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同学半日——记一次校访
廖康
本想用“家访”来简称“家长访问”,但又怕误解,因为中文“家访”是指老师到学生家中访问,而美国的Parent’s Visit是指父母到学校和孩子一起上课。中国似乎还没有相应的活动,无以名之,权且称之为“校访”。
今天第一节是文化课。老师讲了一个印第安人的创世神话,让学生和家长一起在牛皮纸上画出其中一个情节。我和儿子都不善画。我建议画故事的最后一段:美州狼强迫自己的新娘吃下跳蚤后,新娘就怀孕了。她向大海奔去,狼想抓住她,却只抓到一把沙虱,即海虾。我画了海浪。儿子画了个圈,一竖是身子,两撇是手臂,两捺是腿,又在圈中加上鼻眼,圈上涂抹卷发——没有比那更简单的女人了。该我画狼了,我哪会呀?画出来的怪物,要不是那尖耳朵和翘尾巴,简直像匹马。儿子在海中涂了些黑疙瘩,假装是虾。我更省事,在海岸上点了无数个点,自然是沙了。儿子意犹未尽,在左上角画了一只大鸟,一只小鸟;说大的是发大水时曾经背负众生的神鹰,小的是蜂鸟。可这两只鸟大小差别不大。管它呢,有那么点意思就行。我说这意味着人不愿作狼,化身变得像虾一样多。老师看了还一个劲儿地夸奖。这就是美国式的教育——夸奖,帮助孩子建立自信心。
第二节是语文课Language Arts,练习如何运用英语。老师事先在墙上贴了七个人像:保护孩子过马路的Chris,邮差Moe,老奶奶Gertrude,卖柠檬汁的Larry,童子军Scott,小霸王Bernard,还有过生日的女孩Betty。这些人称用英语表达都押着头韵呢。老师说,小镇上发生了一个案子。很多人中毒了,脸色变得粉红。侦查结果集中在这七个人身上。学生和家长的任务是:抽签拿三个人像;然后写出案发时他们各自在做什么,他们认为谁是罪犯,及其犯罪的方式和原因。
我们抽到Moe,Chris,和Scott;我开始冥思苦想怎么编故事。可儿子比我更善于逻辑思维,他也很善于观察,看了一下那些图像就有主意了。他说:罪犯是卖柠檬汁的Larry,是他用柠檬汁毒害了大家。那天,Moe挨家挨户送信,他给Larry送了一个邮包,包上注明是化学品。Moe认为Larry就是用它毒害了镇民。我点头称是。儿子接着说,案件发生时Chris很忙,他一趟一趟地保护孩子们过马路,没有喝柠檬汁,所以他的脸是白的。他认为是Larry干的,因为凡是喝了柠檬汁的人,脸都变红了。他了解镇上的孩子们,知道Larry是个淘气孩子,总是搞恶作剧。但这次太过分了。图画上的Scott正在送牛奶,儿子犹豫了一下,我建议案发前他正在给Larry隔壁的老奶奶Gertrude送牛奶,瞥见Larry呷了一口柠檬汁,脸就变红了。当时他没多想,后来明白Larry一定是在拿自己做实验。儿子很快就写好了每个人的说词,交了上去。我说,你的作业一定最好。我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说词。儿子说,那不一定,你还没有看见别人是怎么写的呢。这孩子,逻辑思维就是这么强,竟然对自己也没有一丝感情上的偏向。
第三节课是自然科学。由于后天是情人节,老师讲科学家们做过什么有关爱的研究。首先,她说古人误以为心是感情的居所,现在科学家已经知道,无论是思想,还是感情,都由大脑来主宰。可是由于传统习惯,情人节的卡片上只有画心的,没有画脑的。有位家长说,脑子不好看,画出来倒胃口。我说,其实心也不好看,我们看到的心是美化了的图案。人们的观念变了,假以时日,也会画出美丽的大脑。老师报我以感激的一瞥,然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显然,她做了充分准备。不仅拿着一大沓子复印件,而且非常熟悉其内容。从血压、心跳、脑电图到各种生理、心理现象,讲了个不亦乐乎。我从中学到三个与爱相关的新词:phenylethylamine, dopamine, oxytocin,老师说巧克力能够促使这三种化学物质增长,这就是情人节送巧克力的科学原因。
讲完后,老师让我们根据今天的内容做个情人节贺卡。我们在三叠卡的第一页上写上我们的名字和V 2010,我在第二页上写下:人生最大之幸福莫过于知道我们得到了爱,而且爱的是我们自身,或不如说,尽管我们自身如此,还有人爱。* 并在下面画了心和大脑的抽象图形。儿子在第三页画了个复杂得多的大脑,在里面写了那三个新词,又在旁边写上:你让我的脑海充满幸福。
第四节是体育课。热身后,我们先打篮球,玩“出局”游戏。我和儿子投得挺准,并用自己的球把别人的球撞开,让不少人出了局。有的家长开始喘气了,我不由得意起来。接着,我们又打橄榄球,家长对学生。这可更要劲了,但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我觉得再不济,也能打个平手吧。没想到跑起来力不从心。眼见一小个子接到球向底线跑去,离我也就是一米之遥,我就楞是追不上他。终于,一只手碰到他肩膀了,我努力向前,另一只手伸出去。只觉得上身太沉,地面升起……我摔倒了,他到达底线。结果,孩子们以3比0获胜。
注:
* 那是雨果的名言,英文简练多了:The greatest happiness of life is theconviction that we are loved -- loved for ourselves, or rather, loved in spiteof ourselv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