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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 女 人 三 十 不 愁 嫁

(2004-03-10 13:15:06) 下一个
女 人 三 十 不 愁 嫁 (1) 秦无衣 何如来到美国已经八年多了,至今尚未结婚.她结识的男人不算少,不能说没有机会,可她硬是横着,笃定一辈子独守闺房.她喜欢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虽然有时不免寂寞,但她承受不了身边有个不能称心如意的男人的那份心烦. 何如每个周末晚上都要到酒巴或者夜总会去,找人聊天或喝着闷酒.聊天的对象大都是年轻的男女,有白人,华人,西裔,日本人,韩国人等.聊天的内容无所不有.如果聊到意犹未尽的话,那么她会带对方上自己的公寓,或者她上对方的公寓去继续聊.第二天大家就分手了,各走各的.那段时间对何如来说是个享受,她`一周的疲惫似乎都得到了补偿. 在似乎是漫无边际的C城,什么样的男女都有,这是何如两年前才发现到的.这也正是她决定不结婚的原因之一.当然,以她现在的条件,要找个好男人还是不难的.她身材高挑,眼睛和嘴巴都大,属于那种新潮的美女。 她在中国城一家涉外公司上班,是个受人尊敬的商务管理人员.四年前,她获得Top Ten的MBA学位后,从东北部来到C城这家颇有名望的从事金融与保险业的公司谋职,深受老板器重.因为她的Background好,进公司后又办了几宗大规模的涉外业务,所以很快就得到了总部的赏识.一年后就成了部门经理.但是一走出公司的大门,大家对她品头论足的话就多了.尤其是公司里那些中年女性,说起她的闲话来,又尖又酸,恨不得借口水将她蚀掉.何如当然也风闻了不少关于她的绯闻,甚至有说她是同性恋者的,她都置之不理.毕竟,这是在C城。 何如的住处在靠近市中心的一幢公寓,远离她的公司所在的中国城.她选择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她考虑到可以将她不多的业余时间,与喧嚣的工作环境隔离开来.说实在话,她不太喜欢中国城的那种热闹气氛.她喜欢宁静,热衷于独立思考.她觉得自己的这种习惯,自上大学后十几年来就没有改变过.有时她也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因为这与她现在从事的职业根本上是背道而驰.然而她更奇怪的是,她在内心里一点也不想去改变这种心态. 在这个城市里,她几乎没有什么过从甚密的朋友.她觉得结交一些谈不来的朋友是一种心理负担.与朋友来往的时间一长,新鲜感就没有了.而且在美国也很少会有真正固定的朋友.大家因为经常更换城市与职业,不可能永远呆在一起.同性间所能谈的话题往往都比较枯燥,有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也未必就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因此她似乎更愿意一个人去品尝生活的种种味道.每个周末跟不同的人聊天,图的是个新鲜.她从来不愿意涉及长久交往的话题,更不用说爱情了.爱情是她的底线,虽然已经二十九岁了,她仍然觉得爱情还是很遥远的事。 她平时每天都干到很晚才下班,反正回家后也是一个人呆着。但每到周末时,没到四点她就离开公司了,主要是因为她讨厌堵车。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到了周末傍晚时,有时要在高速公路上爬上两个多小时。 这个周末,何如收到了一个E-mail,心情有些乱。她比平时早两个小时就下班了.回到公寓后,她冲过澡,在床上休憩了一会儿,然后换上一套黑色低胸晚礼服,步行了半个小时,来到靠近SUNSET BLVD的一家CASINO.一路上,她尽力要自己忘掉那件E-mail上的内容,但记忆就象油迹一样,再怎么清洗,斑痕还是在的。 这是一家西班牙风格的夜总会,乐曲情调欢快.她喜欢在热闹的环境中寻求和体验静谧的感觉.那种反差让她既赏心又悦目.这时才七点不到,大厅里已经快坐满了.何如找了个靠角落的Booth坐下,然后要了杯加冰块的杜松子酒.她不太懂酒,但又不习惯喝象朗姆那样的甜酒,所以每次到Pub跟Bar这种场合,刚坐下时就先要一杯杜松子酒.如果找到满意的聊天对象,她就跟着对方点酒. 一个黑发的西裔女郎端着个酒杯走了过来,笑着问何如,她可不可以在她对面坐下?何如打量了她一眼,抱歉地说,她正在等人.那女的朝她眨眨眼就走了.何如注意了一下她的眼睛,乌黑闪亮的眸子,长长的睫毛,的确很迷人.照我们东 方人的眼光来看,C城最漂亮的女人,该算是这类纯种的西裔女郎了。这个女郎看上去轻佻了些,象是上这儿来赚钱的,她不属于何如等待的那种类型的女人.何如以为,自己到这种场合来不是为了雇用性伴侣,而只是寻找一种独特的消遣情趣.周末的晚上是花钱蹭潇洒的时间,无论男女,只要谈得拢,便是一种享受.只有这样,生活才是充实的. 一段喧嚣的滚石乐之后,一个戴着牛仔帽的墨西哥人上台拨着电贝司,用感伤凄惋的声调唱起了"Maria,Maria".何如正专注地听着,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女人用纯粹的国语问他说: "小姐,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女人三十不愁嫁(2) 秦无衣 白果下班回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交通堵塞.二十分钟的路,她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到家的时候,她给远在A城的男朋友打了个电话,对方无人接听.白果看了下表,是六点半,而此时A城已经是九点半了.于是她心下冷笑一声.她稍微冲了一下身子,换上一套深绿色的低胸吊带便装晚礼服,便开车出去了.她在街上兜了一会,最后在靠近SUNSET BLVD的一家CASINO前停了下来。 白果的身材不错,她自己对这点也很有信心。她略显丰腴的身子,充满了熟透了的魅力。所以她虽然已经快到三十岁了,还敢穿得这么露.她每个周末晚上都到外面去兜风,主要是跟整天老是说忙忙忙的男朋友赌气.周末了还在忙,忙什么?不会是在忙其它的女人吧.他们俩在电话里聊天都聊得腻了,思念的时间长了,就像浸泡久了的海绵一样,都是水份。他们半年多时间还见不上一次面.白果需要的是刺激,而不是空洞的甜言蜜语.因此她觉得,在周末去寻找一种让身心解放的刺激,不乏是解闷的一种好方式. 每次她在酒巴里出现的时候,都会有男的主动来到她的身边,请她喝酒跳舞,夸赞她的迷人的外表,她的性感的身材.这时她感受到了一种澈透心底的刺激,那种刺激比酒精的迷醉更有份量.但是夜深人静,她在床上突然间清醒过来后,心头却是无限的懊恼.她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正在堕落,正在作弄着青春时光.