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爱死
玛雅
这个题有点玄,你怎么读都可以。
上网乱翻,翻到一张三毛照片,再查Google,惊叹有这么多的关于三毛的网站网页,想三毛一生都在书写爱的主题,现在有这么多人爱她,模仿她,她在天上的灵魂快乐大酒店里也该笑了。当年她的死讯传来,我说:三毛是给人“爱死”的。今天看来,当年的直觉是不差的。在华文畅销女作家里面,至今大概还没有一位超过三毛、琼瑶的吧,二者所不同的是,三毛是年轻一代的精神偶像,而琼瑶批发生产出来的的“美女酷哥”牌小说不过让小女人们作了一场没有肉欲(据说是)的意淫情梦罢了。二者相同的则是:三毛的照片喜欢披头散发,琼瑶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大多也都是“清汤挂面”族。八、九十年代,中国大陆到处都是披头散发的美女们,让那些不作披头散发状的女人都变成了“三八”女人。一时间,披头散发成美女标准像,男人娶老婆找情人也要找个清汤挂面,短发的一概不要,据说长发特别能引起男人的性幻想。于是无论美丑高矮胖瘦黑头发白头发有头发没头发一律一把挂面。结果好多皮肤焦黄,发质稀疏无光,前额光秃的女孩子也来个一头乱发,头发粘粘糊糊贴在脑壳上,真惨不忍睹。让人看见,心疼得想送她一瓶飘柔洗发水,这都是琼瑶三毛们惹的祸。
我的同龄人中爱三毛的人是不少的,不仅女孩子爱,男孩子也爱。争相效犹的“东施”也大有人在。有美女出写真集,一幅幅照片都是仿三毛的“膺品”,就是那种披头散发女巫的样子。她也来个浪迹天涯,那天涯不过是欧洲北美的精品商店,浪迹嘛,想来大概是在睡衣里面进行的吧。
说三毛说到毛发上了。
三毛是喜欢给人爱的,让人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所以有人出来揭露她矫情,伪善。把自己包装得理想得不得了,那是神仙,不是人。在后现代,纯洁的,理想的,浪漫的都不时髦了,时髦的是唯恐不被人恨,不给人骂几句就不够后现代,到处都在流行“大话”嘛,大家都比着谁更能“大话”。大话,这个从香港来的词在粤语里可是假话,编瞎话的意思。媒体也被他们施了魔法,每隔几个月就出来一个更暴露,更大胆、更年轻的“作家”。前有谁都不吝的“流氓”,后有请求别人向她扔臭鸡蛋的美女,还有乱七八糟的什么“妓女”,什么“情女”,一个比一个厉害,让人联想起那些在天桥耍把势的,愣愣地把脑袋往石头上磕,让人用刀往他肚皮上戳,以这样斗狠的法子赚钞票我总觉得太辛苦了点。
三毛自杀的现场有点残忍。割腕、吃药、跳楼、吸煤气等等都比用尼龙袜上吊强。据心理医生讲,上吊自杀的人是死心塌地赴死的。尼龙袜、洗手间,难道说,三毛已经尝试了所有其他的死法,在被密切监护的情形下不得已在洗手间这样做吗?是什么样的梦魇、什么样的痛苦让人对自己这样残酷无情?
自杀或者动过自杀念头的对于搞创作的人来说是职业病。写作的人有几个特权:第一是可以胡说八道,第二个是可以胡思乱想,再一个就是得精神病。没有精神病的大作家、艺术家好像不多。我对所有的自杀者都没有什么同情不同情的,惋惜不惋惜的。自杀对于艺术家是一种行为艺术。这话说得让人觉得我没心没肺。自杀老手女诗人安妮·赛克斯顿(AnneSexton)就说过:
面对死亡,我们站成
断断续续的线,等待着
他们打开门
反正死亡迟早会不偏不倚来到我们中间,多活几天少活几天有什么区别?当有一天,我身心完全疲惫,不再能忍受皱纹和病痛,就让我静静地休息吧,“我休息,以梦润唇”。我将穿上死神赠送的晚礼服,泰然地去赴他为我准备的筵席。正如伟大的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里吟诵的那样:骄傲的死神!在你永劫不复的幽窟里,将有一席多么丰美的盛宴!
我也曾经搞过一回类似的行为艺术,不是假心假意的,所以至今抱怨那个阻止我前去灵魂大酒店报到的人。下一个世界既然是个未知,我们为什么非要阻止一些人提早去呢?反正迟早是要去的。对于死亡的伦理观念、理论与精神指引的书我也看了不少,但是都不能够充分说服我。奋斗、征服、顽强、生之可贵等等这些词义的内涵让我困惑。人类如西西弗斯,坚韧顽强之后又如何呢?自从上次的“行为艺术”,我不再忌讳谈生说死了。也因为那一次的绝望,有缘结识了三毛当年的绘画老师、曾经的情人韩湘宁先生,他正巧住在我对面的一条街上。这是唯一与三毛沾点儿边的事儿。那年冬天,我谈死谈得让湘宁老师都害怕了。打扰了先生,真是抱歉的很。
三毛:如果爱是个沉重的包袱,让你如此不堪负载,我们早该少爱你一些,让你有多一点作庸人的时间,作坏人的机会。一生里多几天作个不道德、不负责任、随心所欲的人吧。那些唯恐别人不恨自己,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坏的人,也怜悯自己一点,有作家给人爱死,肯定也会有人被恨死的。况且天天在锅里给人“炒作”的滋味也不会太好受吧。
三毛天上有灵,请别怪罪我胡人说胡话,各位作家也请别对号入座,给我一点胡说八道不正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