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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耀邦秘书解密: 64高层权术内幕

(2012-01-18 02:10:08) 下一个

作者: 吴稼祥(胡耀邦秘书)


一、六四的起源

如果没有四月十五日胡耀邦的去世,会不会有六四天安门事件?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历史本来就是一种偶然和必然的结合,偶然中一定有他的必然性。即使胡耀邦不死,我想这一场决战也是一定要发生的,只是发生的时间和形式会有变化。

胡耀邦的去世和他的下台是相关联的。如果他不下台,在1989年那个时候就不会去世。因为他患的是心脏病。1987年初,胡他被罢免以后,我亲眼目睹他的脸就像过冬的桃子一样一天一天干瘪下去——他内心的平衡失去了。我认为,人的平衡分三种:人与环境的平衡、心理平衡和生理平衡。人与环境失去平衡,先失去心理平衡,后失去生理平衡。所以,如果没有胡耀邦的87下台,他就不会死,也不会有六四。

因为如果没有1986年的学潮,他的反对者就找不到借口,就不可能在1987年初把他整下去,他就有可能坚持到“十三大”,担任中央顾问主任,然后接过邓小平的职位——当军委主席。那样,事情就可能是另外一种局面。但事情恰恰不是这么发生的。86年的学潮,导致了胡耀邦下台。

再则,如果没有1985年邓小平在北戴河借祝寿之际宣布退休, 86年学潮也不太可能导致胡下台。当时,杨尚昆非常着急,他是军委副主席,而且是靠邓小平当上的军委副主席。如果邓小平一退,胡耀邦一旦当上军委主席,首先免掉的就是他。很简单的一件事,所以他决不可能顺顺利利让胡耀邦当上军委主席。

从这一天起,中国政治舞台上就形成三大集团:改革派,保守派,阴谋家派。阴谋家派就是以杨尚昆为首的一个帮派。在挽留邓小平(不要让他退休)阻止胡耀邦接班的问题上,杨尚昆和保守派结成同盟。表面上他不断和赵紫阳胡耀邦握手,给他们讲好话,实际上已经和李鹏进行了很多阴谋交易。我记得在1986年10月,中共十二届六中全会上,李鹏刚从门那里出去,杨尚昆就追了出去。他们在走廊里咬耳朵,窃窃私语,然后拉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因为平常这些人很难见面,每个人的电话实际上都不安全,在里面要跟人谈一点事情,通常会到中南海边去“散步”。我们知道里面的窃听设备多么先进,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所以,他们联络,只有通过这些会议。

我认为,从邓小平宣布退休开始,六四事件实际上就已经开始了。

在十三大的时候,薄一波和杨尚昆在主席团会议上,我当时是主席团会议秘书,工作是作记录。他们两个有一段对话,已经把他们的心理揭示的非常清楚。在邓小平1985年宣布要退休以后,中共之间的改革与不改革的事情已经退居其次,首要的问题成为谁能保住自己的权力。而且,这个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因为1985年距离”十三大”召开还有两年的时间,邓小平这个时候宣布,大家都知道不是最后的决定。他是一个试探。如果是最后的决定,他就不会在1985宣布。他可能在1986年,不给你任何时间。这个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解释空间:邓小平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不在决定好了之后宣布?他为什么要借寿辰的机会进行试探?

这是中国传统谋略一个经典案例。历史上的朱元璋也是这样,他知道自己没有绝对的权威,在作一项决定的时候,先放一个气球,看看是反对的人多还是赞成的人多,如果反对的人非常多,他就可能把这个决定收回来;如果反对的人不是很多,他就可能做下去。去年,江泽民对小林蕙善有一个谈话,说国家主席有任期制,但是总书记没有任期制。这句话也是一个试探性气球,就是看看国内外舆论的反映,如果大家都觉得没有问题,没有人提出解释,他16大可能就不退。

邓小平那个时候宣布他要退休,实际上也是给大家一个相互商量的时间,实际是说你们考虑一下,我这样做怎么样。从此以后,各个派别的活动极为频繁,斗争日趋激烈。

第一个回合,作为六四起源,一个非常重大的权力斗争的回合是在胡耀邦下台以前。这一次决战就是在前述中共十二届六中全会上。在这个会议之前,围绕着六中全会的决定,中央已经分成了两派,并且开始了非常明显的权力斗争。

