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美国去
宋曰勋
飞机正点到达美国A城机场。齐平推着行李向出口处走去,离出口约十米左右,这个一米八一的中国小伙子一眼就看见出口外面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美国小伙子双手高举一块纸牌,上面用汉字正楷写着:“来自北京的齐平”
七个大字。齐平一怔:是来接我的?不会有重名吧?是个好兆头。他加快脚步,从一个客流较少的通道走出去,直奔举纸牌的小伙子,热情而礼貌地招呼:“你好!我是来自北京的齐平。”主动与对方握手。
对方也热情地回敬:“你好!我叫詹逊。很高兴地接到你。走,车子在那边。”
詹逊开车上路。齐平微笑着向他致谢意:“谢谢你詹逊,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个走法……”
詹也报以微笑:“你不该谢我,齐,你应该谢珍妮,是她让我来接你的,她是学生会干部,原本是她来接你的,临时有事情走不开。”
齐:“我应该谢她,也应该谢你。”
詹笑笑:“好吧,我接受。”
稍停,詹又说:“请告诉我,齐,你有预定居室吗?”
“没有。”齐答。
詹想了一下:“那你愿意先住在我们的厅里,然后再找居室吗?”
“愿意。”
“这要先征得我的同租人郭的同意。他是来自上海的你中国老乡。征求意见的事由我来做好了。”
“谢谢你詹逊。”
詹逊温和地笑笑。
“我希望齐能租用这间厅,不再另找居室,可以吗?”这是来自上海的郭中反过来征询詹逊的意见。郭中,中等身材,微胖,看上去比齐平和詹逊年纪都要大一些。他是公派的访问学者,正在写论文。
詹为难地:“这合适吗?”
郭:“我看可以。厅,我们也不怎么使用,闲着也是浪费,不如三个人合租,可以节省些……我太太和女儿正准备来探亲。”
詹:“我是怕房东有意见。”
郭:“对房东可以说是暂时的,齐一找到房子就搬走。只要齐同意,可以先住下来。你先问问他看。” 詹逊只好再去征询齐平的意见,齐平同意。
这是美国公寓标准的单身居室。两室一厅;一处灶间;厕所和淋浴处。齐平一住下来就开始布置房间。他从超市买来花篮、香袋和一些小装饰物、装饰布;又从跳蚤早市买来四盆鲜花,和几个镶有风景画的镜框;又跟剪草工人那里要来些修剪下来的树条子,三摆两挂,房间里立刻富有情调和充满生气。
詹逊赞道:“你为整个房间带来生气和活力,齐,太好了,我也应该出些钱,因为我也在享受这美好的环境。”
齐:“不,詹逊。我的房租出的最少,这些事情应该由我来做。”
邻里们经过门前,也探进头来看。第一个观光者是陪读夫人郑楠,她中等身材,端庄、大方,言谈举止透着老大姐的作派。随后,又引来两位浙江姑娘,高挑的江莉和健壮的何玮,俩人都属于苏杭美女类。江莉是学心理学的,何玮是学生物的。两个人都是自费读硕士。三位女士一齐为这位中国老乡的布置叫好。唯有郭中很不以为然。他认为齐平这位小老弟太年轻,很不懂事体,不把金钱、精力和时间用在学习上,简直是对金元帝国、竞争生存的美国一无所知,这样子的乱花费,肯定要后悔的,看来非得和他谈谈不可。
当晚。郭中约齐平谈心。郭中真情地表示他很愿意和他同詹逊这样随和、平易的年轻人为伍,相信今后三人相处一定是十分愉快的。随即问了一些齐平的家庭和所学专业等情况后,便以老大哥关切后生之情谊,推心置腹地对齐平劝说道:“小老弟,你布置房间,既辛苦又破费,我还是要提醒你几句。这是在美国不是在中国,我们是来求学拿学位的,不是来讲排场和情调的。你应该抓紧开课前的时间熟悉英语,以便跟班听讲;不然,跟不上就苦大了。就是有钱也该买些急需的用品和学习资料,不可以乱花在这些花花草草上。想想看,这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齐平本想反驳几句:人各有所好,生活方式何必强求一律?一想,对方是为了自己好,就由他说去吧。
“再说,”郭中顿了一下,见齐平不说什么,以为是被自己的话所打动,就继续下去,“你父母都是工薪阶层,赚点钱也不容易;你又是自费生,那点奖学金,手一松很快就会光的。美国人可是不兴借钱过日子,如果有个病灾的意外情况,那可是叫天叫地都不会应的。我看你小老弟人好,才多罗嗦了两句,换了别人我还不一定说呢。”
齐平笑笑:“谢谢你老哥的关心和好意。”
郭中觉得这是个听劝的小伙子,忽然谈兴大作:“刚才你说你是学社会学的,我劝你趁早改专业;不然,将来你就是拿了博士学位,也不一定找得到工作。”见对方仍没有反应,就又继续下去,“我和老陈两个都比你年纪大,又是公费生,都还在犹豫。你老弟年轻,改专业正是时候,赶早不赶晚。”
沉默半晌。齐平终于开口了:“我不想改专业,也不想在这里工作。”
郭中瞪大双眼,惊问:“你老弟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唱高调?”