早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男朋友却还是在结婚事情上躲躲闪闪的。 尽管如此,一到了周末,她的神经还是忍不住又兴奋了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把她的男朋友忘掉.她跟她的男朋友是在国内时就相识的,到了美国后,两人一起呆了三年时间,同居一处,但是一直没有结婚.在经济分配上也是互相独立的.他们来的时候,学的是医学。后来白果转学了正走俏的电脑专业。去年白果电脑专业毕业后,就来到C城,后来好不容易找了个在银行里编程序的工作.在男女关系上,她总抱着有聊胜于没有的想法,所以至今还跟男朋友藕断丝连.在C城茫茫的人海中,这多少算是个慰籍.虽然这种作法很空洞,但是,如果连这种连契着旧往的摆设都没有了,那么她在毫不容易才得到的宁静中,也就可能失去本来就显得很松软的想象能力了. 白果今晚本来想去日本城吃一顿日餐,喝几杯烫热的清酒,但是在一个商场的拐弯处又遇上了要命的堵车.于是她干脆把车开进商场,想到杂货店买点干点跟啤酒,然后兜转回去算了.下车的时候,她看到商场对面的一家CASINO灯火通明,热闹的很.她踌躇一下,便走了过去. 她经过夜总会外面玻璃窗的时候,突然看到里面临窗的Booth上,坐着一个清丽,不施脂粉的女人,正独自一人端着杯酒喝着.她心头突然震颤了一下,于是她就走进了那家夜总会的大门. 她到Bar台前要了一杯黎巴嫩红葡萄酒,径直来到那女人面前,用国语问她说: "小姐,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那女人正是何如。何如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说:"请随便,小姐." 白果坐了下来.她透过何如的眼镜片,捕捉着何如的目光.她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她费劲地想了一会,随即暗地里笑了。对面的这个女人,正是自己每次在镜子前感觉到的她自己。她跟何如说:"我叫白果." 何如抬举一下眼镜,笑着说:"我叫何如.很高兴认识你。" 白果笑着说:"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差点把你当作一个熟人了。后来想了一下,才发现你身上的那些熟悉的影子,原来在我身上也有。" 何如笑着说:“你指的是气质上的,还是外貌上的?” “好像两方面都有。” 何如说:“这么说,你现在也是独身?” “算是半独身吧。男朋友跟我距离三个时差。你有男朋友了吗?对不起,这话问错了。象你这样出色的人,早就该有男朋友了。” 何如笑着摇了摇头。她又想起了白天收到的从国内发来的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E-mail。 对她来说,那个E-mail就象是出土文物似的,而不是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她笑着跟白果说,她只想拥有她自己:“虽然这样有些奢侈,但对我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白果想起她的男友,会心地笑了。其实,有跟拥有是两码事。她现在“有”个男朋友,但在是否“拥有”这个男朋友的事实上,她的心里一片空虚。于是她笑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何如说:"我们聊些别的吧,比如说你的爱好.你的头发整理得很好,跟你的脸型很相配." 白果说她以前是剪短发的:"我的长发才留了快一年时间.我现在戴的是隐形眼镜.一年前我还戴着黑框眼镜,笨乎乎的."何如说:“本来我也想配一付隐形眼镜,后来试了一下,觉得还是戴现在这种眼镜好。它虽然不美观,但很实用。” 白果笑说:“也许这就是个性。” 何如说:“我自己觉得是那种没有个性的人。有个性的人是最适合去结婚的,个性应该有个依靠的。没有这个依靠,你什么都不是,更不用说个性了。” 白果说:“那你看我象是有个性的人吗?” 何如笑着说:“不象,不然你也不会上这种地方来了。”白果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不象个有个性的女人。 两人轻慢地聊着,不觉杯子已空。何如叫了侍者过来,要了一杯Screwdriver。白果要了一杯加柠檬的Blood Marry. 何如问说:"你想结婚了吗?"白果说:"想是想,不过不知道结了婚后是怎样一种情景.所以就象小时候拖欠老师作业一样,一直拖了下来.很可笑是不是?" 何如说:"结婚好,结婚好.我们做女人的最好还是结婚.男人结婚是为了传宗接代,女人结婚则是为了自己.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白果说:"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独身呢?" 何如笑了。 两人不觉聊起了过去。何如说她的小学是在秦岭的一个小乡村上的.白果则是在江南的水乡长大的。两人对往事的回忆,让她们都觉得年轻了一些,互相间看着对方因酒意而显得酡红的脸色,都感到欣喜。何如在叙述童年的时候,总离不开些许自嘲.而白果的童年,则充满了鲜嫩的牛奶的味道,还有生动的淡绿色的水草。何如觉得,白果戴着隐形眼镜的脸蛋,真让人心醉神迷,她的长长的黑睫毛闪动的时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深潭里泛动着的半个月亮. 于是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白果问他为何发笑?何如说:"你的眼睛,比这美酒更醉人。"白果听了,脸色更红了。她说:"这里太吵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聊?" 何如叫侍者过来结帐.侍者拿了帐单过来,何如看了一下,便伸手到到手提包里摸皮夹子.一摸之下,她的脸色便僵住了.她的手提包里除了化妆品外,什么也没有.可能是刚才换过衣服出门的时候,走得太匆忙,忘了带皮夹子了. 何如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抬举了一下眼镜,尴尬地冲白果笑了笑.这种境况的确让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显得尴尬.这时白果笑着把帐单拿了过来,对侍者说:"我来结帐吧." 从CASINO出来时,何如因为方才结帐的事,有点闷闷不乐.白果笑说:"算了,干嘛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不就是忘了带皮夹子了吗?下次你请我不就行了?"何如说:“这是我第二次忘了带皮夹子.本来是不该再发生这种事的,我的ID也在皮夹子里,幸好今天没有开车出来,要不被警察逮住就糟了.”白果笑说:“也亏了侍者没看你ID,不然你就喝不成酒了!”何如笑说:“ 一个女人身上如果没有皮夹子,就等于没有了自尊.