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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寒:十年辛苦一梦间

(2005-05-26 11:01:19) 下一个

十年辛苦一梦间

吟寒

  题记:随着秋的邻近,我的脚步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已经行走了整整十个年头!今天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盛夏将尽,却依然要将最后的灼热发挥到极致。下班后,驱车在回家的路上。就在这一瞬,心里没来由地驿动起来,忽然有了回顾的冲动,仿佛是冥冥中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驱使,所有走过的路蓦然间你拥我赶地在眼前伸展。于是,静下心来拾掇十年来丢落在路边的记忆,整理行囊中被深藏的欢笑和泪水……
                 
  (一)初到北美
                 
  “红枫叶之国”,在那以前我总喜欢这样称呼那个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美丽国度。枫叶和白雪,热情和宁静,让我对它充满了遐想。
                 
  1993年9月20日,那个请冷的秋夜,不满21岁的我第一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背着双肩包步入加拿大沙省首府Regina(里加纳)的机场大厅,当一别数年的父母的身影映入眼中,我依然恍惚地好象在做梦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本以为我会在这一刻泪雨纷飞,就象过去许多思念亲人的夜晚一样。可是,那晚我没有泪。尽管心底弥漫着深深的酸楚,周遭陌生的虚幻却占据了我所有的思考空间。直到坐进爸爸的小车里,直到真实地站在铺着红地毯的客厅里,我才从飘忽的云端落下,真切地感受到久违的家的温暖。
                 
  那幢二层小楼是爸爸妈妈租住的“小别墅”,起码在当时我是这样感觉的。楼下是一间宽敞漂亮的大客厅,墙壁上贴着木纹壁纸,地上是紫红色的地毯,一个不小的厨房,双开门大冰箱,楼上三间卧室,一个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热水冷水随意调配。地下室用来存放杂物和自家的小锅炉,用来烧热水,供暖气。这在当年的我看来真是豪华的,仿佛只有在电影上才见过的宽敞舒适。后来,我才一点点知道,这样的住房实际上是属于中下水平的。当年读书的父亲,做工的母亲收入都很低,他们尽量地缩减日常开销,积攒每一分钱以备我和妹妹求学之用。家里的许多炊具都是在Host Family的朋友乔治先生一家送的,家具从沙发到餐桌,从橱柜到床都是旧货。爸爸的那辆二手老车是800加币买的!在最初的表面印象一点点褪色,而真实地生活一分一厘地浮现,我开始了解原来父母在国外的生活艰辛地足以让人落泪啊。
                 
  九十年代初,正值北美经济萧条,和这两年的情况有些嗨疲?矶嗳耸б担?鸵道?选6?暌?7岁的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拿到了计算机硕士学位,面临着求职的难题。毕业后,父亲每月的奖学金就没有了,每月仅有在餐馆打工的微薄收入,家中的主要收入来源都压在母亲身上。快50岁的母亲,有着健康的体魄,坚实的毅力的母亲每天都在旅馆里清扫卫生。那是一份怎样辛苦的活儿,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想象!而我的母亲竟一干就是三、四年!我来了,目睹着父母创业维家的辛苦,心里有过不平衡,有过失落和彷徨,更多的是震感和感动。
                 
  一个星期后,我也开始在父母的安排下为自己的将来做筹划。准备先复习英文参加当地大学的语言学校考试,如果顺利可以入校系统地学习英文,然后直接进入大学读书。为了练习口语,我认识了教堂里为人传教的Helen(海伦)太太。那个胖乎乎,慈祥可爱的老人和我非常有缘,主动带我出去看电影,邀请我去她家里作客,并送给我她自己栽种的新鲜蔬菜。和老人在一起的短暂的时光,是我真正地接触美式英语的开始。
                 
  就在我渐渐地接受了新生活的时候,我们全家却不得不再次面临选择。由于Regina处于农业省,工业不发达,尤其是高科技行业,父亲的工作一直没有下落。何去何从?那段日子,父亲和母亲天天都在为前途发愁。我到加拿大三个星期后的一个夜晚,父亲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这个朋友原也在Regina计算机系学习,后来转到Calgary大学读博士。朋友来电话告诉父亲他在Calgary找到工作的好消息,并极力邀请父亲去那边试试。父亲心动了,我们全家都心动了!仿佛是在黑夜里苦苦摸索,忽然看见曙光般兴奋起来。很快,我们就决定举家西迁!
                 