齐:“我是来这里学习的,不是来找工作的。”
郭冷笑笑,旋又拉长脸,转身回屋去了。
交谈不欢而散。
齐平对这位“老乡大哥”的言行举止并不介意,他认为这是对自己思想不了解的缘故。齐平在高中、大学时就受出国潮的冲击,同学们之间,经常就这个问题交换意见和看法。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打算和计划。大学一毕业,多数人纷纷考“托福”考GRE,找保人,申请助学金。顺利者已漂洋过海,有的继续读书,有的则为生计奔波。而齐平则另有打算,他不愿意毫无准备地冒然出国,像有些人一下飞机口袋里就剩下20美元;听课跟不上,无法交流,不得不花时间和精力去“补课”;还得拼命打工赚生活费。他决定在迈出国门之前,先攻下语言、开车、了解美国等关口。他大学一毕业,继续学英语,学开车,去外企打工,学习“老外”的思想方式、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抓紧阅读有关介绍美国的历史和现实的文字材料;当然也赚下一笔钱。这样他在思想上和物质上都有了一定的准备。出去后,能较快地溶入“老外”的圈子,在较短的时间内,可以学习更多的东西。他名之曰:“先苦后甜”。关于将来学业有成时去留的问题,他也和同学有过讨论和争议。他的主张是:学成归来,建功立业,为自己的家乡和祖国出力、作贡献。他很赞赏许多前辈留学生,他们学有专长,业已成为名流和权威,但当祖国需要他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海外的优厚待遇,毅然归来。他们认为:国外再好,是人家的,自己在那里只能是赚钱过好日子,永远摆脱不了种族歧视和二等公民的地位,不管你名望多高和成就多大。齐平愿意步这些前辈们的后尘,他认为,学成归来参与家乡和祖国的建设,尽自己所能作些事情,是义务和责任。专家、名流可以干大事情,作大贡献,一般人可以作小事情、作小贡献。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工作,并能促使落后、贫穷的家乡和祖国的面貌有所改变,就比那些站在大洋彼岸咒骂自己祖国落后、贫穷,甚至于耻于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的人好。齐平还认为,中国封建王朝用科举的办法在全国网罗人才,对照美国今天用“托福”、GRE在全世界网罗人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美国先是为外国留学生提供许多方便和物质资助,等你学有专长之后,更为你提供优厚的物质待遇,奉送给你永久居留权和美国国籍。目的只有一个:为美国人服务,报效美国。关于这一点,齐平觉得菲律宾的一位政要谈得既生动又深刻,更发人深省。这位政要说:菲律宾常年耗巨资培养青年人受高等教育,而他们毕业之后就去美国深造;等学业成功,就被美国高薪聘走,留在美国工作;等他们年老体衰不能工作时,美国又将他们踢回菲律宾。这就像一条菲律宾肥鱼,鱼头自己留着,鱼的中段美国拿走,而鱼尾又给你扔回来一样。这一生动的比喻,对齐平思想上震动很大,影响深远。……
“我朋友说明天下午四点钟陪我们去看车子。齐,你方便吗?”詹逊从外面一回来就对齐平说。
“可以。”齐平请詹逊帮助他买个二手车,詹逊转托了一位懂行的朋友。齐平谢过詹逊后又向他提出新的请求,“詹逊,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
詹:“我愿意,只要我能够。”
齐:“我想去看看A城最富有和最贫困的区域;还有流浪汉聚居的地方和为他们提供食宿的救济中心;还有农村...不知你愿否为我作向导?”
