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老家去玩的时候,第一次就听堂叔给我讲了祖屋的故事,听得兴趣盎然。所以后来再去老家,就候着时机,待七叔坐下了,我就问他:七叔,有什么祖宗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吧。我们一直住在城里,乡下老家的事知道得太少啦。
也许我态度真的很诚恳,七叔就讲:我随便说,乡下的事情和你们城里不一样,你随便听听。
七叔说到他的父亲,在老家过着舒服日子,给人看看病,读书写诗,抽烟喝酒,无所不为。从小就因为家境富裕而不思上进,在乡村里做了一辈子居家老爷。但是他安逸的生活中,也有一些偶然事件,让他给自己立了规矩,做筋做骨地规矩过一些日子。
七叔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六叔,我们要称呼他六爷爷。父亲口中听到的六爷爷,很有些文才,喜作诗赋,村人多有求上门来,家有喜事庆典,需要请柬颂文,为故去的长辈写一篇悼文或墓志文,这种人情关系的存在,让六爷爷颇有点恃才傲物,搭起架子来。然后有次邻村吴家有人求上门来,家有丧事需发亲戚朋友帖子,并求一篇悼文。六爷爷正好去附近的大村沈村为人看病,然后就在那家吃了饭,喝了点酒,人家推着小车把他送回家。口里还哼哼着小调,正是前些日子去灵浦看过的绍兴大板“定军山”。人家求他,他兴致盎然,根本没有听进去,手摆着,头晃着,哼哼哈哈地答应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里,走进他常午睡的床边就倒下睡觉了。当然,事后他根本就想不起来答应过人家什么话了。直到邻村吴家的太公丧事办完了,他也没有想到起这回事,不过他听说那家的儿子对他颇有怨言,还是不知道所以然。后来六奶奶把事情缘由讲给他听,他才恍然大悟,但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答应过人家什么事情啊。
事情过了很久,大家也忘记了这件疏忽,六爷爷照样过得很潇洒,酒照喝,忘性照样很大。有日他带着六奶奶去灵浦,回来的路上搭了邻村人家的车,人家到家了,余下的路他们就自己慢悠悠地走回去。不过三、四里路,沿着溪流往牛头山方向走,溪畔树木荒草茂密,路虽然不窄,溪水潺潺而流,水声作响,水汽带着一股淡淡的凉意。走着走着,经过了两村之间的柏树林,那里的茅草特别茂盛。六奶奶说我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呢?六爷爷说:这茅草太高了,柏树又密,这儿比较阴森啊。说着走着就感觉后边草窝里好像有什么动静,六爷爷回头一看,顿时头皮一紧!顿时头皮发紧了。
后边的茅草丛里跳出一个小人儿,不到两尺高,走路一跳一跳的。他们俩不敢停,也不敢跑,赶紧地往前挪。可是他们走,那小人也走,他们停下小人也停下了。六爷爷才知道自己遇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就大声说我和你也没啥恩怨,我们走我们的路,也不招惹你,你就别吓我们了啊!赶紧去别的地方吧,我回去给你烧香啊!求了好一会儿,那小人才慢慢回头,钻进茅草丛里去了。六爷爷俩赶紧往家里跑,回到家六奶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她颤抖着说:那茅草地后面是吴家的坟地呀!六爷回家后就恹恹地没精神,过了两三个月才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