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声
北美女人大本营>>>
113
一个月后,韩晋年获悉了谷石在上海被监控的消息,有关部门已经派专人进驻谷石的企业集团,而他在国内的所有资产,都已经被冻结。
韩晋年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努力作为,真是得不偿失。谷石一出事,他们在国内的那些投资者和客户的资金,也就全都被冻结了。这意味着他本来可以到手的上千万美金的赚头,现在可能要全都泡汤了。更糟糕的是,他还背上了一大笔数目可观的坏账。
他心里很清楚,君慧的死,肯定跟谷石的幕后策划有关。他记得当时自己曾经警告过谷石,千万不要挺而走险,以免到时候坏了大事,过犹不及。但是谷石的脾气却仍然一如既往。他觉得,谷石这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是从一开始起,谷石就注定了像个头脑发热的赌徒一样,要输得精光。谷石是个赢得起、但是却输不起的人。从他这次对君慧的下手,就清楚地说明了他韩晋年的预感是对的。他跟他韩晋年不一样,他们的家庭背景决定了,谷石做事一向是颐指气使的。他容不得别人对他的背叛。而他韩晋年却是坚忍惯了的。所以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退让。
此时,韩晋年正在他纽约的家中,慢慢地喝着葡萄酒。韩川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玩电脑游戏。许笠云则在楼下大厅里看当红的电视肥皂剧《Sex and the City》,韩晋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也迷上了这类在他看来索然寡味的床头戏。自从回到纽约后,韩晋年觉得许笠云对他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冷了许多。他们一人睡一个房间,吃饭的时候,许笠云一见到他来了,马上就会找个理由离开餐桌,把他一个人撂在那里。
但是他却看不出来,许笠云要跟他摊牌、大吵一场的迹象。这反而让他整天都提心吊胆的。许笠云是个办事不动声色的人。
因此,谷石那头一出事,韩晋年就有些心灰意冷了。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这些年他一直想要艰难地从许笠云的阴影中走出来的,但是,到头来他还是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他现在的光景,还不如当初他刚刚认识许笠云的时候。
原先他利用高息贷款在洛杉矶重金购进的那些豪华房子,由于谷石提供的资金不能到位,看来已经血本无归,还有他还要因此负债累累了!他的商界的朋友,那个精明的爱尔兰房地产商Johnny,也正在舍他而去。他倒是从中赚了一大笔钱。
本来他是想最后事出无奈的时候,拿方清凉垫底的。但是方清凉似乎比他原来想象的要精明的多。真是人不可貌相!方清凉可能最后接受了费宁的劝告,没有在他的公司入股。他没想到方清凉也学乖了。看来纽约这个广阔天地,还真是可以让人大有作为!它甚至可以让一条虫,变成一条龙。方清凉就是这样从一条流落街头的虫,变成了一条龙的。
这时,他听到门口有人敲了两声。他知道是许笠云上来了。他过去开了门,只见许笠云正拿着个酒杯,还有一瓶酒,站在门口。韩晋年看到她手里的酒,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说:“进来吧,咱们已经好长时间不在一起喝酒聊天了!”
许笠云进了屋,先给韩晋年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在韩晋年的对面坐下,说道:“你打算今后怎么办?你总不能就这样在酒杯里淹死吧?!这可不像你,那个敢跟我父亲顶嘴的韩晋年!”
韩晋年低着头说:“我对不起你,笠云!”
许笠云说:“现在可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我想听听你的下一步计划。”
韩晋年说:“我的那些高额贷款马上就要到期了。如果我现在就把那些房子抛出去,我将可能亏损将近上千万!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亚美’的资金来还掉高额贷款。但是这样做却要承担风险。如果到时候房价下落了,我们算完了!”
许笠云说:“如果一年后房价又涨了呢?”
韩晋年说:“那么我们可能就会有一笔大赚头。这就像豪赌一样!”
许笠云笑着说:“那我们为什么不赌上一把?!我已经调查过加州房地产的行情了。这两年每年涌进大洛杉矶的移民,在二、三十万之间。三、五年之内,房价还不致下落。”
韩晋年说:“可是……,‘亚美’是我们多年来的心血!”
许笠云说:“商场上没有不承担风险的投资的!只要你能振作起来,我愿意你再去博上一博!”
韩晋年的眼泪出来了,他颤抖地说:“笠云,这辈子我服了你了!”
许笠云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也该给办了。不过,这事还是由我来办,不用你出头。我知道你的性格!有的事是应该当断则断的!”