詹:“我愿意,齐,有些地方我也想去看看。农村,就请去我家。我相信,我全家都会非常欢迎你。”
第二天傍晚,齐平开回一辆二手车,并和詹逊一起从后备箱抬出一台新电视机。立刻引起公寓里“中国老乡”小小的震动。两个人将电视机放好,通电试看,声像俱佳。齐平约请大家晚饭后一起观看,大家欣然接受。只有郭中视而不见。齐平诚恳邀请:“郭大哥,电视机声像都挺不错的,吃过饭一起来看啊!”郭中:“我有事情,不看。”刚欲离去,又折回身来,说:“小老弟,我对你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你不打听一下,全公寓连美国人算上,有个有汽车和电视机的,你这是...”
齐平立刻插话:“你老哥不是让我抓紧学习英语吗?看电视这可是学习英语和了解美国的最好方式之一。...”
郭:“有你说的。那么汽车呢,离学校这么近,又有校车接送...”
齐:“自己有车,购物方便,假期还可以外出旅游。”
郭:“就是有钱,也该节省点用,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出门在外,既要有近忧,又要有远虑,你就不想今后有个病灾的...”
齐:“将来有病有灾得靠保险,再说我打工也会赚钱的。”
郭:“你才来两天,哪里有工给你打?”
齐:“我会找到的。”
郭:“你这是(本想说诡辩,旋又改口)叫做寅吃卯粮!不可取,太不可取了!”
齐:“老哥,你这话又没说对,这是在美国,不是在中国,我们得入乡随俗。在美国不会借钱花的人是傻子,不会欠钱的人永远得过穷日子。”
郭已是气不打一处来了:“谁会借钱给你?”
齐:“银行呀。”
郭:“谁又让你欠钱呢?”
齐:“还是银行呀!”
郭:“你这简直是诡辩!”他真的动气了。
齐:“不是诡辩,是书上写的,还是中国人写的。”
郭一惊,冷笑一声,语带讥讽:“小伙子成了,再搞一位陪读夫人,就全齐了。”
齐:“你说夫人哪?那肯定会有的。”
郭理屈词穷,转身离去。
詹逊对俩人的争论虽听不懂,但对郭一贯唱反调的态度颇不以为然:“郭又对你不满意了,齐。你在意吗?”
齐:“我不在意。”
晚饭后。邻居们聚集在齐平屋内看电视。齐平和詹逊俩人用茶水和饮料招待来宾。来客是:三位女士,郑楠、江莉和何玮;两位男士,墨西哥人格斯和黑人杰夫。两位男士中等个子,敦实健壮,都属于重量级的,从他们握手的力度上,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级量。大家边看电视,边发表议论,英语对英语;汉语对汉语;汉语中夹着英语;英语中杂着汉语。谈到高兴时,纵情大笑,快乐、开心、心身愉悦。
郭中因和齐平谈话时的小别扭,有意避去。现在,他正和郑楠的丈夫陈健在闲聊。陈修长、消瘦、宽边眼镜一架,学者风度天成。郭、陈两位是挚友,无话不谈。郭中正向陈健数落着齐平的许多不是处,忿忿之情溢于言表。陈健听后,未置可否,稍停,微笑着:“听郑楠说,两位浙江姑娘对齐平的许多看法很赞赏。她们也和齐平讨论到这些问题,齐平和她们谈了自己的看法和作法,很有意思,也不无道理。他是把出国后普遍面临的几道难关,在国内先解决了,他把这叫做‘先苦后甜’。还有,他对菲律宾一位政要关于‘三段鱼论’大加崐赞扬...她们觉得这位小老弟很有头脑,很有思想。”
郭愕然:“这‘先苦后甜’和‘三段鱼论’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道理?”