  接下来的忙碌不言二喻,退房子,卖车,处理家具,将需要的东西打包装箱。从决定搬家到我们坐上开往Calgary的长途汽车,前后仅仅一个星期!而我在Regina短暂的生活就这样结束在北国深秋的一个飘雪的夜晚。
                 
  经过10个小时的车程,Calgary,一个现代化的中型城市在晨光微熹中矗立在我们面前。在朋友的帮助下,我们住进了Calgary大学附近一个独立出租屋的地下室。一大一小两间卧室,外带一个卫生间,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厨房。小卧室里只容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于是21岁的我和19岁的妹妹就挤在这张单人床上渡过了一年。
                 
  来到新的城市,我们只有靠着父母一点点失业金维持日常生活。父亲开始四处找工作,而我则开始寻找合适的学校就读。
                 
  最难忘的是到Calgary的第二天,全家一起去市中心,据朋友介绍那里有比较好的语言学校。因为初到这里,我们没有车,只能搭乘小火车到市内。11月的北国已经是寒意深重,我们徒步走在市中心的楼群间。我第一次感觉到那些钢筋水泥的巨人是如此冷漠。天空灰蒙蒙的一如我们的心情。按照朋友的指点我们很快找到了语言学校的校址,并顺利地报名参加不久后的入校考试。手续办妥后,已经是中午时分。一早上的奔波,每个人都已饥肠辘辘。街道两旁林林总总的各种风味餐馆,我们真是看都不敢看。最后进了一家类似酒吧的小店,一人要了一份5个加币的午饭,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太奢侈了!午后,我们在回家的途中却迷失在陌生的都市里。天上开始飘着雪花,渐大渐密,最后竟成了那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始终记得我们一家人顶风冒雪,寒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回到家时,我们已经在风雪中走了半个多小时。如今回忆起来,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天的冷,彻骨地冷,一直冷到心里!
                 
  Calgary是一个带给我们全家希望和收获的地方。我很快顺利地通过语言学校的考试,直接进入高级班就读,同时为了练习口语和听力,在晚上又参加了一个口语强化班,平时还是会有教堂的朋友来给我传授圣经,而我只是为了能多一个听说英语的机会。不过,就是这样的练习为我后来在加拿大的求学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从此,我便开始了在异国求学的生活。我的父亲也在93年圣诞节前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一直干到今天。
                 
                 
  (二)异国求学
                 
  语言学校的学习是轻松而愉快的。一周五个半天。课程安排地井然有序。听,说,读,写,给我提供了良好的系统学习英文的机会。我没有呆在家里埋头死读托福试题,没有跟着复读机练习口语,没有天天记那些枯燥的单词。是正规的语言学校引领我一步一个台阶,在生动有趣的学习环境里不但学习英文,更学习这个社会的各种文化。听力课上,我们用听音乐,听歌曲的方式来寻找和体会对英文的感觉。
第一次做这样的练习,我的笔记本上记了不到10个单词!那段时间老师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大概就是:“Take it easy,Don‘t worry!You will be fine!”
                 
  
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要数那里幼教式的教学方式,课堂上常是歌声悠扬,老师们有时自己掏腰包请我们吃冰激淋。曾经听身着防弹背心的“警察叔叔”给我们做报告,也曾经去参观博物馆,展览馆,甚至殡仪馆!每个学期结束,我都会快乐地象个孩子一样将从国内带来的精美的剪纸,漂亮的丝巾,唐三彩的小摆设送给任课老师。这样轻松的学习氛围使我的英文很快就有了突破性地提高。在一年的学习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已经能够用比较流利的英文在课堂上做关于中国人口政策的演讲,并能即兴发挥和同学来一场“婚姻是否是围城”的辩论了。
                 
  94年7月,我终于以优良的成绩顺利转入Calgary大学就读,并选择了当时正如日中天的IT行业。那个暑假,母亲和妹妹陪同我一起回国完婚。出国前认识了他,一见钟情,浓情热恋半年,鸿雁传书九个月,终于携手走上红地毯。婚礼是隆重而盛大的,却也留下了一生的遗憾。父亲因为工作关系,那次没能和我们一起回去,竟错过了我的婚礼。如今想来,依然能感觉到在祝福和礼花的背后一声悠长的叹息。
                 
  蜜月过后,我满怀希望开始了在加拿大的大学生涯。由于我当时已经移民加国,学费比一般留学生要低很多。留学生的学费一般是正常的两倍,甚至三倍。而且拿到绿卡后就可以申请政府提供的学生贷款。因为我已经结婚,政府便按照保障一个家庭生活的标准为我提供学费资助。我全年四个学期都选课,一年下来政府贷款就是一万多加币!这些钱不但足够交付我的学费,书本费,而且基本维持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开支。一年后,先生移民加拿大并很快进入Calgary大学工学院攻读电子工程硕士学位。有了他的奖学金,我们很快就拥有第一辆车,一辆二手本田雅阁。生活渐渐稳当下来。
                 