要不你开车先上我的公寓去一下?我得回去取一下皮夹子,然后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再聊." 白果说:“你就坐我的车子走吧。你也不必再回去了。” 女人三十不愁嫁(3) 秦无衣 两人来到停车场,白果突然发现自己的车灯还亮着,她心里一凉。她赶紧打开车门上了车,试了一下发动机,发动机果然没电了。她沮丧地苦笑一下,跟何如说:“看来我们两人今晚都有些失神了。”何如说:“但愿我们的运气还不至于糟到碰不上一个好心人!” 两人坐在车子里等着,五分钟过去了,还看不到有一个人到停车场来。何如拉下车窗,拿出一支烟,问白果介不介意?白果要她也给她一支。两人默默地抽着烟。白果心想,最近自己老是失神落魄的,都是因为男朋友的缘故。一想到男朋友,她心里就来气。都快三十的人了,何必呢! 这时,附近的一家杂货店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亚裔男人,他手里拎着几袋东西,向停车场这边走来。 白果两人舒了口气,赶紧下车去,跟着那人来到他的车旁。那人把杂货放上车,见到何如两人正笑着盯着自己,就打开车门上了车,随后拉下车窗说:“二位小姐,我不是那种人,我还得赶回家去,我已经饿了一天了。”白果知道他误会了她们俩的身份,便红着脸说:“先生,你误会了。是这样的,我的车子不能启动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发动机?” 那男人下了车,说:“你们带Jumper了吗?”白果说没有。男人紧着脸说:“象你们这种记性,下次最好别忘了备上一套。好在我车上有一套,今天就做个好人吧。”他让白果将车子开过来,插上接头,没多大功夫白果的发动机就充上电了。男人擦过手就上了车。白果说:“先生,我还没谢过你呢!”男人说:“谢什么?会说国语吗?”白果用国语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我们是中国人?”那人笑说:“这还用问?凭感觉!下次别忘了带Jumper!”说着就开车走了。白果看着他的车子,若有所失。 何如跟白果也上了车。何如笑问白果说:“你看这人有多大年龄?”白果说:“男人的年龄要从他们的成熟程度来判定的。我估摸他有三十五的样子吧。”何如笑说:“我想也差不多。他看起来倒还挺自信的。男人一过了四十岁,如果事业无成,是不会有这种自信的。”白果说:“这么说,你看他象个Loser?”何如笑说:“我倒没有这份意思。再说了,这又不关我的事。” 不过,她的心里还是不时地掠过刚才那人疲沓而倔强的身影。她想起早间的那个E-mail,暗暗叹了口气。 何如住的公寓,是在二楼。底层是停车房。何如用磁卡刷开了门,把车子停好了。两人上了楼。何如问白果想喝点什么?白果说口渴了,只想喝点水。但何如还是去泡了两杯咖啡。 两人一坐下来,忽然间都觉得有些疲惫了,不过却难以说出原因来。何如觉得,可能与白果初次见面的新鲜感已经悄然消逝了,本来想继续深谈的兴趣也没有了。她想,女人之间本来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友情的。于是她打开了电视,想重新找个话题,但白果觉得有些困了,想要离去。何如也不挽留她,说:“开车的时候小心点。咱们下个周六晚上再在那个CASINO见面,我请你。”白果笑着答应了。 白果离开后,何如打开电脑,上网查看E-mail。她再次打开了那个来自大洋彼岸的来信。那个E-mail是她的前男朋友吴笑天发来的,他说他已经获得了到美国来的签证,一个月后就要到美国来就读,他联系的学校,就在何如所在的C城。 白天何如收到他的E-mail时,忍不住吃了一惊。她惊讶的倒不是吴笑天突然间给她来了个信,而是他在事业上三百六十度的转向。八年前她跟吴笑天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愿跟他一起上美国来。他研究生毕业后,进了北京一家外资医药公司,混得不错。而她则矢意要出国,换个环境。她当时出国时心里也没有很明确的目标,只是想出来看看,顺便摆脱与吴笑天的情感纠葛而已。她原先在国内一家著名的研究所工作,只是不愿安于现状,因此想出国呼吸一下新的空气。但她对原来的专业并不是很热心,因此到美国后不到一年,就换了专业,抛弃了原先的生物专业,改学MBA。她觉得搞科研实在太枯燥了,而且也累,不象在公司上班,下班之后,一身轻松,落得清闲。 而吴笑天在国内时其实已经都拥有了这些条件。他的工作相对比较自由,只要能拉到指定的客户,完成公司的定额就可以了。吴笑天在交际上很有一手,每年的工作量都是超额完成。 因此,何如认为吴笑天这次到美国来,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想跟她重修旧好。如果是这样,她觉得吴笑天的选择未免太天真了。不用说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跟吴笑天重修旧好的意思,就是他真的想到美国来另起炉灶,又谈何容易?!她太了解吴笑天了,他是那种玩得转的人,说到专业,他并不冒尖。正因为这样,所以她觉得吴笑天的决定是很幼稚的,就象当初她选择他做为她的男朋友一样。 她跟吴笑天是在大学三年级时开始建立恋爱关系的。那时追她的男生几乎有一打,她都应付过来了,那些男生最后都知难而退,只有吴笑天坚持到了最后。何如问她说:“你明明知道你正在做一件毫无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苦苦纠缠着我?!”吴笑天说:“是谁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是毫无结果的?”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确立了。 何如要出国的时候,她要吴笑天跟她一起出去,但是吴笑天断然拒绝了。何如伤心至极。那时她才二十二岁,正是敏感的年龄。她有一年多时间不能从感情的旋涡中自拔。她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去理这个男人了,从吴笑天的身上,她也看透了男人。 因此,此时她也不想给吴笑天回E-mail了,即便他来到C城,也是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何如想,一个男人如果被一个女人捉摸透了,那他就没什么魅力了。她觉得吴笑天今天给她发的这个E-mail,是个很愚蠢的举动。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男人。 女人三十不愁嫁(4) 秦无衣 何如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正好在高速公路上碰上堵车。车子老半天才往前挪动一步。 何如已经习惯于上班时分堵车了,她漫不经心地朝四周看着,突然,她看到旁边有一辆车子非常的眼熟。于是她又看了一下那车子的主人,发现那人正是周六晚上在CASINO停车场见过的那个男人。