在什么问题上开始的争夺呢?主要是在六中全会的决定上要不要写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不是要写继续“清除精神污染”这两个提法。胡耀邦坚持认为这个文件不要用这两个提法。每次把这两个文件起草好送上去,小平同志都批示:很好。邓力群一定要批两三页,要阐述一下,强调党的文件要有连续性,一定要把两个提法写进去,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如何如何重要,给人家写两页以上的纸。陈云很暧昧,根本不批示。1986年,围绕这件事情大概双方争夺了半年多时间。

到开会之前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把邓力群修改稿的全部删掉以后,胡耀邦又把决议送到小平同志那里去,说这一稿可能是最后一稿,这件事情没有结束,可能在六中全会上要摊牌。邓小平批示说:摊牌就摊牌。

在这次会议通过之前,在北戴河开会的时候,有人给薄一波做了工作。这个工作,我现在怀疑,那就是让杨尚昆给他做的。薄一波说:没有必要做这样一个决定。这是薄一波的说法。中央已经通知第二天上午要开中央书记处会议,临到开会之前,胡乔木打来一个电话,也说这次中央书记处会议没有必要开。结果他自己缺席了这次会议。这个过程就看出当时的这种权力角逐的紧张和激烈。

在六中全会最后一天开会的时候,这个决议经过各小组讨论——因为邓力群当时几乎控制着整个意识形态,在邓力群帮派的坚决要求下——留了一句话,大概就是要继续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当时有几个人知道耀邦同志对此不满意,至少在会议上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陆定一,一个是万里。在会上,陆定一首先站起来发言……

因为耀邦同志记住了邓小平的一句话,摊牌就摊牌。他认为这次会议是摊牌的时机。我认为,作为政治家,他这个判断是完全错误的。摊牌,是你去摊牌,不能当着老同志的面摊牌。你当着这么多老人的面摊牌,就等于把邓小平逼上梁山了。他当时还要问大家: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呀。那时还能有什么意见?都已经改好了。这时候陆定一首先发言:说我还有点意见。他建议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从文件中删去,为什么要留这一句话呢?他讲完之后全场楞住了,没有任何人吭声,大家面面相觑。大概静止了足有几十秒钟,突然有一个非常洪亮的声音从前排响起来了,这个人是万里。他说:我赞成陆定一同志的意见。应当把这句话从这个决定里删去。为什么要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呢?难道有无产阶级的自由化吗?话音未落,全场掌声雷动。哪儿呢?中央委员席位上掌声雷动。中共党内的斗争已经表面到会场上了。停顿了一会,首先发言的是彭真,接着是杨尚昆。彭真说,我不同意删去这句话,这句话要保留。后来,邓小平就说,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我提出来的。这时,已经注定了胡耀邦的败局。

在我的印象中,除了1982年胡耀邦过多干预了赵紫阳主管的经济工作以外,赵紫阳对胡耀邦的支持是一贯的。在处理86年学潮的书记处会议上耀邦提出,现在学生在闹事,这也并不可怕,进行现代化建设怎么可能是风平浪静的呢?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事件呢?怎么可能没有动乱?有点动乱不要紧,这完全是要考我们的、锻炼我们的领导才能的时候。然后,赵紫阳接着讲。他说,我完全同意耀邦同志的意见。我们要学会在中小动乱中管理国家。这是我听到的中央领导讲得最明确的一次!就是说:不要怕动乱;我们要学会在中小动乱中管理国家。当时我看到这个会议记录,我感到中国有望,应该说为中国庆幸。但是第三天,风云突变。我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听说当时——告诉我这个情节的人不是一般人,至少是出席会议的人——杨尚昆跑去对某人耳语了几句。这个会临到结束时,耀邦同志说:散会。这个人突然站起来说:等一等,我有几句话要说。他说,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书记处对学潮这个事情还没有深刻反省。我认为这一次学潮事件的发生不是偶然的,是中央长期以来不抓政治思想工作,放松了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导致的结果。

大家原来以为这些话是不是邓力群说的?或者是薄一波说的?都不是。是胡启立!这就是为什么胡启立后来在耀邦去世以后感到那么愧疚,跪在他的灵前;最后在戒严问题上弃权,投反对票。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过了几天就在小平家里开生活会,要免去胡耀邦的总书记职务。但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捏估的?仍然是个迷。将来只有中共文件完全解密,我们才可能知道这背后的秘密。但是有一条,旨意是杨尚昆转达的。杨尚昆在邓小平面前说了什么?怎么去运作的,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

