢的伤员实现“站起来”的愿望,还给象我一样上肢截肢的伤员实现“拿起来”的愿望。感谢世界华裔骨科协会,感谢协会主席陈启明教授为灾区人们所做的大量实质性工作,我相信灾区人民会永远感谢你们!
在地震被埋期间,我的左臂锁骨末端被压骨折,由于在废墟中七天八夜不能动弹,加之截肢手术的幻肢、残肢痛折磨,手臂不能动、更不想动。在转入189号病房继续治疗时导致左手臂无法抬起,肩关节功能受限。为此新桥医院特意安排康复师周圆圆医生训练我的肩关节,用外力将手臂逐渐往上抬、向外伸展。由于长期未动,关节象生锈了一样,发卡生涩。每天一个小时的短暂训练,对我而言是那么的漫长,因为每抬高一点肌肉着力点都被拉扯,疼痛难忍。但为了尽早恢复我加大了训练量,每天晚上还坚持锻炼,将手放在门前使劲举高,保持2分钟后在门上做记号,提醒自已要不断的向新高度进发,每一次的训练我都咬紧牙、忍住痛疼坚持着。当看到手臂越抬越高、越来越灵活,心里别提多高兴啦!9月10日手臂恢复到正常状态了,心想:“谢谢你了,周圆圆医生”!
在转出重症监护室后,由于全身多部位的地震挤压伤结痂,特别是头部和右腿的挤压伤较重。由于头部左侧头皮坏死,呈椭圆形,长轴约15cm,短轴约10cm,头发无法再生严重影响我的容貌,所以经医院专家、教授会诊后,决定由整形美容科为我做头皮扩张手术。7月28日将我转入整形美容科进行头部扩张术及抗瘢痕等治疗,樊东力主任和各位医生制定了详细的手术方案。
转入整形美容科时右大腿部有长约5cm、宽约4cm、深约5cm的伤口。因为伤口太大不能直接缝合,所以采取4天左右一次清创敷药,在伤口内镇入碘仿条,刺激肉芽生长并防止感染。刚开始时伤口内可以放下一整块碘仿布,后来伤口逐渐缩小,只能放下1/5的碘仿布……效果很明显,伤口一天天长起来。长到直径约1cm时决定进行缝合,加快伤口愈合,9月25日整形美容科樊主任亲自为我做了伤口缝合手术,10月17日做伤口贴片手术,经过静养,10月22日腿部伤口完全好了。并于10月23日至26日随肖颖彬主任、令狐锐医生到中央电视台参加了健康之路节目,我也实现了到北京的首次之行。
7月30日上午10点开始为我做头皮的扩张器植入手术,首先进行头部正面、左侧、右侧照片拍摄存档,然后王医生、雷医生对伤口、结痂进行清洗、消毒。随后进行局麻,从双眉处开始注射麻药,然后是头部。由于是局部麻醉,在头皮剥离、植入气囊、注水、埋吸血硅胶管、缝线等整个手术过程都十分清楚。做手术时让我联想到小时候在家捉山鼠,给山鼠剥皮一样,感觉有一丝的恐怖。但是手术很顺利,下午2点返回病房,麻药过后头部疼痛难忍,坚持只吃一片止痛药后休息。但是局部麻醉身体恢复很快,约5小时后疼痛减轻,人也轻快许多。8月5日将埋入头皮的两根硅胶管抽出,拔出时感觉象抽筋,躺在床上半天才缓过气。这之后2-3天就在头部气囊中注水,雷泽源博士、令狐锐医生前后每次往两个气囊注水20ml至30mL,因为要扩头皮,所以每次注水都会将头皮膨起,让我胀痛几个小时。手术后睡觉成了大问题,左耳后部的气囊与头枕接触有压痛,休息时头部只能右偏,因为左侧肩锁骨末端骨折,左侧卧也痛。右脸部结痂未掉,右侧卧也不舒服,睡觉只能采取俯身,所以几乎每晚都难以入眠。但是我积极配合治疗,坚信会及时康复。经过100天的注水扩张,共注水935mL,扩张的头皮足够修复创面后于11月7日进行了扩张器取出、坏死头皮切除及皮瓣转移修复手术。经过九天恢复,于11月16日拆完头部手术缝线74针。11月19日洗了地震后第一次澡,地震前每天锻炼后洗澡,已习惯出汗后洗澡的我,半年里没舒舒服服洗澡是多么难受,可以想象能够洗澡是多么惬意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我的伤口全好了,又可以锻炼身体了。我要恢复锻炼好身体,尽早回到工作岗位,为我厂重建做出自己的贡献。
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映秀医疗队克服条件艰苦、缺衣少食等困难,成功救治伤员2886人次,收治伤员987人,手术269台次,实现了“零死亡”。成功抢救被掩埋148小时虞锦华和179小时的我,还深入各乡镇送医送药,赢得当地群众高度赞誉。新桥医院在没有相关救治经验借鉴情况下,成功的对我进行了救治,真是“医术高超创造生命奇迹,精心护理促进身体康复”,并为类似掩埋伤救治提供了经验。新桥医院医术的高超在映秀扬名,救死扶伤的精神将更加辉煌!
我的生命得以延续,身体能够康复,能够继续享受美好的生活。是因为地震发生后党和政府领导正确决策和部署抗震救灾工作,人民子弟兵不畏艰险开赴灾区救援。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精神,不顾个人安危,最后由上海消防官兵和志愿者尹春龙、宫志华等人将我救出废墟。接着是第三军医大学附属新桥医院全力救治和护理的结果。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给我健康的身体。感谢我的家庭,给予我生的希望和家的温暖。感谢映秀湾水力发电总厂的领导和参与救援的同事。感谢志愿者们。感谢山东消防,感谢上海消防官兵们。感谢第三军医大学和新桥医院所有救治我、护理我、关心我、帮助我的医生、护士和朋友们。感谢重庆大学录取我继续读书提高。感谢中央电视台、四川电视台、成都电视台、重庆电视台等媒体对我的关心和鼓励。感谢世界华裔骨科协会为我提供假肢。感谢重庆市领导和关心我的市民。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胡主席和温总理。我有幸生活在当代中国,生活在国家繁荣富强、人民团结互助安居乐业的美好时代,身为中国人我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我将继承自强不息的光荣传统,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积极投入重建,立足本职工作,为电力事业贡献一份力量。发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抗震救灾精神,加入志愿服务行为,为建设和谐社会出一份力。
Z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