  94年11月,父亲工作快一年了,家里有了小小的积蓄。很快父母向银行贷款买了一所小房子,虽不是什么豪华别墅,但却非常温馨可爱。粉红色的地毯,粉红色的窗帘,粉白的墙壁。楼上楼下四间卧室,两个卫生间,两个大客厅,贴着紫红色瓷砖的厨房,让我们喜不尽,爱不完。屋前屋后各有一个小院儿,绿色的草坪,尽可以任情地躺在上面,舒展身体,接受阳光的沐浴。
                 
  在这里必须要提到的是我的母亲。她是这个家里最不易的,奉献最多,牺牲最大。刚到Calgary的那段时间,母亲一心一意在家为我们做后勤。支持爸爸出去找工作,支持我求学。寒冬腊月,母亲总是早早起身为我们准备早餐,然后开车将我送到小火车站,晚上回家也有母亲在车站等我接我。母亲担心第一次在加拿大过冬的我会不适应那样的严寒,担心从车站到家步行20分钟会冻伤了我。后来,为了给家里添一份收入,母亲去大学卖过自制的点心,给中国朋友带过孩子,一直到95年春天才在一家电子仪器厂找到了稳定的工作,做了一名电路板焊接工。如此吃苦耐劳的母亲在出国前在中学做语文老师,是学校的教育处主任,市里的人大代表!
                 
  进入大学后,我慢慢体会到两个社会,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制度带来的冲击。以前总是听说在国外打工的苦,却没有想到上学也是无比艰辛。国外和国内不一样,国内最苦的学生是中学生,而这里却是大学生!尤其是我选择的计算机专业。当时就听朋友说要通过四年的学习,拿到最后的毕业证不脱层皮是不行的。我权衡再三,想到毕业后的事业前景,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入学第一年是General Study,学生不属于任何一个专业系,这是热身和适应大学生活的一年。学生上课没有固定的教室,一到课间就看见校园里到处都是背着大书包,步履匆匆去赶下一堂课的学生,当然还有许多悠闲地躺在草坪上看书,晒太阳的。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悠闲,记忆里的课余时间多数是在自习室,图书馆和机房渡过。学校的学生活动中心有一个很大的Food Court,相当于国内大学的食堂。不同的是这里的餐厅都出租给各种快餐店,有McDonalds, Pizza Hut, A&W等等,还有日本,中国风味的快餐摊位。一到中午,这里就排起长龙阵,嘈杂热闹好象一个大市场。我光顾这里的时候很少,多数时间都是自带简单的午餐,面包夹香肠。
                 
  那四年里,学习最苦的是头两年。第一次用英文听专业课就感到比较吃力。那些从未接触过的专业术语对于完全没有计算机背景的我来说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大学教授上课不再会一点点循序渐进,课上听不懂,只有课下恶补。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同学也早不是语言学校时那样和我同一个起点。他们可以在课堂上谈笑自若地和老师有问有答,而我只能埋头行笔如飞地记笔记,以便课下复习。
                 
  学的最吃力的是汇编语言。这是一门人人谈而色变的课程。莫说授课教授水平如何,单那些艰涩的机器符号,如蛛网般纠缠的逻辑就足够让人头疼。繁重的编程作业压的我没有喘息的功夫。那两个学期加班开夜车是常事儿。曾经和中国同学开玩笑要把机房的底坐穿。那学期常一大早就钻进机房,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次次悄悄提醒自己“一会儿去吃饭!”,可往往这样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到吃饭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食欲。所有的学生似乎都在为这门课拼命,然而考试下来,一多半开红灯,要补考,要重读!就是这让人头疼的汇编语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逼的我想打退堂鼓。当时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为自己找各种退缩的理由,想换一个更适合女性的专业,为这还委屈地哭过鼻子。最后是家人的坚持和鼓励,帮我走过了彷徨,度过了难关。就那样咬着牙,拳打脚踢了两个学期,最终合格地通过了大考。如今的工作偶尔还是会用到汇编语言,每次我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回忆起那段苦的刻骨铭心的日子。
                 
  最难熬的是北国漫长又奇寒无比的冬天。寒风里的温度会降至零下四,五十度!公交车常因为大雪而延迟,数不清多少次在这样的寒夜里,独自一人跺着双脚在校门口孤寂的车站望眼欲穿。哈气透过蒙在脸上的围巾很快就在睫毛上结成了冰花。“呵气成冰”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冷吧。
                 