当时事情事实上已经过去,学潮已经平息,而且中央书记处已经有这样一个共识:要在中小动乱下管理国家。事请都过去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免去总书记职务呢?就是不要让他平安地兼任中央军委主席,这一定是杨尚昆最需要看到的事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在两年内再发生一次这样大的事情,可能很难。这个事情如果平安过去,胡耀邦还可能兼中央军委主席和中顾委主任。这件事情,我估计可能陈云也不愿意看到。

在胡启立发言之后,邓力群乘胜追击,说不仅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这件事情,耀邦同志不坚持,紫阳同志也是不坚持的。紫阳同志保护了很多资产阶级自由化分子,比如像严家其这样的人,居然在他的政治改革办公室里还当了一个小组的副组长。小平同志就问紫阳:紫阳同志有这件事情吗?紫阳同志说:我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是非常努力的,我坚持改革开放,也坚持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至于严家其同志,他是个非常好的同志,他绝对不是什么资产阶级自由化分子,他对党忠心耿耿,在政治改革方面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坚持改革开放的,他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说这是交锋,这就是第一次的交锋。小平同志说:那好, 就这么办吧。

在一个不民主的社会,躁动性的学潮不可能导致中央政权有多大的变动。如果要变动的话,他就要利用学生。毛泽东利用红卫兵就是这个意思。他早就想干掉刘少奇,只是找不到一个借口。六四事件的起源,其中是两个问题,一个必然中的偶然;第二个问题就是三个集团之间的互动和对抗。


二、六四的前的政治格局


“十三大”过后,改革派与保守派和杨尚昆联盟胜负各半。改革派胜了一半,是邓小平终于半退了,没有全退,军委主席的职务还在邓小平手里,杨尚昆还有可能控制军权。这也是杨尚昆和保守派胜的一半。而且这个会议上,中央顾问委员会保住了,因为邓小平如果全退的话,中央顾问委员会可能马上就撤消了。因此,保守派还有一个发言的阵地和权力运作的空间。保守派负的一半,是他们在中央第一线的领导岗位上全线挫败。因为当时内定的保守派人物胡乔木要兼任中央顾问委员会副主任,邓力群要做中央政治局委员,但是在“十三大”会议上,中央委员他都没被选上,差额选举把他“差”掉了。又选举一次,他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原内定他做中央顾问委员会副主任,可是在顾问委员会选举时他又被选掉了。所以说保守派在一线决策岗位上受到了挫败。

改革派也是胜负参半。赵紫阳仍然是个“儿皇帝”,他上面仍然有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还有中央顾问委员会、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就像古罗马还有元老院一样。而他在这次大会上想通过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决定,没有通过,只在“十三大”报告里写了一些条款。这是改革派负的这一半。因此,“十三大”实际上并没有终结这场权力斗争,只不过是给这场权力斗争做了一个幕间休息——由邓小平退休开始发动的、到六四事件的两幕戏的幕间休息,而且是下半场,接近高潮了。

幕间休息以后,到了1988年春天,一些老同志到珠海去过春节,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反赵紫阳的“指挥部”。1988年的夏季,邓小平同志再三强调要进行价格改革,当时中央政治局决定进行加强改革,发了政治局会议公报。此事导致了一场抢购。这件事情后,保守派和野心家们想争取最高权力的这些人蠢蠢欲动,开始对赵紫阳全线反攻。反攻的第一个信号是李瑞环发动的。他在政治局会议上向赵紫阳首先发难,说现在就进行政治体制改革、价格改革是完全错误的。而且要批评、批判赵紫阳的“外向型经济”的思想,批判两个“大循环”的思想。接着王震(他当时是列席书记处会议)提出《河殇》的问题,因为当时赵紫阳当“代总书记”以后,《河殇》播放在电视上,他们就认为《河殇》是赵紫阳要和邓小平争夺天下,分庭抗礼。他们提出“到底谁是我们党的领袖”的问题。王震的背后是邓力群。他是“创作”者,王震是“表演者”。王震说:谁敢反对邓小平?谁反对邓小平,我就要他的狗头。

实际上从那时开始,他们的斗争策略已经改变了。他们开始挑拨赵紫阳和邓小平之间的关系。因为大家知道邓小平退休时提出了一个条件,说我半退是可以的,但是我推荐一个人来做中央军委第一常务副主席,杨尚昆做常务副主席,我随时把这个职务让给他。那意思是说杨尚昆一定要随时干掉赵紫阳。有了邓小平这句话,他们就等不到“十四大”了。因为邓小平可能在“十四大”以前就把他的职务让掉。