陈:“我是听郑楠转述的,不甚了了。你若有兴趣,可以直接找齐平谈谈,或者和两位浙江姑娘谈谈。”见对方陷入沉思,顿了一下,又说,“关于向银行借钱的问题,是先在银行里存些钱,取得信誉后,再办信用卡,然后再向银行贷款,以及超前消费等等,齐平说的可能是这个意思。”
郭有所释疑地“啊”了一声。
“电视晚会”散场。齐平当即宣布:明天晚上请大家吃北京炸酱面,请赏光。三位女士首先叫好。
齐平对郑楠说:“请代我邀请陈博士一起赴宴。”
郑:“谢谢。”
齐:“格斯、杰夫和詹逊,你们三位不要怕吃不惯、吃不饱,我保证稍稍超过意大利面条。”
三人:“放心吧,齐,我们会吃得饱的。”
郑楠:“需要帮忙吗?”先扫了一眼另两位女士,再将目光投向齐平。
齐高兴地:“需要!有女士加盟,肯定是高水平的。”
江和何:“我们也来帮忙。”
周五下午。齐平和詹逊驱车下乡,去詹逊家探访。詹逊家有个规模可观的家庭农场,以种植果木和鲜花为主。詹逊父母虽年近七十,但身板硬朗,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父亲和詹逊一样高大健壮,母亲中等个头,略显胖些,也十分结实;年轻美丽的妹妹奥立芬修长、健美,会说话的大眼和舞蹈演员的双腿更惹人注目。她活泼好客,不等车子停稳,已跑上来招呼:“我们全家都欢迎你,齐。你是哥哥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好朋友。”
齐:“谢谢你,奥立芬,很荣幸认识你们全家。”
客厅里,桌子上已摆满了西瓜、苹果、葡萄、李子、桔子、菠萝等各种水果和小点心、糖果、饮料;还有满屋子都是名贵的鲜花,花香扑鼻,简直把齐平当贵宾一样接待。齐平按中国的习惯称詹逊的父母为伯父母,亲切问候之后,送上两个北京景泰兰花瓶作礼物,赠给奥立芬小妹一支景泰兰外壳的圆珠笔。全家齐呼:“美极了,太美了,谢谢谢谢。”
詹逊父亲再次同齐平握手感谢,说:“在电话里詹逊说他的中国好友要来农村看看,我们全家都很高兴,非常欢迎。”
母亲:“欢迎你常来我们家作客,齐。”
小妹:“你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才对。”
父母齐声:“对对。奥立芬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詹逊真诚地微笑着点头。
齐:“谢谢你们的盛情美意。我来美国第一个朋友就是詹逊,他去机场接我,又让我和他住在一起,多方面都很照顾我和帮助我。我在飞机场一看见他高举着我名字的大纸牌,就在心中默念:是个好兆头!果然是好运气,让我认识了你们全家,我太高兴了。谢谢,真诚地谢谢。”
众:“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
周日晚上,齐平和詹逊归来,邻居们关切地问询两天的行踪。齐平只淡淡地回说:去詹逊家探访,参观一下美国农村。而詹逊却实话实说:他们先是去他家,玩了一天;第二天去B城的赌场玩了半天,齐平好运气,还赢了钱。这一下曝出了大新闻,邻居们反应强烈。
“真棒,有胆量!”郑楠说。
“我们也应该跟他们去见识见识。”何玮说。
“让他请客!”江莉说。
“这简直是堕落,哪里还像个留学生!”郭中说。
“别忘了,小齐是学社会学的,要作社会调查,要了解美国……”陈健说。
二天,中午时分。江莉拉上何玮找到齐平再次逼问他。齐平仍然说是去乡下看美国农村。两位姑娘立刻揭穿他的谎言,并质问他是否赢了钱怕请客才当了可耻的说慌者?最后提出下次再去一定领他们去见识见识。
齐:“那可是堕落的地方,怎么好领小姐们去?”
江:“别贫嘴。去农村也不领我们去,太不够……”
何:“哥们儿了。”
江:“你得请客。”
齐:“可以。你们选节目。”
何:“说好了,下次再去,一定领我们去见识见识。”
齐:“一次就够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江:“詹逊说你在大学时桥牌得过名次的,肯定能赢,干嘛又不去了?”
齐:“不要听詹逊乱吹。”
何:“他说是听你说的,怎么成了他乱吹了?”
江:“你是怕我们赢得比你多怎么的?”
