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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些天曾对兰兰说:去年我写过一首最悲伤的诗。的确,世界上还能有什么诗比悼亡诗更悲伤的呢?而很早就失去了诗心的不幸的我,却似乎只有在这种极其悲痛的时刻才会有写诗的冲动。其实也不是为了写什么诗,只是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把压迫在胸口的郁闷排遣出去,否则就难以呼吸。而对我来说,满足这个欲望的最好方法就是哀嚎般地喊出心中的话,然后,这些声声嚎叫看起来好像诗,而已。曾经有一个坦率的朋友对我说:他也不是不喜欢我的文字,只是觉得读后不怎么得劲。虽然我写的东西常常有一些细腻美妙之处,但是缺少画龙点睛的魄力,总之就是没有高潮。不过,这一次他看了我写给天国里的S大哥的诗后对我说:你写得感人至深。。。
挽联
落基山金松怀抱英魂
义勇侠风采万古长存
写给天国里的S大哥
天啊!太美了!
有人突然惊呼
那一天从Lawson山归来
在与天相接的西方
暮光中的一轮金月
那么大 那么圆
此生见所未见
皎皎明月如君子兮
我轻轻地说。
一个声音旋即从心底响起:
S大哥,是你吗?
锐利的痛苦
顿时撕裂了我的心
我在冷冽的山坡上奔跑
清晨的秋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水
却拂不去我满心的悲伤
在冰川中、在悬崖边、在峭壁上
曾经在那么多的地方
你张开双臂
魁梧的身躯如铜墙铁壁一般
挡住了危险
保护着我们
你的义勇英魂安息在你所眷恋的落基山
你的音容笑貌活在舍不得你的我们心中
缠绵缱绻的风也记住了你的声音
在每一条渺无人迹的山径
在每一座陡峭的崇山峻岭
风将不停地送来你的叮咛:
有我挡着
拉着我的手
不要怕
要小心!
。。。。。。
现在再读这首诗,我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只是感觉内心一片空虚。漂浮在虚空中的心依然感觉寒冷,就好像身处于那些白茫茫的我曾无数次爬过的雪峰之上,冷飕飕的风不停地从身上吹过的那种情景。我的心在寒冷中颤抖,裸露的手指在一分钟内便被冻得痛入骨髓。不过,虽然是觉得这么空虚和寒冷,我却深知我的心已是从万年玄冰的冰冻中慢慢融解了。在瑟瑟寒风中,我听到自己轻轻地问了一声:“S大哥,你在山上冷吗?”然后,我便侧耳倾听,风中仿佛传来大哥的声音:“才女,我很好。你看见这些雪玫瑰了吗?真是太美了!你能不能再为雪玫瑰写一首诗?”重读那些当时随手写下的游记,我又发现大哥是在各篇中被我写得最多的,因为他总是那么一往无前锐不可当,同时又总是在危险的地方义无反顾地扶助队友。他曾经用卫星通讯仪救过山友一命,也曾经很多次在险峻的山崖援助过我。大哥还非常喜爱我写的文字,不管我写什么,总是不吝盛赞。我曾在一篇游记中把风写成汹涌而来的阴魂,还把雪玫瑰写成了雪的眼泪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0725/202208/3482.html ),大哥便赞叹不已地转发到他的同学群中,又喜滋滋地转告我说,他的几个同学都留言说写得才华横溢文采飞扬。所以我又想:假如我再写一首雪玫瑰,我应该怎么写呢?。。。
没错,我的心已经从浓重的悲伤中渐渐警醒了。它曾经迷失其中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沉浸于悲伤中的心的迷失是多么的深不可测、积重难返。在悲伤中所迷失的时间是一场沉醉不醒的梦,悲伤的心只是梦中的一个飘忽不定的幻影。
过去的一年,我曾经那么贴近死亡,那么清晰地看见了它那冷酷无常的真面目。但是,难道我就可以说:我对死亡与悲伤了解甚深了吗?我闻到过死亡对着我的脸庞吹过来的比万年玄冰更加寒冷的气息,我凝视过它在我眼前膨胀得铺天盖地淹没了一切的丑陋嘴脸,但除了它无比冷酷丑陋和无常的特质之外,我对它的本质其实一无所知。死亡对一般的众生而言,真的只是如佛教中的高僧大德们所说的那样,只是抛弃了一个肉身而已吗?死亡之后的生命仍将换上一个新的肉身继续轮回吗?我不知道,也许直到死之前都不可能真正知道。
我现在所深知的,是人生无常,悲伤的心也无常。我们无法预知死亡与明天哪个先到来,无论多么璀璨的生命都会消亡,而无论多么沉重的悲伤都终将消散、迷失于悲伤的心也将归于安宁。那么,且让我以一颗宁静又敏感的心,来欣赏这可遇而不可求的纯洁无暇的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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