一般这个权力斗争都是五年代表大会一次。因为有邓小平这句话,这个权力斗争被提前了。1988年的春节,这些老人们,包括王震、薄一波这些老人在珠海具体商量怎么搞掉赵紫阳的方案。这件事是日本记者先探听到的。

总之,在胡耀邦去世前,形势可以归纳为三条:

1、受到重创的保守派在重整旗鼓,并在寻找反攻的新的契机。

2、赵紫阳和邓小平之间已经出现嫌隙,主要是因为《河殇》的出现,加上一些人的挑拨离间。改革派之间最高领导层,出现分裂。就是实际的最高领导人和民意领导人——邓小平是实际权力的掌握者,赵紫阳是民意权力的掌握者,这两个人中出现缝隙,出现问题了。

3、杨尚昆成为邓小平与中央之间的沟通和联系。

这三条也可以概括为三句话:改革派试图卷土重来;邓赵之间出现缝隙;杨尚昆掌握了中央权力的主动权,掌握了杠杆。


三、六四的性质


我把“六四”定义为赵紫阳为代表的改革派与保守派联盟之间的一场决战。它的结果是全部都是失败者,没有一个胜利者。

胡耀邦去世以后,对胡耀邦去世感到最内疚的是1989闹过事的在校大学生。他们隐隐约约地感到,胡耀邦的去世与他们的闹事有着某中说不清楚的连带关系。胡耀邦去世以后他们受良心的呼唤,开始表达对邓小平的不满,同时表达对胡耀邦的哀悼和愧疚之心。他们大概只能看到邓小平,因为邓小平在最高位置上面,他们并不了解邓小平是在什么情况下做了这个动作──挥泪斩马谡;他为了向保守派妥协──保守派的进攻非常强大,自己把他提起来又自己把他干掉了,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学生们不知道这些事情……街上的标语越来越多,都是反邓小平的。这正是杨尚昆烧三年高香都烧不来的局面。那恰好可以制造赵紫阳和邓小平之间的进一步冲突。要不你进一步镇压,你如果不坚决镇压,就表示你赵紫阳有野心,也就是想搞倒邓小平。因此,对待学生的态度,就成了一个对待邓小平的态度问题。

其实,学生“见好就收”最符合赵紫阳的利益,因为赵紫阳一直不主张镇压学生,他主张对学生怀柔。学生越闹得凶,保守派就越高兴。他坐山观虎斗。当时的利益结构就是这样的。所以最不想让学生退的就是杨尚昆,就是陈云、薄一波、邓颖超这一大批老人们。

那么怎么样让学生们不退呢?很简单的一个办法,就是我告诉你,我要秋后算帐!因为一秋后算帐学生的分配就没有去路了,所以他们一定要闹。你要秋后算帐我能回去吗?参加过这个活动的都知道,就是这个心理。而保守派决不可能说你这个运动是爱国的,我一定要把它定性为“动乱”;只要是“动乱”,我秋后就算你的帐。只要你定性为“动乱”,学生就不会善罢甘休。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当时的形式和利害关系就是这样的。保守派是想坐山观虎斗,他们希望学生不要退场,希望邓小平和赵紫阳斗的越剧烈越好,那么他就可能让赵紫阳在“十四大”之前下台。

保守派利用了学生,杨尚昆利用了保守派和学生、赵紫阳和邓小平之间的冲突。他处于最有利的位置——既能沟通邓小平、赵紫阳,还能沟通保守派。他有一个大家都有求于他的“身份”,他可以跟所有人说话,没有人认为他是两面三刀,因为他要扮演邓小平的传话人。他的位置使他可以做到一箭三雕:让赵和邓和保守派同归于尽,自己做“太上皇”,控制军权,找一个“儿皇帝”,他想重演邓小平的故事。而且,他确实办到了这一点,在其后的两年内,他就是“太上皇”。