齐:“你们赢得多我为你们祝贺。”
江:“你不领我们去,让詹逊领我们去。”
齐笑而不答。
“齐平吸大麻了,昏睡不醒,很危险,救护车都来了!”又是一大新闻,邻里们简直像开了锅,传话、问询。
詹逊忙着答问:“昨天下午我们去了流浪汉聚居的地方,齐问了流浪汉一些问题,晚饭时,又随他们一起去救济中心吃了饭。在吃饭时,一个人让齐吸了他们的烟。回来的路上,齐说他头有些昏,想睡觉。我想那烟里可能有大麻。回来他就睡下了,直到今天早上,还没醒过来,我害怕了,就叫来急救车。医生说可能是大麻的问题,没有什么危险。”
邻里们又是议论纷纷;
“真是个有性格的人!”郑楠说。
“真想跟他去感受一下。”何玮说。
“你也想去吸两口大麻?”江莉说。
“胡说。”
“那怎么感受?”
“走走看看,谈些问题呀。”
“那怎么能叫感受?”
“小蹄子,我不跟你胡扯了!”
“看看,看看,我想我不会看走了眼,这太给留学生丢脸了!真后悔当初接纳他住外厅。自从他住进来,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我看下一条新闻该是爱滋病了吧?”郭中冷笑道。
陈健沉默半晌,摇摇头:“是啊,真有些摸不透这位小老弟,作些访问调查就可以了,干嘛非要去吸大麻呢?”
没两天,真的又是一条关于齐平的新闻,不过不是爱滋病,而是“齐平打工被炒了鱿鱼!”
一天夜里,十一点多钟,邻居们多已睡下,只有詹逊一个人还在等齐平。不久,齐平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坐下来就不愿意再起来。
詹逊迎出来关切地问:“怎么样,齐?”
齐:“被炒了。”
詹逊打开冰箱拿出一听饮料递给他,问:“为什么?”
齐:“谢谢。”打开拉盖,就往嘴里灌,他又渴又累,喝了大半听才回答詹逊的问话,“这家店老板是台湾来的,等我一天干下来,甩给我十块钱,说:明天不要再来了。原来讲好是一天二十块钱的,我问他为什么只给十块钱?他说,你就值这么多。说完了,还小声嘟囔一句:大陆猪,还想要二十块钱!我一听就火了,顺手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泼在他脸上,又把十块钱也拍在他脸上。我说:“要不是看在李登辉的面子上,我非揍得你小子叫娘不可!”
詹逊吃惊地:“李登辉,那个台湾总统,你认识他,是朋友?”
齐笑了,摇摇头:“不__”
詹也笑了:“噢__”。
齐继续:“我当然不敢打他,只是说句硬话吓吓他出口恶气。”一口喝光饮料,伸个懒腰,说:“明天还得去找新老板。”
詹疑惑地:“我有点不明白,齐,你愿意告诉我吗?你有奖学金,为什么还要去打工?那样不爱护自己?”
齐:“我认为中国留学生来美国不去餐馆打工,等于缺了一门必修课。”
詹:“我很赞赏你,齐。”
二天一早,齐平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开车出去了。邻里们又开始议论起来:“这家伙有奖学金干嘛还去打工?”“钱多了也不烫手,怕不会花呀?”“我是说他不是那种守财奴型的人,干嘛那么拼命?”“买房子买地,娶妻生子,哪样不要钱?”“真有你贫的!”“那就去赌场、夜总会和周游美利坚合众国?”...
又是一个深夜,齐平又是又累又渴地归来。詹逊同样送上饮料,关切地问:“怎么样?齐,找到工作了?”
齐平边喝饮料边答话:“又被炒了。这次是位韩国老板,收工后,笑眯眯地对我说:齐先生,你对我说了谎,我一看就知道你没干过,是个生手。对不起,我需要的是熟练工。他给了我二十块钱,说,明天不必再来了。停了一会儿,他收敛了笑容,又说:我有个亲戚在中国作生意,对我说,有些人喜欢谎报情况欺骗外国的生意的人,也欺骗政府官员,但到头来欺骗的还是他们自己。因为假的真不了,最终是要被发现的。一个人要工作、要生存,首先要诚实,说慌是永远不会受欢迎的。听了他的话,我脸上火辣辣的,心里直打颤,但不得不感谢他教给我做人的道理,虽然他说了对中国人不满的话。”
詹:“明天还去找新老板吗?齐。”
齐平点点头。
詹:“洗个澡,早点睡吧,希望明天给你带来好运气,齐。”
齐:“谢谢你的关心,詹逊,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在我身边。”
詹:“我也一样,齐。”
又一个夜晚。齐平早早归来。
詹逊迎出来,一看齐平的表情,立刻高兴地叫起来:“你有好运气了,齐,是不是?”
