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资料
夜半精灵 (热门博主)
  • 博客访问:
正文

父女情深

(2007-06-09 14:30:28) 下一个
伯父是爸爸的堂兄,也是爸爸唯一来往密切的亲人。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伯父在二十岁时娶了与他同岁的伯母,然而思想进步的伯父,把伯母丢在老家,南下昆明北上西安,开始了他漫长的与封建婚姻的抗争。难得的是伯母虽大字不识几个,从来没出过远门,却不甘心空守夫妻的名份,守着家守着公婆作她的小媳妇,而是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随。每次伯父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也就一二年的光景,伯母必定追踪而至,伯父立马撇下伯母另辟天地,如此这般的捉迷藏游戏玩了整整十八年,最后一次伯父在离父亲百十里开外的小县城里落脚,伯母数次三番去省教育厅,花了近三年的时间,硬是从堆积如山的全省花名册中把伯父翻了出来。俩个人精疲力竭,这才放弃抗争,踏踏实实地过起小日子。

好景不长,大堂兄出生不久,伯父就被打为右派停了公职,随带全家返回故里,一去就是十年,二堂兄,三堂弟相继出生。伯父回来恢复职位后,常常互相走动,伯母老思想根深蒂固,时时念叨:儿女不全不能入老坟地。而后又追着妈妈不依不放,嚷嚷着:你俩个闺女,无论如何得给我一个!妈妈拗不过她,就对她说:小闺女太小,大的又在远处读书,将来毕了业,还指不定去哪呐。伯母一听高高兴兴地回说:不碍事,不碍事,只要假期回来看看我就好。从那以后,我就不仅仅是爸爸妈妈的女儿,也成为伯父伯母的女儿了。

几乎每个暑假,我都会去伯父那里小住几日,伯父伯母对我疼爱有加,堂兄堂弟也想着方哄我开心。一天,伯母在大门口乘凉,搬去不久的新邻居问她:你家那个女孩子是谁呀?伯母说:是俺闺女。邻居阿姨半信半疑地说:不信,你整天想要闺女想得发疯,怎么就从天上掉下来个闺女不成?!伯母坚决地说:是俺闺女,没骗你。正巧我出去,那位阿姨随拉着我盘问:你姓什么?多大了?并指着伯母问:你怎么称呼她?听我说是同姓又称呼伯母为娘,阿姨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我:你别说,长得还真象。

伯父家不远处有一条河,每天晚上,去河边散步成了我和伯父的固定节目。父女俩沿着乡间小道,穿过田埂,在河堤上漫步,有时也会在河边的沙滩上选个地方坐下来,望着流淌的河水,直到星星满天。听伯父讲他的一生,沟沟坎坎,喜怒哀乐,讲他与父亲的往事,讲祖辈们颠沛流离艰苦奋斗的家史,我常常一脸泪水一脸欢笑,在那些感人的故事里起伏。

伯父行遍大江南北,一辈子教书育人,真可谓桃李满天下。那一年,有心的学生曾相约从各地赶回去,为伯父庆贺七十大寿。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但听伯父过后的描述,已是止不住泪流满面。

出国前,伯父每年都会去我那住几日,早上我每天炖一碗嫩嫩的鸡蛋羹为伯父作早点,晚上照例会陪同伯父下楼散步,随着年岁的增大,我常常搀扶着老人家上下楼梯,一路上也是挽着伯父的胳膊,不肯松手,父女的亲情比之当初更加深厚。

去年回国曾去看望伯父伯母,伯母人老糊涂已不认识闺女,伯父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激动地老泪纵横,他说人老如灯灭,感觉自己象燃烧的煤油灯,耗不了多久了,与闺女的见面是见一次少一次了。伯父说,他这一生没什么可遗憾的,就是现在去了,也可以安息了。说得我心头酸酸的,泪水忍不住一直流。如今,打给伯父的电话愈加频繁,只为听听他的声音,伯父说,每次通过电话,脸上的笑容能带好多天,想想闺女在惦念着他,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 打印 ]
阅读 ()评论 (5)
评论
黎盈 回复 悄悄话 和你有些类似的身世,但是我的父亲(伯父)早已死于文革中......
Liketoread 回复 悄悄话 "每次通过电话,脸上的笑容能带好多天,想想闺女在惦念着他,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非常地感动, 深有体会!!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