但是赵紫阳毕竟在中国共产党里滚了这么多年,他有他的政治谋略。他的谋略是什么呢?以退为进,隔岸观火。在学生闹得最凶的时候,他去北朝鲜访问。他效法的是1966年的毛泽东,学生开始闹事的时候,毛泽东躲到杭州去了,让邓小平和刘少奇在北京处理事情,处理完了,8月份,他回来便把他们打翻在地。赵紫阳现在重演这样一个故事。他临走之前交代三条:第一,我走了以后不能召开中央常委会;第二,重大事情向我汇报;第三,由李鹏主持中央工作——他想把这个“祸水”重新引向李鹏,。但是,杨尚昆比他还高明。赵紫阳前脚刚刚走,杨尚昆后脚立刻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常委会他没开,他开的是政治局扩大会议!这个会议当晚结束后,杨尚昆就带着李鹏、李锡铭和陈希同去见邓小平,把这场运动描绘为一场疯狂的反对邓小平的运动。于是邓发表了一篇杀气腾腾的讲话。这篇讲话大家都知道,当时就在党内公开传达了。邓小平的中心就是三句话:不怕流血;不怕骂娘;不怕制裁。 对学生要采取最强硬的手段。根据邓小平这个讲话的调子,当天晚上胡启立奉命主持起草了4月26日的《人民日报》社论,把这场学生运动,定义为反革命动乱。

从此以后,赵紫阳和邓小平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因为邓小平讲话传达时,一点也没有介绍背景资料。这篇讲话是在什么背景下说的?谁去汇报的?一句话都没有。他同时也促进了杨家的灭亡的命运。因为他这样做实际就是把邓小平逼到了墙根,火山口,就把邓小平变成了一个暴君。就是这场运动将来不论以什么方式发展,其罪过都在邓小平身上,因为有这篇讲话。这叫一箭双雕。赵紫阳回来以后,你要是讲怀柔,就是直接与邓小平的讲话对抗,邓小平已定性为反革命暴乱,你这不是与邓小平对着干吗?赵紫阳不知道,以他的背景和功力,是不能跟毛泽东相比的,所以他不能玩那个谋略。他本来是想你们镇压完了之后,我来收拾。如果你们镇压了或你们非常严肃地处理了,我回来进行怀柔的处理,就我一个人对。但是,赵紫阳出的这个招,被杨尚昆以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彻底的毁灭了。杨尚昆已经看穿了他的用意。

邓小平的讲话以后,包括李鹏、杨尚昆这些人,唯一的担心是学生坚持不住,会撤退。结果他们担心的局面终于出现了。紫阳同志回来以后,在5月3日发表了讲话,学生觉得这个讲话很舒服,就回去了。但5月13日中午,学生“绝食”出台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抉择。思想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学生无法理解中共所做的事情,他们上街是因为何东昌在各大学演讲:赵紫阳的讲话只代表他个人。这个讲话把学生刺激得坐不下来,没办法在学校里读书,他们要讨个说法,要求承认他们不是动乱。

从学潮开始,到学生上街绝食,所有的的事情都按照杨尚昆的意图在发展。那时侯他已经成立了戒严指挥部。戒严指挥部刚成立的时候在中南海办公,几天以后搬走了。

大家知道,一但动了军事行动,对改革派无论怎么进行清洗都不为过,因为已经流血了。如果不流血,那什么事都好说。在这之前——邓小平时代,他们没抓多少人,最高的处罚就是开除党籍,像方励之、刘宾雁、王若望等,他们并没有被投进监狱。投进监狱就是在“六四”,动了军队以后才开始的。冲突已经升级到军事冲突,他们无论做出什么人们都不会惊讶。现在老抓人,就是六四抓惯了,抓起来已经没什么了,那么多的人我都抓了,现在我还不能抓吗?

但是,杨尚昆想当“太上皇”,也就为自己的灭亡种下了祸根。因为他做的这些都瞒不过邓小平,只是邓小平当时不敢和他动手。一方面,邓小平不可能既打赵紫阳,又打杨尚昆,这样的话他马上会灭亡。杨尚昆不管倒向哪一边,哪一边的力量一定加强,所以邓小平一定要稳住他。另一方面,杨尚昆军权在手,对他动手必须小心谨慎。就像一个公司经理,你的卫队长如果对你不忠心,你可能还要安抚他,因为他们随时可能把你软禁起来,一个电话就行了:小平同志,你不安全,我给你重新派一个警卫连,让那些反革命不要进入你的家里。从此以后你连电话也打不出去——你无法联络,他只要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当然,邓小平并不好“玩”。中共“十四大”前,杨尚昆兄弟莫名其妙地下台,可以被看成是他那次“玩”性发作的代价。他的失败,只是比那次保守派与改革派“同归于尽”的大火迟到两年而已。


