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就这样走了
父亲节于我是个很新的概念。要不是送来的广告充满了工具之类,是很难想到还有父亲节这样一天的。今年却不同,父亲走了,反而想得起来父亲节。
奇怪的是,我从未和父母在一起生活过,更奇怪的是,家中我是唯一的孩子,而父母又一直恩爱着。所谓的一直,是指从出生"一直"到现在。几十年来,小时侯在外婆家,后来是在自己家,去父母那里就好象去到亲戚家,有一种很陌生很陌生的感觉。
父母和我的生活没有重叠,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怎样活着。和父亲就更多了一曾屏障,因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很多回家的时光都在两个陌生,却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的沉默中度过。不多的话,都是在坐到一起前刚刚编好的"台词",这几句话一说完,便是相顾或不相顾的无言。每到这时,任何一个可以打破僵局的响动都有如救命。
情况的改变是由于父亲被查出了癌症。父亲在我看来是很难归类的人,早年毕业于燕京,后来是右派,再后来成了劳模,全国五一奖章获得者。然而这一切和我无关,生活中又不知他的喜怒哀乐为何,所以不知该看他是干部,工程师还是别的什么人。
但在癌症面前,大家都没了差别,有的仅剩了求生的欲望。而我的角色也终于有了实质的内容。和父亲的接触,彼此进入生活,却真实的发生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不知是谁的过错,权且算在命运头上吧。
父亲是喉癌,全喉切除后就不能讲话了,在陪他治病直到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之间只是笔谈。然而这种低效率的沟通手段却达成了彼此间最多的了解。我知道了他小时候的不少事,知道了他退休十年还放不下的事业,知道了他在东北生活了一辈子却要回上海的苦衷。父亲,此时也谈不上是可亲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在我心里这个概念终于有了内容,终于在他生命将尽的时候活生生了。
人生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不能真的善待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从没高兴过,一切无从得知了。作为孩子,能有这最后几个月的经历,也算补上了为人子的生活,但一种莫名的遗憾却一天天的成长,不知边际在哪。
父亲节,第一个没了父亲的父亲节,也是第一个"有"了父亲的父亲节。说得出的惆怅和说不出的孤寂,选什么送给父亲?怀念和难过也才刚刚有了头绪,选什么送给父亲?还是把孙儿的长成告诉他吧,这总是希望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