当那个男人的车子与她并行的时候,她摇下了车窗,向那个男人打了个手势。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也向何如打了个手势。这时道路开始通畅了,那人一踩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去。 何如心想,这人一定是个冒失鬼。她跟着那人的车子开着。二十分钟后,她看到那人的车子在她公司旁边的一幢高楼前停了下来。她心想,原来他也在这里上班,以前怎么都没看到他呢?她看到那人走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她想,这人原来是个律师,但他不显山露水的性格,明显地跟他的身份不符。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到了公司之后,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何如来到附近的一家中国川餐馆,点了一碗四川担担面。她正埋头吃着,这时一个男人端着一碗面条来到她的桌前,问道:“小姐,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何如抬头看了一下,脸色霎地红了。那人正是大前天晚上见过的那个男的。何如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来。那人坐下来后说:“没想到你一个女人家也能这么吃辣。这边中国餐馆真多,什么面条都有,够我吃的。” 何如问道:“你刚到C城来?”那人说:“是的。以前在东部,没吃过什么象样的菜,特别想家。这里什么面条都有,吃着真舒服。”何如心想,怪不得以前没在公司附近见过他,原来是刚到这里的。要不象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她一定会再意的。 那人给了何如一张名片,何如瞥了一眼,那人叫刘东起。她也把自己的名片给了他。刘东起笑着说:“你们俩个真有意思。”何如知道他说的是前天夜里的事,便笑着说:“我们也是刚认识的。那天心情都不好,让你笑话了。” 刘东起说:“哪儿的话呢!不就一点小忙吗?我该走了,下午还要处理几个移民的文件。但愿下次吃饭的时候,还能碰上你!你给了我一个好胃口。”何如笑了笑,不置可否。 周五那天快下班的时候,何如给白果打了个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出来?她要请她到Pub喝酒。白果说她晚上可能没空,因为要等她男朋友的电话。何如听了,心里若有所失。她不想欠别人家的人情,上次忘了带皮夹子的尴尬,她仍然耿耿于怀。她想,这个周末可能又只能一个人上酒吧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刘东起突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邀请她晚上一起出去喝杯酒。刘东起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在一起聊聊天。”何如想了一下,就答应了。她想,自己从来都是拒绝男士的邀约的,今天怎么这么爽快就应承了?她告诉自己,她是不会喜欢上刘东起的。 何如回家之后,听到留言机里有人留言。她打开了留言,原来是吴笑天打来的,他说他下个星期二要到C城,要何如到时去接他。何如马上给他回了个电话。她问吴笑天,这边的房子他联系好了没有?吴笑天说,到时候他不是可以先住在她这里吗?他们俩谁是谁啊?!何如说,到时我到机场接你,我先给你预定一套房子。吴笑天听了,半天没吱声。何如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能住在我这里,而且我也没有这种义务。 下班的时候又是要命的堵车。何如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回到家里。她泡了一碗快食面吃了,然后美美地冲了个澡。她本来还想在身上擦点香水,后来又想,有的男人可能不太喜欢香水的味道,于是便作罢了。她不画眉影,也不涂口红,觉得那有些做作。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检查了一下皮夹子,还有身份证,免得再出现上一次的尴尬。然后她就开车出门了。 刘东起约他在Downtown百老汇附近的一家Pub见面,那里靠近老中国城。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八点。何如想,她至少应该比刘东起晚到十五分钟吧,女人的矜持还是必须维护的。于是她跟着车流往前磨蹭着,浏览着四周璀璨的灯火,简直有点开心了。 女人三十不愁嫁(5) 秦无衣 何如到了那家Pub,却没象想象中的那样,见到刘东起坐在那里。她的心情一下子便坏了。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一杯白葡萄酒。她有点后悔自己轻易地便答应刘东起出来了。两人毕竟只见过两次面,而且她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在表面上的。现在的男人,谁说得清楚?! 她在Pub里坐了半个多小时,刘东起还是没来。这时她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便起身去付了帐,然后开车回了家。她想,这时刘东起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偷着乐吧。 回家之后,她上了一会网。因为心情不好,她回了几个凶巴巴的贴。对方的回帖也是怒气冲天的,把她臭骂了一通。何如的情绪更糟了。她下了网,一头埋进了被窝。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周末的脾气为什么会这么糟。 星期天早上,何如想跟吴笑天打个电话,想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却没有人接。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没好气地打开通话按钮,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何小姐,对不起,周五晚上我失约了,我向你道歉!” 何如听出来是刘东起的声音,正要把电话挂掉。刘东起说:“何如,那天晚上在赶着去跟你约会的时候,我出事了。”何如一听,呼吸便急促了,神情也紧张了起来。她问说:“刘先生,你现在在哪里?”刘东起说他在医院里:“我的车子在高速上被老墨的一辆卡车撞了,脑门上缝了几针。前天神智不清,没法给你打电话。真是对不起!” 何如赶紧问他是在哪家医院,然后便跟老板请了个假,匆匆忙忙地就往那家医院奔去。她心想,刘东起出了车祸,她至少也有一半的责任,而且自己还误会了他。她在医院附近买了一束康乃馨,然后便直奔刘东起的病房。 