  学习生活就这样辛苦地走着,象一个负重的攀登者,虽然汗水和着泪水流满颊,但望向前方的目光中依然充满灼热的希望!第二年的期末,我以优异的成绩被列入学院的Dean‘s Honor Roll(优秀学生),流了许多的汗水,换得这样的回报,所有吃过的苦总算值得!适应了北美的学习方式,英文有了长足进步,后面两年的学习相对要轻松一些。
                 
  在Calgary大学的学习,不但让我跨入当今最具潜力和实力的IT行业,更因为选修课的不受拘束,让我杂学旁收地了解了许多其他方面有趣的知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以及金融,管理,财会,英文文学等等,这都令我受益匪浅。
                 
  入校时选择计算机专业的学生约200多人,最终戴上方帽子的只有不足50人,其中女生不到10人!面对手中盖着钢印的毕业证书,我想自己是无愧无悔的。
                 
  在国内,高中毕业考入师范大学那年我不足17岁,不等毕业就退学出国,一切从头来过。当我终于满怀喜悦和骄傲步出大学校门,已经过去了几乎10个春秋!我当年的同学已然有了事业,有了可爱的三口之家。曾经忍不住问自己,这么多年失去和得到孰轻孰重?我想没有一个天平可以做这样的衡量,回首走过的求学路,我留给自己这样两句话:花开花谢依然,得知冷暖自知。
                 
  (三)打工经历
                 
  提起在国外的打工经历,许多朋友都会联想到在餐馆洗碗,端盘子。《北京人在纽约》,《新大陆》等反映留学生活的电视剧里这样的情节很多,也写尽了其中的酸甜苦辣。象许多关爱我的朋友说的那样,我是个幸运儿。父辈在这里为我们打下了基础,无论在外的闯荡如何辛苦,身后总有温暖的家随时张开宽厚的怀抱。所以,在求学其间,我无需半工半读,不必象很多在外的学子,在繁重的课业之余,还要为生计奔波。不过,既然出国了,就希望去体验打工的各中滋味。当时,我真的是期待着一种能让我铭记一生的辛苦磨练发生在自己身上。出国而没有经历打工,总觉得会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页。
                 
  打工经历——送广告
                 
  94年的冬天,我开始在冰天雪地里书写第一个打工故事——送广告。那是一份收入微薄(每个月仅仅100加元)的工作,只交给在校的学生来做。以前,曾在美国电影里看过送广告,送报纸的情节,印象里应该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潇洒地骑着单车,一路哼唱着欢快的歌曲,将卷成纸卷的报纸广告扔进住户们绿草茵茵的小院,纸卷翻飞着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然而,这样美丽迷人的画面却和我的经历天悬地隔!
                 
  记得当时一周需要送两次广告,周三和周日。广告公司会按时将各类商场的广告成捆地送到我们家门口。我们需要做的首先是将上千张各种广告按住户分好,以保证每个住户收到的广告没有任何遗漏。这个分类工作一般就要持续两个多小时。经常能看见客厅地毯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纸张。我们负责市中心地带的两个街区,每个街区大概纵横五,六条街道,上百户人家。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安全,我们每次都是一家四口人全体出动。爸爸妈妈负责几条街,我和妹妹负责其他的。我们一人一个装满广告的大背包,压在肩头沉甸甸的。到那时我才知道,广告是不可以扔进院子,而必须送到人家门口的信箱里。白天还好说,可是到了晚上我和妹妹就非常紧张,必须小心堤防不知藏在哪片阴影下的看门狗。
                 
  在风雪中送广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围巾,帽子,手套几乎是全副武装,眼耳口鼻手都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寒风里。遇到暴风雪,一夜之间积雪就能过膝!曾经试图在这样的雪地里走过,平时5分钟的路程,汗流浃背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雪霁天晴的时候,我们又会遇到另外的困难。结冰的路面滑不留脚,迈出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如今回忆起来,那个冬天虽然寒冷而辛苦,却很快乐。一家人风雨同舟,相互扶持,相亲相爱,似乎所有的劳碌都显得渺小而不重要了。虽然窗外的夜幕下扯棉絮般大雪纷飞,我们的灯下却永远是茶香弥漫,笑语飞扬。
                 