四、六四的教训和价值


六四的第一个教训,我认为是权力被“不规则垄断”。

在中国,不进行经济和政治改革,社会会衰退,甚至会野蛮化。但如果只进行经济改革不进行政治改革,社会就会动乱。社会动乱的根源不是民众要求政治参与,而是少数人对社会政治权力的不规则垄断。少数人垄断权力,社会可以不动乱,比如中国的王朝时期,唐代可以繁荣四百年,权力是被所垄断。但是权力被少数人不规则的垄断,权力的更迭没有程序,是通过权力斗争和阴谋的方式来解决,它就成了社会动乱的根源。我在《头对着墙——大国的民主化》(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出版)一书对中国的体制有一个分析,对中国民主化为什么一百年没有搞成也有一个分析。六四的教训告诉我们,这种少数人不规则的垄断不解除,中国的动乱就会永远持续下去。对于政治参与的小镇压,会带来小的反抗;大的镇压就会带来大的反抗。在1978年的北京,一开始只是很小的思想方向座谈会,然后才有北京大学的竞选;你再镇压一下——清除精神污染,又批了十个人,如于光远、胡绩伟、郭罗基,结果就出现1986年的学潮;1986年的学潮被压下去了,1989年又有了更大的学潮。这一次压得更深,时间更长,反弹其结果难以预料。也可能比1989年更大,也只能更大,因为它压得更久,积蓄得更深。而且不规则、当局的这种不理性超过邓小平时代。

第二个教训是:仅仅是学生运动,不可能完成政治民主化的过程。学生是一种不稳定的、不自主的中间的政治组织。它是一种潜在的组织力量,但不构成一种完整的组织势力。学生运动只是激发政治冲突的导火索,如果没有中共政治力量的分化,没有社会中间组织的发育,无论多少次学生运动都不可能把中国导向民主化。因为在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是靠学生运动实现民主化的,即使是苏联,它靠的也不是学生运动,而是苏共中央的分裂,是叶利钦和戈尔巴乔夫的对抗、靠的是政治力量的分解,最后靠的是工人。在南韩,学生运动也非常多,但导致南韩实现民主化的决定力量,是社会自主力量的发展和南韩内部政治力量的冲突。

在中国历史上有一种对学生运动崇拜的心结。我认为对学生运动不应该崇拜。学生运动永远都是一个催化剂和导火索。而且,它在黑暗的政治下容易被人利用,在一个有希望的政治下则可能成为政治民主运动的催化剂。我认为,对学生运动过度的崇拜和把学生运动看成是中国民主化的母亲,是一个值得总结的教训,不是经验。第三个,六四的价值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认为六四仍然是一场伟大的民主运动。其民众的参与程度是有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它的伟大程度我有一比:它是东方的法国大革命。不能认为这个运动它一开始是学生发动的,就认为这个运动有任何被玷污的地方、它不是一个独立的力量,它是非常纯洁的。不能因为这个运动被这些阴谋家野心家所利用,就损害了这场运动的价值。这场运动可以看成是中国民众第一次采取的一个集体行动,不在官方发动的采取的一个集体行动,它跟文化大革命完全不同(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发动的),而且宣布了中国统治的不合法,终结了中共统治的合法性。它用街头呼喊的形式,比投票要强烈得多。它用呼喊、用标语那个选票是非常巨大的,人人都能看得见,连卫星都能看得见那个选票,宣布了中共统治的不合法性。

但是,这场运动的价值,无论怎样估计都不会过高。我认为,在世界历史上,它的意义可以与法国大革命等量齐观。法国大革命在世界历史上是一场终结君主制度的革命,宣布了君主制度的灭亡;而“六四”则宣布了共产主义僭主制度的灭亡。法国大革命以后,导致了君主制度垮台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法国大革命成功以后君主一个一个的倒台。而君主的统治比僭主的统治要文明的多,所以结束僭主制度比君主制度更加困难。当然,这两者之间也有区别:法国大革命是首先砍掉了自己君主的脑袋,然后去砍别国君主的脑袋;中国的“六四”是别国君主脑袋先砍掉了,最后砍本国君主的脑袋。



六四“权力大玩家”

自-陈小雅主编《沉重的回首: 89天安门运动十五周年纪念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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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fcook 回复 悄悄话 听上去和看古装电影一模一样,中国历史上总有有忠臣,奸臣, 庸君,小人, 21世纪依然一样,如果没有制度约束的话, 因为仍然是一样的文化老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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