刘东起一见到她来了,就要撑着身子坐起来,何如赶紧将他按住了,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还没撞成重伤。”刘东起笑说:“这里的人开车就象打架似的。” 何如将花插在花瓶里,说:“没事就好。我得赶回去上班了。你找律师了吗?”忽然她想起刘东起自己就是律师,就笑着说:“这事还是等你出院后再说吧。现在你还是好好养伤。”刘东起说:“那个老墨没有车保险。好在我的车子是双保。这种事,就是律师也没用。” 何如走了。她到了公司后,心神不定。于是下班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医院。没想到刘东起已经出院了。她想给刘东起打个电话,又想到,人家都出院了,你还这么热心干什么?于是便打消了这主意。 晚上她早早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她就直奔国际机场,去接吴笑天。她想,自己跟吴笑天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呢? 女人三十不愁嫁(6) 秦无衣 何如到了LAX时,把车子停在第2区附近的停车场。这时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其实,在她的心目中,这次见面也就是意味着分手。她希望吴笑天能理解这一点。但是,吴笑天他真的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吗?两人毕竟有八年时间没见面了! 她到电脑前查看了一下飞机到达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想见到吴笑天的好奇心,使她的潜意识里有些不安了。她告诉自己说,见面之后,千万不能激动,因为这是一次为了告别的见面。她不想再在感情问题上跟吴笑天纠缠下去。 这时,吴笑天乘坐的航班已经到达。何如在大厅里侯着,十几分钟后,吴笑天终于出现了。他推着一辆小车,上面放着三个大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他东张西望的,当他看到何如的时候,便匆忙推着车子走了过来。 何如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酸。她笑了笑说:“我的车子停在对面的停车场里,得过了这马路。”吴笑天打量了她一下,说:“你瘦了。不过更精神了!”何如也看了吴笑天一下,觉得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脸上仍然挂着那付玩世不恭的微笑。 吴笑天将行李挪到车上。在路上,何如随口问了几句吴笑天在旅途中的情况,吴笑天一边应答着,一边看着车外。他笑着说:“这C城好象还比不上上海啊。上海的高楼大厦比这里多的多了。” 何如说:“这里的高楼大厦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现在不让盖了,因为这里是地震带。C城连地铁都没有,也是怕地震。想要了解C城,最好去郊区看看。前几年中美在台湾问题上闹了纠纷,中国军方领导人说要用核武攻击C城,你知道为什么?” 吴笑天说:“因为C城的国内生产总值相当于中国的一半。汽车拥有量与中国全国相同。” 何如说:“数字的比较是没用的。我先送你去你的公寓,然后我们一起去中国城吃顿饭。”吴笑天说:“就这样?”何如说:“还能怎么样?你想吃什么菜?这里什么菜都有。” 吴笑天说:“我不想吃什么菜。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我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何如说:“这样也好。今天我的胃口也不好。” 他们到了吴笑天的住处。何如拿出她的名片跟一张收据,递给吴笑天说:“笑天,你第一个月的房租是八百三十,我已经替你付过了。一个月之内,你把钱还给我,支票跟现金都行。一个月后我没收到你的钱,我就找我的律师!” 吴笑天张着嘴巴,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何如离开了吴笑天的公寓。车子开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刚才对吴笑天说的话有点过头了,于是便到旁边的VONS,买了一束花,回到吴笑天的公寓。她将花剪了一下,然后插在一个玻璃瓶里,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打电话找我。”吴笑天说:“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我想,今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多了。”他看了一下何如送来的话,笑着说:“这花本来应该是我送给你的。我记得你的生日,到时我一定给你送一束你最喜欢的花!” 离开吴笑天的公寓,何如想要去看一下刘东起。但是后来她又取消了这个主意,她想,自己并不欠刘东起什么,如果再次去看望他,人家就要多心了。 女人三十不愁嫁(7) 秦无衣 不久,白果的男朋友PHD毕业,本来他想去哈佛或者杜克大学做Postdoctoral,因为那边为他提供的条件更好一些,初始的年薪就是三万八。但白果却一定要他到西部来。白果在电话里跟他说:“这是一次机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想,我都已经快三十岁了。我没必要整天在电话里等你空洞的声音!现在钱对我们应该不算什么。你真想有自己的Carrier,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 他男朋友第二天就回了电话,说他决定好了,他愿意到西部来。在他当时寄出的Resume里,也有一份寄给了C大。他很快就给C大去了E-mail,对方接受了他。不过年薪一下就少了八千。 白果舒了口气,但是随即心里又有点空虚了。她想,要是男朋友真的过来了,难道日子就会充实起来了吗?她打量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想象着一个男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忽然间心烦起来。她问自己说:“一个人为什么要结婚呢?尤其是个女人?!难道一个女人真的就那么需要一个男人吗?” 那天正是周末,白果拿起手机,给何如拨了个电话。对方没人接听。白果嘴里咬着笔,想找个人聊天的欲望反而越来越强了,她突然想起了上次在Casino外帮过她的忙的那个男人,但是当时她却忘了向他要电话号码和地址了。她想,生活在这种大都市里,反而象是在沙漠中一般,空空旷旷的,连个真心谈得来的朋友都没有。 她忽然突发奇想:要是自己的男朋友将来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该有多好?!