  打工经历——餐馆
                 
  我没有正经地在餐馆打过工。仅有的两次短暂的经历却也让我始终难忘。别看餐馆的工种不怎么样,可也不容易找呢。费了不少周折,才在市里一个超级购物商城餐饮中心的中餐摊位找到一份活儿。这个小摊位的老板是香港人,以前就听说打工如果碰上香港老板是很不运气的。香港老板多数刻薄苛刻,而且工时长,工资低,辛苦半天还要受气。在这家小摊位短短数天时间,我就领教了香港老板的难伺候。两个老板,公说公,婆说婆,让人无所适从,怀疑他们有“颐指气使”的偏好,更怀疑他们就不懂得如何露出善意的笑容!我当时工作半天,半天去学校上课。早上一到摊位,就开始不停地忙碌,老板是不允许有片刻的闲暇。即便没有顾客,眼睛里也必须出活儿;即便地板已经光可鉴人,也要拿着拖布扫帚做辛苦状。这些对我来说都能承受,可是,生来好强不服输的我,必须含着眼泪看老板的脸色,听那些难堪的话语,那真是字字句句如针扎在心上!
                 
  好在干了没有几天,一个朋友就介绍我和妹妹去一家洋人餐馆作服务生。同样是辛苦地打工,可是心里的感受却完全不同。起码,在洋人的餐馆里你能够感受到两个至关重要的字“平等”!普通的两个字,掂在心头却是别样的沉重。
                 
  在洋餐馆打工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就赶上一个盛大的婚宴。我和妹妹,还有另外一个正在读医学博士的学生做那晚的服务生。妹妹在加拿大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做过几年的服务生,对她来说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而我则完全是个生手,看到桌上那些刀叉碗碟,心里就不住地打鼓。更担心客人会要酒水,那些洋酒的英文名字看起来简直象天书!没办法,硬起头皮也要过这一关啊。我开始模仿着妹妹的样子,将白色的餐巾搭在左臂上,右手拿着葡萄酒瓶,微笑着在客人间转悠。听着客人的招呼,斟酒倒咖啡。最初因为紧张和不熟练,端咖啡的手直发抖,杯子碟子晃地直响,不必看,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脸红地好象喝了酒。最让我难堪的是宴会正式开始后,由我和妹妹引领着新娘,伴娘去取餐,也就是说新娘伴娘跟在我们身边,想吃什么不必自己动手,由我和妹妹负责取来。那天,我穿着一件真丝的白衬衣,柔软而光滑,结果就在我伸手去自助餐盘里取食物的时候,搭在胳膊上的餐巾就那么不争气地滑进了咖哩牛肉的盘子里!虽然身边的新娘很善意地表示没关系,领班也没有任何责备,可我却始终对这个失误耿耿于怀了整整一个晚上。如今想来这个小插曲却给我的打工经历添了些许喜剧色彩。

 打工经历——电子工厂
                 
  餐馆打工很快就结束了,我在母亲所在的电子器械厂找到一份令许多人羡慕的Summer Job(暑期工)。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成了一名工人!我是幸运的,后面的两个暑假我都在这个工厂里打工,主要做电路板的焊接。不但轻松,收入也相当不错。当我第一次拿到工资单,想着自己这一段打工的经历,其中的酸甜苦辣似乎都有了答案。
                 
  打工对于我的意义决不在于挣钱,更重要地是给我体验艰辛的机会。让我更懂得在异国的土地上谋生的不易,愈发理解了父辈们流过的汗水和泪水。也更让我学会珍惜,学会坚忍,学会以乐观的心态面对前行路上的坎坷。
                 
  (四)步入职场
                 
  上学的时候几乎天天盼望着这一天,手捧鲜红的玫瑰花,身披藏蓝色配金色领边的学位服,头戴黑色方帽子,面对镜头,心里眼里都是踌躇满志和殷殷憧憬。这就预示着要告别学生时代,将沉重的课本收起,步入职业大军的行列了。
                 
                 
  也许真的是命运早已将这一笔为我写好,就在我刚刚毕业没几天,先生就接到位于芝加哥的摩托罗拉的聘书。在此之前,我已经尝试着在Calgary地区寻找合适的就职机会,也有几个还算象样的面试,但最终没有结果。于是,我带着一些希望,一些忐忑,随着先生上路了。那时我们已经拥有一辆自己的尼桑吉普,我们一路看着窗外美国西部的荒凉而行。平坦的高速公路上,一望无际,只有我们一辆车在初秋的阳光下默默地飞驰,将日出日落抛在远远的地平线。我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荒芜,什么是广袤。偶尔路过一个小镇子,低矮而简陋的房子,粗糙地有些令人生畏的居民,仿佛一下走进了曾经风靡一时的美国西部片。两千多公里的路程,我们披星戴月地赶路,晚上就宿在路过的小旅馆里,两天后我们终于清晰地嗅到密西根湖水蓝色的清凉。
                 