韩晋年睁大眼睛,慢慢问道:“你是说耿小袖的事?!”
许笠云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114
傅庸在C大获得PHD后,他分别联系了三个学校,C大,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还有哈佛大学,准备去做Postdoctoral。早先,他是想留在C大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实验室。他也因此征询过费宁的意见。
费宁笑着说:“小傅,说老实话,你们搞自然科学的路子,我不太熟悉。不过,如果从我个人经历的角度来看,我觉得C大并不适合你。你是那种天生的必须在只有强大的学术的压力下,才能获得成就的人。而C大并没有给你提供这种环境。”
傅庸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笑着说:“费宁姐,你不知道,其实,我对C大还是挺有感情的,我的导师也希望我能留下。我们实验室的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还有……”他把玩着十个手指,顿了一会,说道:“还有你!”
费宁叹息一声,说:“小傅,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学业。做学问是需要专心的,因此环境十分重要。所以我说,你需要更大的压力!我没有别的意思。”
傅庸在跟费宁谈过之后的那天晚上,想了差不多一宿。第二天,他决定到哈佛大学去Interview了。他订了去波士顿的机票。
傅庸在波士顿呆了三天后,忽然就买了回洛杉矶的机票。他不想再去巴尔的摩了,直接就回了LA。他的心理非常的冲动。
费宁看到傅庸这么早就回来,有点意外。她问说:“小傅,你不该这么自信的!俗话说,狡兔三窟。如果万一哈佛那边你去不了,你怎么办?!”
傅庸笑着说:“我倒不是太自信,而是觉得我自己还是挺留恋C大的。我在这里呆了快五年了。当初跟我在一起的小宋、小沈如今都走了。但是,我很多时候却都觉得他们好像还在我身边一般!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
费宁听了这话,眼睛忍不住就红了。
不久,傅庸就接到了哈佛那边的通知书。他将通知书给费宁看过了,费宁显得非常的高兴。那天晚上,她特意炒了几个菜,买了一打啤酒,为傅庸贺喜。
傅庸却喝得大醉了,泪流满面,形象十分不堪。费宁笑着说:“小傅,我发现你就是不能喝酒,你一喝起酒来,就像个小丑似的!”
傅庸歪笑着说:“费宁姐,你可能不知道吧。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程墨雨跟他老婆僵住了,他抱了一箱啤酒,硬拉着我跟他喝。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我记得程墨雨猛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叹了一口气,说了,‘我说,哥儿们,你知道吗?人生一场大梦啊!’嘿嘿,费宁姐,你知道我是怎么续他的话吗?”
费宁感兴趣地问说:“真是一对酒鬼!你怎么续的?”
傅庸脸上闪着泪光,他的笑容,有点黯然。他笑着说:“我就这么续上了,——世事几度秋凉!你看,费宁姐,我说的多出彩!”
费宁听了这话,她的眼圈也红了。她一下子想起了许多人:她的母亲,她的儿子浩浩,她的父亲,Peter,君慧。她甚至还想到了周寒山。她这一年多下来,经历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其中的滋味,她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品尝。
那天晚上,费宁扶着傅庸上床睡觉之后,她望着傅庸布满疙瘩、然而还带着稚气的脸,心里又喜又悲。这一年多来,她觉得自己是看着傅庸长大了似的。她当然知道,傅庸在暗地里恋着她。而她自己通过慢慢的在跟他的接触中,也逐渐喜欢上了他。但是她明白,自己对傅庸的这种好感,决不是所谓的爱情。她希望傅庸在感情上,总归一天有自己的真正归属,而不是像对她一样,只是将对异性的一种生存上的依恋,跟真实的情感联系在一起。费宁认为,依恋不是真正的爱情,那只是一种寄托。而爱情跟寄托完全是两码事。爱情是付出,是情感的决口,它从当事者胸中汩汩地淌出,有一种割破动脉的快感。
费宁看着傅庸睡着了,她正要离开他的床边时,突然间,傅庸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闭着眼,喃喃说道:“费宁姐,你别离开!……我没醉。我要你陪着我!就这么陪着我……”
费宁按住他的发烫的手,心里充满了热意。那天晚上,她就这么坐着,一直守在傅庸的床前,看着他酣睡。
傅庸去波士顿的时候,费宁跟程墨雨送他去了机场。傅庸笑着对费宁说:“费宁姐,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现在马上就跟你回去!”
费宁笑着说:“别傻了!听说东北那边天气冷,你到那边后,一定要注意身体!过些日子,说不定我就要上那里看你了!”