但是这种想法无疑就像童话一样。因为谁都应该有自己的位置和责任,她的男朋友为了她愿意到西部来,不就是出于责任感吗? 于是她上网了。她浏览了几个网站,全是些无聊的话题。原来网上也是一片沙漠。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她一听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她高兴地说:“何如,你现在在哪?我刚给你打过电话呢。晚上你想出来吗?”电话那头的何如笑说:“想啊!不过晚上我想去吃内蒙古的小肥羊火锅,你想去吗?我请客。” 白果说:“今天天冷,正好涮火锅。我一定去!不知道上哪家餐馆?”何如说:“就在中国城这边。你到了后打我的手机。我还请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你介不介意?”白果笑说:“只要她的胃口不大,我就不介意。”何如笑说:“我也是第一次请他吃饭,也不知道他的胃口大不大。不过没事,反正火锅底料是三个人的份,菜嘛,随便点。”白果笑说:“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白果到了餐馆时,见到何如跟一个男的已经坐在那里候着了。白果原以为何如请的是个女人,没想到却是个男人。她坐下之后,忽然认出了那个男的就是前些时候在Casino停车场帮她的车子充电的那个男人。白果看了何如一眼,心里有点纳闷:何如她跟这个男的是整么联系上的? 这时刘东起站了起来,向白果作了自我介绍。何如笑着对白果说:“刘先生是刚从东部过来的,他是个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就在我们公司的附近。上个周末他的车子被老墨撞了,今天我是想给他压惊的。”刘东起笑说:“看来我们的相识,都是因了车子!” 火锅上来了,三人边吃边聊。白果是个细心人,她悄悄观察着何如和刘东起的神色,但是看不出两人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于是暗地里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白果问刘东起道:“刘先生以前在东部哪个城市?”刘东起说:“在马里兰的巴尔的摩。”白果笑说:“真巧,我的男朋友也在巴尔的摩。”刘东起说:“他是哪个学校的?”白果说是J大的。刘东起笑说:“我也是J大的!”白果说:“过些日子他就要过来了,到C大做Postdoctoral。”刘东起笑说:“既然都是校友,他来的时候,我来做东。” 何如听了,本来想说出,吴笑天也在C大的事,后来想了一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女人三十不愁嫁(8) 秦无衣 刘东起说:“我没想到到西部后就不太顺利,车子从东部开了两千多英里过来,一路上都没事。可刚到这里不久,就被老墨给撞了。前边的护盖被撞得拱了起来,挡板中间被撞出一个窟窿,就跟猪八戒似的.我这车子是前年买的一辆95年的二手"日产"旧车,花了五千多.那日本车中看不中撞,,又没有气袋,跟美国车撞不了.美国车硬件了得,撞我车子的是一部开了快二十年的"老别",老墨就喜欢开这种老式车,它的边杆只是凹进一小块,我的车子连挡板里面的塑料泡沫都给撞出来了,路上开着就象小孩玩具车一样.” 何如笑说:“亏你自己还是律师呢!你为什么不找那老墨算帐?” 刘东起叹口气说:“老墨的车子大都又不上保险,被他们撞了,你要跟他们打官司,他们又不愿出钱赔,情愿坐牢也要给你耗着.我的旧车在东部时只上了单保,因此我想想就算了,碰到这种事,只好自认倒霉!” 白果说:“幸好人没出大事。我的一位同事去年被一辆大卡车撞了,弄得神智不清,直到最近才恢复过来。但已不能再从事电脑工作了。”刘东起说:“可我心里毕竟还是有些遗憾,我主要是因为恋旧。那车子开了两年,决定到这边来的时候,便舍不得转卖给别人了,因此咬咬牙从东部开了过来。前天本来想把车子修一下,可车行的人说,要修好车子,至少得三千五。于是我就将车子当作废零件,一百块钱卖给了车行,充作拖车费。” 何如听刘东起说他恋旧,不觉看了他一眼。她心想,她怎么就看不出他是那种人呢?! 白果问说:“那你现在上班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帮忙?”刘东起笑说:“以后有你们帮忙的时候。这几天我租了一辆车子,明天还车。明天我想去看部新车。在美国,妻子可以不要,但车子是万万不能不要的!”白果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不觉会心地笑了。 何如回到住处后,冲了个澡,然后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她每天快要入睡前,都要喝上一杯葡萄酒。一是因为易于入眠,二是因为葡萄酒对催化血管,缓解心脏压力有好处。她有早搏现象,以前上学紧张时,经常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后来到C城后,她的私人医生建议她可以喝少量的葡萄酒试试看。她试了一段时间后,睡觉时紧张的情绪果然缓解了很多。她曾开玩笑地想过,加州的气候适合种葡萄,她当然该入乡随俗了。 她想起了吴笑天,便拿起了电话。不过很快她又把话筒放下了。既然两人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还能聊什么呢?即便吴笑天真的是为了她放弃了在国内的事业,她也难以接受他的感情了。八年时间,可以将一对恩爱夫妻折腾成一对仇人,更何况他们已经有八年时间没有在一起呆过了!或许吴笑天到美国来是另有所图,那么这跟她何如就更搭不上杆了。因此她想,她们的关系其实早就结束了。看吴笑天的样子,一付急于想和她重修旧好,甚至摩拳擦掌要结婚的样子,她心里就好笑。真想结婚,她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在美国,三十岁的女人正走俏呢!女人三十意味着“三成”:成熟,成就,成型。而这些,是二十岁的女人所不能想象的。 正想着,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想,会不会是吴笑天打过来的呢?于是她便不想去拿话筒。铃声断了之后,她听到刘东起的声音在留言机上说:“何小姐,我是刘东起。不知你明天早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带我去看车。我本来约好的一位同事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他明天有要事,不能陪我去了。我想明天就把新车开回来,下午去保险公司上保险。你回来后请给我回个电话。打扰了。” 何如每个周末早上都要睡到十二点的,她贪的就是躲在床上的那份安祥与清静。她想,为了一个刚结识的朋友,有没有必要放弃这份温馨呢?不过如果要回绝的话,总该有个充足的理由。但是,假若刘东起以此为借口,想跟她发展出更深一层的关系,她又该怎么办?