  在芝加哥我们没有朋友投靠,更没有亲人可以依傍。初到美国,人地两生,虽然加拿大和美国是近邻,可是从社会氛围到许多生活细节都大相径庭。我们没有美国的社会保险卡,就租不到公寓落脚。无奈权且在一个家居式旅馆安顿下来。白天先生去上班,我在家打电话办理各种证件手续,包括社会安全号,银行帐号,公寓登记等等。并开始关注芝加哥当地的求职信息。两个星期后,我们终于搬入一套一居室的公寓。房间虽不太大,但我最喜欢落地窗外的一小片湖水和窗前随风轻舞的柳丝,到了春天就有许多野雁在湖边休养生息。我和先生常常会站在窗前看刚出壳的雏雁,关注着它们的成长。
                 
  时间过的飞快,秋意渐浓,冬亦将至。求职的希望似乎也如头顶的天空,曾经阳光明媚,慢慢地变的阴云四合。当时的IT行业正在顶峰时期,招聘广告每周都占据报纸的好几个版块,互联网上更是沸反盈天。然而,这样的大好形式对于初出校门,没有任何实际经验的我来说也并不太乐观。看着招聘启示上的各种要求,我的心里感到明显地底气不足,仿佛在学校学的东西全无用场,而对各公司要求的技术我却依然是门外汉。只好一方面到处发简历,一方面加紧给自己充电。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眼看就到了圣诞节,我也预定了机票准备要回家过节。可就在所有的希望都仿佛远离的时候,我得到了Enternet这家公司的面试机会。其实,当时我并不看好这个机会。这家小公司从事的是嵌入式软件的开发,而这并非我的长项。不过,既然有个机会,就要努力一下。也许真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我准备会Calgary过圣诞节的前一天,我收到了公司的聘书,并通知我年后上班。那一刻的狂喜决不亚于当年在国内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颤抖着手打电话给先生,还没说话就开心地叫起来,害他以为什么人打911报警拨错了号码!那个圣诞节是我记忆里最开心踏实的一个节日。
                 
  在Enternet的工作一直很顺利,也很舒心。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一个好老板Tim,我对他始终充满着敬意和感激。他和我们这些雇员一样是工程师出身,于是就多了理解和沟通,业务上的问题大可以放心地去烦他。几十年的经验让他拥有聪明的头脑,灵活的思维,解决问题独辟蹊径的能力,无数难题经他指点便迎刃而解。他不象其他很多老板那样一昧地施加压力,他会在同事间营造一种紧张却又轻松的氛围,大家都在愉快地合作中完成各自的任务。也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工作环境,才愈发促进我的编程技术不断提高,并最终能够独立负责完成大的开发项目。这在以前,我是不敢想的。我始终觉得在Enternet的两年多时间里,我收获的不只是技术,经验,还有友谊,和更重要的自信。使我在后来失业的那段日子里始终坚信自己的未来不会暗淡。
                 
  在Enternet工作的两年是难忘的,即便今后还要经历各种不同的工作环境,我想不会再有一个地方能够替代Enternet在我心中的位置。那不仅仅是一个工作的所在,更象是一个家庭。公司里不到20个职员,来自不同的国度,菲律宾,乌克兰,英国,中国,美国,不能不说我们在这个小地方相聚不是被缘分所牵。也许是因为第一份工作吧,总觉得每次回忆时,那里的一切都在心里沉淀着一份别样的美丽。虽然最后离开的时候带着伤感,可是看到同事们送别时眼中的泪花,看到Tim渐渐红了眼圈,我想我很满足了。
                 
  再入求职大军时正是美国经济滑坡,IT业遭受严重冲击的时候。多少次求职未果使我在叹息之余,也生出彷徨和迷茫,在夜深的时候常常自问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仿佛自己又站在了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我一时找不到答案。
                 
  一年的等待,在希望的火光几乎要熄灭的时候,在我甚至开始试图尝试其他行业的时候,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这份工作带来欣喜的同时,也带给我的生活天翻地覆的变化,离开了家,离开了爱人,带着小女儿独自闯荡,可为了生活,更为了重拾搁置已久的那份白领情怀,重还自己的自信,我只能将脚下的路一步步走下去。如今新工作已经开始将近一个月了,忙碌带来的反而是脸上愈来愈多的笑容,和心里愈积愈厚重的踏实。
                 