傅庸笑着说:“你要不来,我就Call 911!”
傅庸又对程墨雨说:“哥们,有空多照顾一下费宁姐。我知道,你们俩都在跟自己过不去!”
程墨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这小子!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你知道,我跟费宁一样,都比你大几岁,而你却一口一声的费宁姐地叫着,你怎么从来就不喊我一声程大哥呢?!”
傅庸笑着说:“哥们,这你就见外了!咱们这又不是在江湖上。”
程墨雨跟费宁目送着傅庸的飞机缓缓地升上了天空。程墨雨笑着跟费宁说:“真没想到,这小子如今也学油了!”
费宁瞅着他,笑着说:“墨雨,我想,不是傅庸他油了,而是你自己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油过!你想想,到现在为止,你油过吗?!”
115
那天中午,程墨雨在实验里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他先是以为对方打错电话了,就要放下电话。但是对方却说:“程先生,我说出来你不要见外。我是许笠云,是韩晋年的妻子。”
程墨雨愣住了。以前他听耿小袖提起过韩晋年的妻子,只知道她是台湾人。他问说:“韩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笠云笑着说:“看来程先生到现在还不知道内情!我想告诉程先生的是,请你太太今后不要再纠缠我们家的韩晋年了!”
程墨雨一听,大声问道:“韩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笠云冷笑着说:“什么意思?这你该问你太太去!你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住着你女人用色相给你换来的房子!”
程墨雨放下电话后,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间,他心里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破裂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耿小袖居然背着他,跟韩晋年干出了这种事!而且,如果这事是事实的话,那么,君慧的死,耿小袖或多或少地也要承当不光彩的责任的!
晚上,他回到家里,跟耿小袖大吵了一架。自从去年耿小袖住到Hilton酒店,他跟她吵过之后,他很少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了。耿小袖一边哭着,一边解释。但是程墨雨对她的话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他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从肉体到人格,耿小袖在没有跟他商量的情况下,悄悄地就将他给出卖了。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他甚至质问耿小袖,Ray到底真的是不是他的儿子。耿小袖哭着说:“他当然是你的儿子,你看他眉目之间,哪个地方不像你?!”
然而程墨雨此时正在气头上,他越看越觉得Ray的长相可疑。尤其是Ray圆圆的下巴,怎么看怎么像韩晋年!
当天晚上,他简要地收拾了自己的一些贴身物件,装在一个小箱子里,然后不顾耿小袖的哭求,就开着车离开了他们家。
他缓缓地开着车转悠着,自己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这时,他接到了费宁给他打来的手机。费宁一开口就说:“墨雨,你现在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小袖刚刚给我打过电话,她要我劝你回去!你们有什么事就不会慢慢地坐下来说吗?!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程墨雨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说老实话,我还真的不想回到她身边了!”
费宁说:“那你想上哪儿去?”
程墨雨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费宁顿了一下,说:“墨雨,要不你就上我这儿来吧。”
程墨雨说:“算了,明天再说吧。我现在需要清静。”
他关掉手机。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车子已经上了710高速公路。于是他突发奇想,暗忖道:晚上干脆上罗兰岗,去找方清凉聊天。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敲开了方清凉家的门。方清凉见了他,就像见到了鬼一样的吃惊。而当她看到程墨雨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小箱子时,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慌忙将程墨雨让进屋,问说:“怎么回事,墨雨?看上去挺吓人的!”
程墨雨笑了笑,说:“跟老婆吵翻了,这不投奔你来了。晚上想在你这里胡乱对付一夜,明天早上我就走人。”
方清凉说:“你干嘛不上费宁那去?!”
程墨雨摇摇头说:“没劲没劲。明天我自己去找一幢公寓。”
方清凉说:“这么说,你跟耿小袖真的要断了?!关于她的事,我也听我的一位老外朋友说过不少闲话。不过,女人嘛,尤其是在美国,这种事,我觉得你也不必太认真较劲!”
程墨雨说:“不说这个了。你们谁都知道她的事,就瞒着我一个人!我他妈的都成了什么人了!”
方清凉拿出一瓶葡萄酒,倒了两杯。程墨雨正喝着,方清凉忽然低声说道:“墨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见外。”
程墨雨说:“我还真想不出来,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我见外的。”
方清凉说:“下个星期天,我就要结婚了!”
程墨雨听了,扑地一下,就将刚想要咽下的一口酒,喷射出来。他擦了擦嘴巴,打了个嗝,说:“这事新鲜!那新郎是谁?”