她是打心眼里不想跟男人做深层的接触的。跟男人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才会有神秘感。而爱情虽然动人,却可能是男女之间的病毒。 最后她还是给刘东起回了电话,要他明天一早在他住处的楼下等她。她说:“刘先生,但愿明天能把你车子的所有事情都给办了!” 第二天,何如如约来到刘东起的住处。刘东起早已经在等着了。何如先开车跟着他的车子,到租车公司将他租的车子还了。在去车场时,何如问他是不是还想买部“日产”?刘东起说,这次想买辆美国车,美国车适合象他这样的大个子开。何如笑说:“你不是恋旧吗?”刘东起说:“那是两码事。就象妻子过世了,未必就要找个同类型的女人” 何如听了这话,心里一震!看来刘东起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刘东起毕竟是做律师的,他跟Dealer砍了不到半小时就把车子搞定了。接着两人便一前一后开车去了保险公司。何如本来不想跟刘东起一起去的,因为他自己已经有车子了。但刘东起还是想请她跟他一起去,因为他还不熟悉这里的行情。他的先前的那家保险公司过半个月就要到期,而他也不想再在旧的那家公司上保了。 去的那家保险公司做的是美国一家大公司的业务代理,但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是中国人。两人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代理人,那女的长相还不错,留着一头褐色的头发。她一开口,何如就知道她是台湾来的。那女的办事慢吞吞的,在电脑上摆弄了半天,才把刘东起以前的驾驶材料调了出来。何如一直在看手表。直到下午一点,公司快下班的时候,那女的才给刘东起注了册。 临走的时候,刘东起随手拿了一张那女代理的名片,那女的叫朱迪.陈。刘东起想请何如去吃饭,何如笑说:“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双筷子,而是一张床。”刘东起的神情错落了一下。何如突然明白自己失言了,便说:“你别往坏处想。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刘东起笑了:“我不这样认为。”何如说:“你就那么自信?”刘东起笑说:“是的,因为我是一个律师!需要帮忙的时候,别忘了找我。” 女人三十不愁嫁(9) 秦无衣 吴笑天住的地方,离他做Postdoctoral的C大说起来不算远,但他每天要乘坐公交到实验室去,至少都要花上四十分钟。所以不久之后,他就想买辆二手车了。他想先把住处挪到C大的公寓区里去,那里的居住条件略微好一点,但他要租到一套房子,要排队等上一段时间。所以他暂时只能跟别人家Share房子,付一半的租金了。即便这样,他一个月还是可以比租现在的房子省下三百块钱。 于是他在网上查找到一户人家,打个电话过去。对方是一对夫妇,还有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吴笑天便跟他们敲定了。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一张床,几个大箱子。周末时候,他请他实验室里一个年轻犹太人开了一辆小卡车来,半天时间就把家搬过去了。晚上时候,他给何如打了个电话,何如出去了,他给她留了言,留了新电话号码。他跟何如说:“我已经开了支票,把你垫的房租寄还给你了。” 跟别人合住一套房子,最大的不便就是做饭和使用客厅,卫生间。好在他住的公寓有两个卫生间,省去了一些麻烦。但是做饭是让他最头疼的事。同住的程姓夫妇是四川人,炒菜的时候那个辣劲都没谱了,直把他熏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是浙江人,吃不了辣,所以一到他们炒菜的时候,他就赶紧将房门关起来,躲进小楼成一统。而到他炒菜的时候,那对夫妇已经吃好饭,悠然地看着电视。那程先生似乎对炒菜很有研究,不时的过来指点他一下,还热心地将自己的川味麻辣酱拿出来,要跟他分享。弄得吴笑天吃不是,不吃又不是。 几天之后,吴笑天便决定不再做中国菜了。晚上他在外面吃过简便的西餐或中式快餐后才回来,然后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心想,要不是自己在国内被逼得走投无路,如今何必到美国来受这份洋罪?! 八年前,他大学毕业后,分到了一家外资医药公司,而何如则申请到了去美国的留学签证。他似乎天生就有着江浙一带人在做生意上的精明与在做学问上的聪明,所以他的表现很快就引起了公司主管的重视。在做生意期间,他还在一个名牌大学的一家研究所读了个在职博士,事业可说是蒸蒸日上,如鱼得水。他因为工作的关系,结识的人也多,不免引起了一些女性的注意。但他眼界很高,一直想在事业上拼出点样子来,所以对个人的事,倒不是十分的在乎。很多时候他跟女性的接触,他都是在逢场作戏。他是农村出来的,在爱情和他想往中的事业之间,他觉得后者更为重要。 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使他对爱情的观念产生了突变。 那个夏天,他因为一边赶着写毕业论文,一边又要忙乎公司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他有时一天要跑好几个地方,回家的时候,累得纳头便睡。有一天,他在学校查完资料,匆匆忙忙地从研究所出来,饥肠辘辘,就一头扎到校门口附近的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条。他拿起筷子正要吃起来,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大声地叫嚷道:“老板,快给我一碗炸酱面,我吃好了要赶着去上课。” 吴笑天不觉抬起了头,乜了那女孩一眼。那女孩瘦高的身材,脸蛋一看就是南方型的,长得倒是挺秀丽的。那时女孩后面还排站着好几个人,他们一听她这话,都吵了起来。大家说:“你要赶去上课,我们不急啊?!乖乖排队去。” 吴笑天看了一下自己的面条,就招呼那女孩过来,跟她说:“这位同学,你要是不介意,你可以先吃我的面条。我这碗面条还没有动过。” 那女孩端过面条嗅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就稀里哗啦吃了起来。吴笑天又排队去了。一边的那些男生笑望着吴笑天说:“这位哥们,看来你要走桃花运了。” 女孩吃好面条,抹抹嘴问吴笑天说:“喂,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吴笑天说:“你不是吃好了吗?还不赶快去上课?”女孩说:“你不给我电话,下次我怎么请你啊?!”吴笑天便将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她。事后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女人三十不愁嫁(10) 秦无衣 没想到两天后的傍晚,吴笑天果然接到了那女孩打来的电话,她要请他出去吃饭。