  职场沉浮在北美司空见惯,经历一番便是一番收获,一笔财富。有故事,有经历的人生必定会有千种滋味留给以后的岁月慢慢回味。
                 
  (五)异国异趣
                 
  匆匆的脚步在异乡的土地上走了十年,走过红枫叶的美丽,走过密西根的清幽,收拢回忆的碎片,其中不只有艰辛和奋斗,也有许多闪烁着奇光异彩的乐趣。落基山世外桃源般的湖光山色,维多利亚岛的鸟语花香,美国西部戈壁式的荒凉,印第安人豪迈的舞姿,嘹亮的歌喉,点点滴滴都已深深刻录在回忆的纪念册里。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春天,我和先生则驾车穿越落基山脉,来到位于太平洋岸边的温哥华岛。虽只是一山之隔,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色。温哥华的气候四季宜人,因为都濒临大海,所以和香港气候相似,于是许多港人来此定居。在温哥华匆匆停留了两天,印象并不十分深刻,如今在回忆里去搜索,唯见那日清晨寂静的街道上落满粉色的桃花,两旁桃树夹道,远远望去,草坪的翠绿,桃花的嫩粉将那个清晨装扮地好象童话世界般不真实。
                 
  不待日头爬高,我们便已经搭上驶往维多利亚岛的渡轮了。维多利亚岛是BC省的首府,以维多利亚女王的名字命名,是加拿大西海岸一颗小小的珍珠。是令我至今难忘的美丽之都。小岛不算大,风景却美的令人眩惑。我留恋在蔚蓝色的大海边,任凭咸咸的海风抚摸脸颊,听头顶海鸥的鸣叫,夜晚看远处的灯塔公园里的灯火,听轮船回航的汽笛。我倘佯于这座被鲜花簇拥的小城里,看姹紫嫣红,数花影婆娑。那时候正是郁金香怒放的季节,满城关不住的春色泄向浩瀚的大海,花香弥漫在每个角落,在记忆里似乎连阳光下老人脸上的笑容都美如春花!维多利亚岛上各种花园,植物园比比皆是。我最钟爱的要数蝴蝶园,各种彩色的蝴蝶毫不惧人,自由地飞舞,随时都会落在游人的肩头,勾画出一幅人蝶相戏的妙景。这个岛城比起东方明珠香港少了许多拥挤和浮华,一样的海却更给人以安详的慰籍,象母亲慈爱的手在我心头抚过,让我平和,让我宁静。海风吹进眼中,海浪涌入心里,带走因奔波而落满肩头的灰尘。
                 
  在小岛上的几天,我常面对大海无声轻叹,叹自己记忆的世界不够宽广,装不下岛上所有的精彩。我和先生不禁携手相约,等我们老了,等生活已不再需要我们继续脚步匆匆地去追逐,我们来这里定居吧,陪伴潮起潮落,来这里守候我们今天未尽的梦!
                 
  如今国人对西方的许多重大节日都不陌生,彩灯摇曳的圣诞节,玫瑰花海的情人节,温馨动人的母亲节,甚至鬼气森森的万圣节,都已经在东方大地上为东方人的生活添了许多异域的乐趣和色彩。我要记录的却是Calgary特有的节日——牛仔节。
                 
  Calgary每年7月份的牛仔节在整个北美都享有盛誉。节日的庆祝活动持续两周,以第一天的盛大游行为起点。游行当天人们一大早就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市中心的主要街道两旁,占据最好的观赏点。连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都被充分利用起来,趴在窗口的,站在露台上的,大家都喜悦地交谈着,翘首以待游行盛况。这里的游行和我小时候在国内参加的各种庆典游行很不一样。不要求什么队伍整齐,服装整齐,也没有经过太多排练,只突出“随意”二字。“Having fun(玩的开心)”是北美人这类活动的宗旨。既然是牛仔节,那么就极具西部牛仔的特点,大家都身穿牛仔衣,扎皮带,戴牛仔帽,无论是参加游行的,还是观众,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装束,甚至那天去公司上班的白领都被特许穿牛仔服!游行的节目有各种彩车,马车,舞蹈,乐队,甚至还会请到一些明星来添彩,比如当年的美国小姐,迪斯尼的米老鼠和唐老鸭等等。当然市长是一定要到场的,坐在敞蓬轿车里和市民们挥手致意,亲密接触。对我们来说,最感到新鲜有趣的大概要数印第安酋长的出现和苏格兰式的音乐舞蹈队伍。
                 
  印第安人其实是美洲一个很主要的人种。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如今都居住在印第安人的集聚地,依然以游牧生活为主。为了能够安定这一群不算太安分的人群,政府给予印第安人许多的福利优惠政策。每到节日庆典也必邀请各部落酋长参加,以示政府对他们的重视。酋长们的出现总是会引来许多注目和赞叹,他们头戴用猛禽的羽毛制作的华美头饰,胸配兽骨雕刻的别致挂饰,身上的服装环佩叮当,流苏飘垂,感觉每一样都是艺术品。老酋长们一张张被骄阳晒成古铜色的脸膛,爬满了沧桑的纹路,让人肃然起敬,又望而生畏。
                 