方清凉说:“说出来你可能也知道,他叫Johnny,是个爱尔兰人,也是搞我们这行的。”
程墨雨怔了一会,说:“清凉,Johnny这人我以前听小袖提起过,你既然想要嫁给他了,我除了祝福之外,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不过,有的时候,人在江湖,自我保护才是最重要的。或许你付出的越多,你得到的却越少。”
方清凉听了,眼圈一热。她笑着说:“墨雨,我跟你开个玩笑。如果我现在要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程墨雨喝下一大口酒,然后闭上了眼睛,说:“清凉,我觉得任何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反正,你的喜酒,我是吃定了!”
方清凉借口要去一下卫生间。她一进去,马上就将门关上了,然后,她拧开了水龙头,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见自己的脸上,早已经仿佛是雨打梨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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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庸走后,费宁的公寓空出了一个房间。也就那么半个月时间,她却发现,每次她回家时,都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虽然傅庸在的时候,她跟他只是一般的关系。但是,一个人的日子,总是不会有家的温馨的。此时,她忍不住想念起了傅庸。
在他走后,她的晚餐也变得简便了。面条成了她的主食。每天她上完课回来,就是下一碗面条,然后敲下两个鸡蛋。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费宁想。她想,时间的速度,应该是缓慢的。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现在是三十出头,如果说时间真的可以在她身上焕发光辉的话,那么,她跟祥林嫂也已经是相去不远了。
费宁想,她在自己的学业有点眉目之后,就将她妈跟浩浩接过来。她现在每个晚上都给她后面级段的学生看课。这说白了也算是打工,只是名义上比较正式而已。
程墨雨在跟耿小袖吵翻后,先是在方清凉那里住了两天,后来为了想上实验室方便,就提出要跟她合住。费宁开始时还有些犹豫,程墨雨笑着说:“我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有什么顾虑的?!我都懒得谈情说爱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自作多情的!”
于是程墨雨就在费宁的公寓住下了。其间,耿小袖曾经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但是他一听到是耿小袖的声音,马上就把电话掐断了。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脐带,已经断掉了。
说到爱情,他觉得未免可笑。他不知道自己是爱费宁,还是爱耿小袖的。如果仅从性的角度来看,江南女性的括约肌,是不能满足男性的暴烈程度的。江南多雨,因此女性们的阴部,便显得宽松。程墨雨觉得,爱情其实也是很宽松的。
每天晚上,费宁在卫生间冲洗时,程墨雨听着那哗啦啦的水声,却没有半点冲动的感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阳萎了。那可是很糟糕的事!那意味着,他自己的自信就会像落花流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发现,他在射精时,都已经没有什么快感了。
他跟费宁住在一起后,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负担加重了。每次费宁在家的时候,他都很别扭,好像自己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了。
那时正是八月,加州的阳光,像黄金一样的洒落。路人们的脸上,都笑嘻嘻的,他们对现状都十分的满足,他们并且认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人物。
那天,程墨雨起了个大早。他正歪着脸在刷牙时,突然听到了大厅里的电话声。他心想,谁他妈这么缺德,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这时,费宁匆匆忙忙地过来接了电话。费宁听了一下,就把电话递了过来。费宁说:“墨雨,是找你的。”
程墨雨拿过话筒。跟他通话的是个警察。警察说:“程先生,非常不幸。你的太太被发现死在你们的家里。我们有必要跟你进行深一步的交流。”
程墨雨慢慢放下话筒。费宁正在喝牛奶,她问他出了什么事了。程墨雨说:“耿小袖自杀了!”
费宁听了,手中的杯子一下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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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雨跟费宁迅速地赶到耿小袖在Torrance的House。警察还在登记着,Ray正在哭叫。程墨雨赶紧过去抱起Ray,费宁一把就将Ray接了过来。程墨雨看到,耿小袖的尸体横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上满是血。她的手边,松散地放着一把左轮手枪。
程墨雨记得,当初他们搬进这幢House的时候,耿小袖就提出要买一支手枪了,说是为了自卫。当时程墨雨还不太介意。没想到,耿小袖现在却使用这支手枪,把自己送上了不归之路!
