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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平:再相会

(2005-01-21 16:40:36) 下一个

再相会

 

·湘 平·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放光辉……”。二十年前,我们唱着这首歌,豪情满怀告别同学,告别母校,告别黄浦江,奔赴全国各地。如今,我们格守当年的承诺,从海内外回到上海,再度聚首母校,再次放歌一曲《年青的朋友来相会》。

二十年来虽然多次回国探亲或办事,我总是以匆匆过客的身份途经上海,从不曾回访过母校,也很少探访同学。这次聚会定在七、八月间,原本不在我的回国计划之列,因为头年我回家过春节,接母亲来住了一年,三月份刚刚送走母亲。更关键的是,此时澳洲学校不放假,要赴聚会,必须先安排照顾好孩子们。然而,正是当年的那个承诺,促成了我此次的上海之行。许多年来第一次,我算是完完全全为自己“潇洒”了一回。

其实,聚会之前的一段日子,是我人生的低谷时期。面对生活中的许多无奈与难堪,我感到十分苦闷和消沉。顾影自怜,也觉得自己这满脸风霜和憔悴,愧对同学。然而,老班长从上海发来电子信,叫我一定前往;挚友从底特律打来电话,约定我们在母校重逢。同学们一如当年的热情感染了我,我愿借这次聚会吸取力量,重扬生活的风帆。

临行前翻开二十年前的《同学录》,往事翩然而至。我们全班六十个同学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跨越1966到1977十二年间的毕业生,进校时年龄从16到30多岁不等,是名符其实的“父子班”。特别是我们这些曾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知青,77年高考似乎一夜之间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一跃而成为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国家的希望”和“社会的栋梁”。然而,我自己深深知道,个人的能力和努力所能达到的高度始终随着社会和时代的命脉动荡。

看看那时的合影照,我们曾经是那样年轻,青春荡漾在笑脸上,豪情刻写在眉宇间,黑白的照片也遮掩不住青春的风采。同学留言中一首诗吸引了我:“月有圆缺不足奇,人生坎坷何必悲。莫仅少怀凌云志,还看落叶归根时。”这首富含哲理,颇显才气的诗的作者是一位原先在班里默默无闻的同学,令人刮目相看。读读自己当年的留言:“做生活的强者,坚忍、刻苦,筑成通往2000年的成功之路。”到今天,成功与否也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毕竟我也有过这样的豪情,毕竟我也为之奋斗过。

7月28日晚,我们如约飞抵上海,到达班里统一安排的与母校只有一箭之遥的青松宾馆,老班长已等候在那里。我们班包下了宾馆的一层楼,到会的每个同学,包括半数家在上海的同学都住进了宾馆,一些从美国、加拿大返回的同学也都陆续到达,许多还是拖儿带女赴会的。楼层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宛如当年的学生宿舍。我和大多数同学已是20年不见了,时光的流水,在我们的脸颊上、眉额间冲出了沟痕;岁月的画笔,将风霜摸上了两鬓。然而,我们亲热如初、谈笑依旧。

当年的老班长,如今已是母校的教授,还是记忆中的大哥哥模样、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作风。他和现在已是大学学生处处长的小沈一道,千方百计联系上了全班每个同学,妥善周到地为大家安排了舒适方便的衣食住行和丰富多彩的聚会活动。

我们的妙趣横生、永远年轻的组长老莫竞牵着孙子来了。还记得入学那年,他告诉我们:“我上大一,我儿子上初一,我们爷俩一起作功课。”现在,他又有资格向我们骄傲地宣称:“这是我们班的第一孙子!”这一集体“荣升”当爷爷奶奶,令大家感慨万千。

不可置信的是,同宿舍的懿大姐已经年近花甲,却风姿依旧。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学习之余,一起逛商店选购布料,一起研究缝制时装,构成我们严谨的读书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她最近从上海一家医院退了休,正在制定退休后的余热计划。

敏是我在校时的实验搭档,我们俩有时会因为实验设计和操作上的不同见解而争得面红耳赤,难解难分。二十年后的今天,这成了一份最温馨的记忆。今日相见,她还是那样大大咧咧,声高气爽,口无遮拦地和同学们调笑,火药味浓浓地向我“放炮”,只是,潇洒、豪爽之中添了许多成熟。十年、二十年后,这一定又是一份珍贵的回忆。

当年我们班最年青的明而今也过“不惑”之年了。成熟、稳重早已取代了原先的满脸稚气。他已是华盛顿州立大学的教授,两年前还邀请他当年的实验搭档、我们的老班长到他的实验室作了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呢。

还有那位曾经在离校前红着脸对我表示过好感的男同学,使我讶异自己的迟钝和浑然无知。此刻,他友善而乐乐大方地过来和我握手、叙旧。每一点一滴当年不以为然,甚至尴尬难堪的小事,今日都成了美妙而有趣的记忆。

家住底特律的好友欣最终由于家事未能成行,令我十分遗憾。我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多年来也海角天涯地保持着联系,我们只好相约安排在下次回国时相见。同宿舍的坚也因工作原因未能从美国赶回来。记得当年由于说不清、道不白的缘故,我们之间曾有一些芥蒂。如今时光的流水早已冲刷去一切混浊,留下的只是明净的记忆,我期待见到她的愿望丝毫不亚于我对其他同学的期盼。

当年的全班合影提醒我,班里有几位男同学,我在大学的几年间竟然从未有机会和他们说过话。这一次,我终于下意识找机会和他们一一握手交谈。从此,尽管人在天涯,我会觉得和每个同学都相距很近很近。

三天的聚会,我们一起餐,一起饮,一起叙旧,一起谈笑,一起感慨人生,一起拜见母校老师,游览今日上海。晚上,我们聚集在当年的教室里,在“我们的二十年”的标题下,用计算机放映出每个同学各个阶段的照片。未能到会的同学也一一寄来了家庭照片和热情洋溢的贺信,还有同学通过越洋电话来参加全班的叙谈。

是呀,二十年的时光,我们从青年步入中年,走过了人生最最重要的一段旅程。在这二十年里,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我们每个人不同程度地成就了自己的事业,养育了下一代。不论成败,我们应该无愧、无悔。

相见时难别亦难。第三天告别晚宴的气氛有些凝重。好在,根据大家的建议,热心的组织者宣布,我们将再相会在下一个十年、二十年!

□ 寄自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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