齐:“是的,我找到工作了。”
詹逊紧紧地拥抱了他:“祝贺你,我的朋友!”赶忙拿出两听饮料和齐平对饮。
齐平连声致谢:“谢谢,谢谢,詹逊。”
詹:“是个好老板?有什么有趣的事,说给我听听。”
齐:“这是个女老板,我准备好了对她说实话:我没干过,被炒了两次,但我有上两次的经验,一定可以干好。还没等我说什么,她抢先问我:有车吗?英语怎么样?我说:有车,英语也可以。她一听就高兴了,说,今天就可以上班,送外卖。她交代说,开头找路有些困难,熟了就好了。马上找来一张市区地图给我。”
詹为他高兴:“这个老板娘是个好人,齐。”
齐:“是中国人,大陆来的。”
詹:“是你的老乡。齐,有志者事竟成,你是强者,终于成功了!”
齐平微笑着点点头:“谢谢。”
一天下午。詹逊的妹妹奥立芬从乡下来看哥哥。她带来许多好吃的和好看的:牛肉、点心、水果和各种美丽的鲜花。分成两份,哥哥一份,齐平一份。奥立芬当晚要赶回去,兄妹俩商量好去餐馆会齐平,并将水果和鲜花亲自送到他手上。他们在餐馆相会了,高兴地互致问候。奥立芬告诉齐平,她父母和她自己都欢迎他能和她哥哥一起经常去农场看看。齐平非常感激她的盛情邀请和所送礼物,希望他兄妹俩能留下来由他作东吃一顿午餐。兄妹俩欣然同意。齐平向老板娘介绍了兄妹俩,是他来美国结交的第一位好朋友和家庭。老板娘当崐即提出晚餐应该由她作东请两兄妹。席间,齐平征得奥立芬的同意,把她带来的水果和鲜花,同老板娘和他的同事们共享。大家都很高兴。老板娘也很乐意结交这两位美国朋友,希望他们常来品尝中餐美味佳肴。
邻里们这些天看齐平早出晚归,以为他也和他们一样忙着做开课前的准备。今天奥立芬的探访,才揭开齐平打工送外卖的秘密。于是,又是一阵惊奇。特别是三位女士,等齐平下工归来,又是埋怨又是质问,说他有好事情全不想着老乡和邻居,太不够意思了。齐平劝他们不要走餐馆打工这条路,太苦、太累。
江莉首先叫起来,:“齐平,你太小瞧人了,不就是端盘子洗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齐平笑着回敬他:“请先不要发急,小姐,本人没有一点瞧不起您小姐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从那天‘炸酱面晚宴’看,和郑姐、何玮相比,我可以断定江小姐在家里一准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连我这个在国内做饭是主力的人,都被炒了两次,你江小姐不被炒三次我不姓齐。”
江莉还要争辩,郑楠和何玮忙制止她,转对齐平诚心诚意地求教:“齐平,那你说我们应该走什么路?我们听你的。”
“对,帮我们出出主意。”
齐:“我送外卖时看到有的美发美容店里有中国女孩子在干活。我认为这条路很适合你们,活不太累,又是门技术,收入也会比光卖力气来得多些。”
郑:“好是好,这得自己先学会手艺,再找活干,这得猴年马月呀。”
何、江也同声附和。
齐:“你们三位给别人理过发吗?”
郑:“理过,可都是女发。”
何:“我也理过,也是女发。”
江莉不答,对齐平翻白眼,心想:你说吧,我认了!
齐平对她笑笑,没说什么,顺手拿出他从国内带来的全套理发工具:推子、剪子、梳子和刷子等,说:“这些工具,供你们免费使用,先练好基本功,再去找活干。”
江莉忍不住又叫了起来:“你出国留学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准备开理发店呀?”
齐:“各位真的不知道啊?在这里男女发只简单地理一下,不洗、不吹就得十块钱,再外加一、两块钱的小费,理一次发就得十一、二块钱,算算看,一年下来得多少?”
江:“唉呀!那么贵,我们赶快学会了好赚大钱。”
齐:“你们愿意听听我的设想和创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