此时,程墨雨的耳中,满是他跟耿小袖结婚时的鞭炮声,还有“喝酒”、“喝酒”的喧嚷。程墨雨的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绵阳。轰动的人群,正在进行狂欢。程墨雨那时感觉到,有一对眼睛,正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他知道,那是耿小袖的父亲。但是,他故意装做没有觉察到耿小袖父亲目光的样子。他拼命地喝酒,他想把自己灌醉。
他记得,那时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早逝,这为他留下了终生遗憾。很多时候,他在选择前途时,他都想到了他的父亲。因此,当他跟耿小袖父亲的目光对视时,他感觉到了温暖。这是他从他们婚礼上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他把房间的门关上了。他要给耿小袖换一下衣服。他先把床单扔了,然后换上了另外一张白色的单子。耿小袖脑穴边上的血迹,早已经冻结了。
程墨雨脱下了耿小袖身上所有的衣服,他看着小袖僵硬的肉体,那种美丽却又眩目的苍白,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死亡原来是可以通过美丽的方式来表现的。
这时,他的眼泪飒然而下了。他难以想象,生命的终结,是如此的悄然无声。不像是人生刚刚产生的一样,大喊大叫的。程墨雨伸手去抚摸了一下耿小袖的胸部,那种结实,简直不可方物。程墨雨想,生命其实应该是硬实的。但是我们总是有一种误解,认为生命是松软的。
此时,耿小袖的双手,就像天使的翅膀一样张开着。程墨雨本来想给她换上一套白色的衣服的。但是这时Ray又哭叫了起来。警察在外面叫门。程墨雨只好拿了一张床单,将耿小袖裹了起来。
警察说:“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们就把死者带走了。”
程墨雨问说:“最后是火化吗?”
警察说:“我想是的。”
程墨雨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将它放在耿小袖的床单里。这时他泪流满面。
费宁正在哄着小孩。她问程墨雨说:“你刚才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程墨雨笑道:“不就几个字吗?!我写的是:走好,人生是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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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也就是谷雨的第一个快要来到时,程墨雨和费宁准备回国一趟。他们两人已经在元旦的时候,在LA登记结婚了。
两人在回去前,心情各自不同。费宁已经出来两年半了,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她朝思暮想的亲生儿子浩浩,她的心里既是兴奋,又是紧张。这次她回去,主要是要带她儿子过来。
当时她跟程墨雨登记结婚时,她并没有将这事告诉她家里。她知道,她母亲对程墨雨一直有着偏见的,如果她妈知道了这事,她肯定又要反对的。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倒是后来方清凉多话,不知怎么的就将她跟程墨雨的事捅回了南京。不过,她妈得悉他们的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她妈现在也信了基督教,很多事好像也想得开了。她在电话里跟费宁说:“看来,什么事都是天注定的。”
程墨雨的心情,相比之下要沉重得多了。他回去后,先要去到四川去见耿小袖的父母。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解释耿小袖的去世。然后,他还得她母亲的质问,——他跟耿小袖的婚事,当初就是由她妈一手促成的。
清明过后不久,他们回国了。程墨雨带着谷雨,先去了绵阳。本来费宁要跟他们一起去的,但是,程墨雨担心到时候小袖的父母感情上受不了,费宁只有可能平白无故地受委屈,因此就不让她去。程墨雨到了绵阳,耿家虽然早已知道耿小袖去世的事,但是他们见到程墨雨时,仍然是痛不欲生。他们倒没有指责程墨雨什么,还是把他当作亲人看待。耿小袖父亲含着泪水说:“小袖性格从小就倔强,但是她又不轻易表现出来。她想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做成。所以,她很难承受重大的打击的!我跟她妈担心她的就是这个。”
小袖她妈哭着说:“ 小袖这孩子,从小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她这一走,倒是少了折腾了!”
程墨雨在绵阳呆了两天。有一次,耿小袖父亲抱着谷雨,他琢磨了一会,忽然跟程墨雨和他老伴说:“你们看,这小孩长得既不像小袖,也不像墨雨!”
小袖她妈一听就生气了,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看他那下巴,不是跟小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程墨雨听了这话,心里倒是留了点意。
回到南京,他问费宁说:“费宁,你说谷雨像谁?”
费宁正搂着浩浩,她笑着说:“我觉得像浩浩小的时候。”
程墨雨说:“跟你说正经的呢!”
费宁说:“他下半部分长得像小袖,至于上半部分,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程墨雨刚回家那两天,他妈对他不冷不热的。本来每次她跟程墨雨分别时间长了后,她都要缠着程墨雨问这问那的。程墨雨跟她说了几次耿小袖的死因,他妈说:“你这人,到现在了还没出息!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你知道小袖刚去世那会儿,你妈在单位里连头都不敢起来吗?!你是我儿子,小袖又是我们单位的,我又是你们的穿线人。你这事多丢人?!本来指望你们在国外有点出息,现在好,小袖走了,你又把从前的老情人娶回了家!你知道我们单位里的人怎么议论我们家的?”