  苏格兰人大概是移居美洲的主要外来人种,在北美城市的各种游行中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听到苏格兰特有的乐曲。苏格兰的民族服装特点鲜明,女孩子的裙装秀美艳丽,收腰的喇叭口短裙,配紧身的上衣,巧妙地显露出女孩子的窈窕妩媚。而男士的服装就更有趣了,且不说头上的小帽子有点滑稽,就那条花格短裙大概就是绝无仅有了。当苏格兰人的游行队伍经过,眼前是五彩缤纷,耳畔是乐曲悠扬,会忍不住引人遐想,仿佛被带到蒙蒙雾锁的苏格兰草原!您看过好莱坞的电影《勇敢的心》吗?还记得上面的男女主角纵马奔驰在草原上的情景吗?还记录上面悠扬动听如天籁的音乐吗?这就是每次看到苏格兰游行队伍经过时,我脑海中浮现的画面!
                 
  牛仔节除了盛大的游行,还有各种有趣的活动。牛仔们大显身手的赛马,斗牛,无不惊险刺激,令人大包眼福。而且在节日期间,各大公司,政府机构都会为市民们提供免费早餐。摊饼,烤肠,饮料管够管饱,为的是在整个城市营造出一种温馨的家的气氛。陌生的路人会在这样的清晨友好地微笑问好,邻里间也仿佛一夜间多了许多亲切,每个人的心情都被节日熏染地详和友善,整个城市都因为市民的快乐而快乐着。
                 
  我喜欢这个牛仔节,喜欢它牛仔式的奔放,喜欢它牛仔式的纯朴。这样的节日代代相传,盛名远播,不但吸引外来的游客为之倾倒,更孕育着西部人的憨直率真。离开Calgary四年了,每年的七月,我都会回忆起牛仔节的盛况,仿佛能够听见远远地传来印第安酋长们嘹亮的歌声,还有苏格兰乐曲的悠扬……
                 
                 
  后记
                 
  所有过去苦的乐的在心里,在笔端都有了安置处,思绪却渐渐凌乱起来,不知道在细细地走过如此纷繁的记忆后,该如何写下这最后的一笔。
                 
  十年后的今天,我坐在美国伊利诺州小城Peoria的这扇窗下,凝视着深蓝色的夜空中一轮橙黄色的月,心静如水,那些奋斗艰辛都在湖中渐渐地沉淀,也许就是有了厚重的沉淀,心湖才显得格外平静吧。
                 
  如今我的工作和生活都不能说是稳定的。因为处在经济大浪退潮的特殊时期,我也只能选择将自己和家庭暂时放在一朵浪花上起伏。新的工作使我们的三口之家分在两地,唯有周末能合家团圆。有些朋友说我面对生活中的突变始终能够保持自己的坦然和从容,处变不惊。其实当自己经历了一些故事和变迁,当每天都看着周围的人在努力地适应时代不断汹涌的大潮,自己也就很自然地接受了摆在面前的所有要走过的坎坷,这些就不再是咬牙要跨过的障碍,反而成了生活中必要的调味品。让平淡的生活充满新鲜的挑战和刺激,让自己的心态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老化。
                 
  经历是一笔财富,朋友这么说,我亦这么说。我庆幸自己唯一的一次生命能够因为这些经历而更丰富,让我在走过而立之年后,能够在回首时充满对生活的感激。是的,我要感激!感激我的父母,给予我一个宁静的港湾,让我在追逐梦想的时候始终有一片温暖的灯光在身后,并用他们自己不断进取拼搏的精神,给予我激励和鞭策;感激我的爱人,和我风雨同舟,患难相随,让我在疲倦的时候始终有坚实温暖的臂膀依靠,无论外面的风雨如何肆虐,家始终是我的心回归的地方;感激我的朋友们,在我最困难,最失意的时候给予我安慰,一声问候,一句祝福,一张贺卡,将你们的关爱传送,因此,我深深知道自己并不孤独。甚至,我要感激我的孩子!用小小的心包容妈妈偶尔的心浮气躁,用甜甜的吻温暖妈妈曾经落寞的心。
                 
  当我就要为这十年画上一个句号,我的笔却不由自主停下来。
                 
  我不要让一个圆圆的句号给我的生活做一个结束,我要将它换成一个可爱的小分号,因为过去只是生活的一个可纪念的阶段,而脚下的路其实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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