程墨雨说:“妈,你管人家怎么议论!”
程母叹口气说:“ 有人居然说,可能是小袖在外面跟别人家好上了,因此你就用自己刚研究出来的最新的药物,把她给毒死了!”
程墨雨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流言蜚语有时也充满了幽默感。但是他笑了几下,就感觉到不对头了。他说:“妈,你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
他妈瞪大了眼睛说:“天哪,难道这事是真的?!”
程墨雨笑着摇了摇头。他望着谷雨,问说:“妈,你看谷雨长的像谁?”
他妈端详着谷雨,说:“要说这下巴,你小时候是圆的,可这孩子却是尖的。可小袖的下巴不也是尖的吗?不过,谷雨的眼睛,好像有点异样,不像你们两人。”
程墨雨心里一震。他妈说:“要不我带你们去我们医院做个DNA?”
程墨雨想了想说:“算了算了。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程墨雨跟费宁差不多都是住在各自的家里,因为程墨雨如果上费家去住,他浑身都不自在。而费宁如果住在程家,程墨雨他妈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好在两人白天都在一起,跟同学朋友聚会,打秋千,十来天下来,都吃的油头粉面的。大家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于是就鼓励他们喝酒。程墨雨跟费宁心下都不是滋味。
那天,程墨雨送费宁回家。他们经过当年程墨雨逼退那两个小杆子的地方时,两人不觉相对一笑。费宁紧紧拉住了程墨雨的手,轻声说:“墨雨,其实那时我就喜欢上你了。”
程墨雨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说:“费宁,你别开这种玩笑了行不行?!这话我也会说。”
费宁认真的说:“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种话。”
程墨雨说:“我真的说了,管用吗?!”
费宁叹息说:“你不知道,女孩子就喜欢听这种话的。”
程墨雨朝四周溜了两眼,然后咳嗽两声,说:“费宁,我喜欢你!”
费宁笑了笑,说:“墨雨,听着这话,我怎么就没有了当初那种企盼的心跳感觉呢?我想,我老了。”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旁边车道上响起了喇叭声。两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英俊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那人摘下墨镜,笑着说:“我大老远认出是你们了。我知道,这地方是你们的风水宝地,费宁跟我提到过。怎么样,在老美还好吗?”
费宁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是周寒山。她正要走开,程墨雨却揽住了她的肩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寒山,说:“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相好呢?你不是在加拿大发财吗?!”
周寒山笑着拍着他的腰板说:“哥们,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在加拿大难混呵!这不又回来操作老本行了!你们呢,快毕业了吧?”
程墨雨看着他的手说:“你赶紧将你的手拿开。如果在美国,我就告你个性骚扰!”
周寒山猛然也意识到了,他笑着说:“对不起,本来想跟朋友亲热一下的。”
程墨雨冷冷说:“谁跟你是朋友?!”
周寒山有点尴尬,他又对费宁说:“宁宁,我回来半年多了,一直想去看看浩浩,可你妈老是不让!”
费宁揽着程墨雨的腰说:“墨雨,咱们走吧。”
几天后,程墨雨跟费宁带着浩浩、谷雨,还有费宁他妈,程墨雨他妈,到了浦东机场。费宁他妈要跟他们一起过去美国。在候机室里,程墨雨他妈忽然跟一个高大的男人照了一面。她愣了一下,恍惚想起了什么,随后又顾自摇了摇头。
那人正在Check in。程墨雨他妈指着那人,轻声问程墨雨说:“墨雨,你看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一时又记不起来。你认的他吗?”
程墨雨看了那人一眼,认出来却是韩晋年。他心里一动,便跟费宁说:“你看到韩晋年了吗?他好像跟我们是同一个班次的!”
费宁说:“我懒得理他!”
这时,程墨雨他妈突然大声道:“墨雨,我想起来,谷雨像谁了!就是那个人!天哪,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怎么会这么像呢!”
(本文由作者授权连载. 版权所有,请勿转载)
还是要谢谢作者给我们这么一个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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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看作者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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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到北美后真的是扭曲的厉害。遍地机会实际上遍地都不是机会,因为都是有代价的,有很多是付不起的代价。生活空间的扭曲,肯定会对人性造成一定扭曲,只是大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