那时正是公司下班时间,但吴笑天想在晚上把论文的最后一章修改一下,下个周一送给导师。他犹豫着,心里想着托词。但对方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七点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吴笑天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六点一刻了。于是他叫了辆的士,便向学校赶去。 路上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了?难道真的就是去吃一顿饭吗?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一餐饭吃下来,就那么两个小时不到,事情似乎便顺理成章了,那女孩活泼聪颖的个性,一下子驱走了吴笑天这些日子的疲劳。那个晚上,他吃得非常的尽兴,还多喝了两杯,回去后论文也不改了,埋头就睡。 那女孩叫陈秋笛,是台湾花莲县来的留学生。她的父亲是国军的“荣民”,四十多岁上才娶了当地一个原住民的女孩为妻,也就是秋笛的母亲。陈秋笛的父亲原籍山东,晚年患了思乡病,就将陈秋笛送回大陆求学。她学的是商业管理,而这类的大陆学位在台湾并不讨好。那时陈秋笛去大陆,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前途问题,不过觉得好玩而已。 陈秋笛自幼受到夫母的呵护,任性好强。她跟吴笑天同居之后,动不动就要耍小姐脾气,吴笑天只好处处让着她。但是事情过后,她又温驯缠绵的不得了。吴笑天于是意识到,陈秋笛对他来说,其实就是个鸡肋,他不能将自己的一辈子,掺杂在她的身上。 不久后,陈秋笛毕业了,吴笑天极力劝她回台湾去发展。陈秋笛却不愿回去,她说台湾太小了,她要去美国。吴笑天听了心里一凉。他想起了五年前去了美国的何如:美国,美国,到底是什么力量吸引着这么多的女人到那里去呢?!难道那里的男人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他接触的美国男子不少,似乎也就稀松平常。在他的意识里,美国更象个避难所,而非天堂。 陈秋笛既然想去美国,吴笑天也只好顺着她了。但是要靠陈秋笛父母的那点钱,她要在美国名牌大学读完MBA,还是显得有点拮据。虽然她持拿的是“中华民国”的护照,去美国的签证要比大陆那些留学生出去的要简便的多,不过,那几万美金的学费与生活费用可不是个小数目。 吴笑天工作了近六年时间,积蓄也就那么三十多万人民币。最后吴笑天跟陈秋笛将话摊白了。他愿意将几年的积蓄,全都给陈秋笛做留学的费用,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学成之后,回到国内,跟他一起,共创事业。吴笑天沉着脸说:“小笛,你知道的,我是农村出来的,我赔不起!” 陈秋笛答应了。她去了美国后,每天都给吴笑天来一次电话,半年之后,一个月只来一次电话,聊的都是吃喝拉撒的事。这时,吴笑天所在的外资公司的生意受到了一家德国公司的冲击,营业额消减了百分之四十。公司开始裁减员工。吴笑天的职位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收入却减少了三分之一。而一年之后,陈秋笛又突然跟他断了联系。 此时的他已是四面楚歌了。他跟在台湾花莲陈秋笛的父母打了电话,对方说他们的女儿已经很长时间没跟他们联系了。吴笑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时,他想起了何如,泪水禁不住和着咸咸的痰水,咽到了心里。 后来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托福了一下,又考了GRE,然后联系了加州的C大。他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出去,无异于是流亡,要是何如见了,不知道心里有何想法。但是他在国内实在是抬不起头了,在朋友圈之间,谁都知道他跟陈秋笛那两年的风流过往,就差没惊动民政部门了。 在给何如发那个E-mail之前,他想了很长时间,但是最后还是将E-mail发出去了。没想到,刚到C城,何如还是兜头就给了他一盆冷水。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在何如从LAX送他到他住所,随后不冷不热地离去之后,他一下子又想起了陈秋笛。他想,难怪陈秋笛到美国后如黄鹤一去,美国其实并不是一块富饶的土地,而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那一刻,他的心就象被撕裂开一样。 那时他看到何如倒着车子离去时,只觉得身上有一处血管破裂的感觉。他心里很清楚,即便他再跟何如一齐坐下来,他们也很难聊得开心了。 那个晚上,他彻夜未眠,倒不是因为时差的影响,而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他到底失落了什么了呢?他想着。 女人三十不愁嫁(11) 秦无衣 白果的男朋友从巴尔的摩飞过来的那天,她正好要陪她的老板去硅谷谈一笔大生意。于是她给何如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帮她去机场接一下她的男朋友?何如问了航班,白果说是晚上七点零二分到达。何如笑说:“那时正是我下班的时间,到时我把他接到我那里去算了。”白果笑说:“真要这样的话最好。我都懒得理他了!不过他半夜的时候会偷偷起来泡快餐面吃的。拜托你了。我把我家的钥匙放在门口的垫子下面。他叫江谷,稻谷的谷。” 何如说:“这名字好记。” 那天何如提早一个小时就下班了。从她的公司到LAX,如果不堵车的话,在高速上也要开上一个小时。她到机场时已经快七点半了,她停好车子,然后匆匆忙忙地就往出口处奔去。那里人流正在涌出。何如心想,江谷是七点零二分到到达,取好行李,这时正是出来的时候。于是她就在行廊上候着。 这时,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的亚裔男子,拎着一个箱子,冲她笑了笑,何如赶紧别开了脸。她心想,这人长得真黑,肯定不是江谷。 出口处的人越来越稀落了,何如不住地看表。这时那个瘦高的男子走了过来,笑着问何如说:“请问你是来接人的吗?”何如说:“不是来接人,我站在这里干什么?”那男子说:“你要接的人可能就是我。我叫江谷。” 何如打量了他一下,说:“你就是江谷?你为什么不早说?”江谷笑说:“我不好意思问你,怕问错了。”何如说:“好了,快走吧。你的行李呢?”江谷举起手里的箱子说:“都在这。”何如愣了一下,说:“你够潇洒的了!”江谷笑说:“白果跟我说,这边什么都有,要我把旧的东西全都扔了。不过,我的一些书和材料还是给托运过来了。那是我的饭碗。”何如笑说:“亏你还记得该有个饭碗捧着。” 何如把江谷送到白果的住处之后,便回到自己的住处。电话里有人留言。她按了一下键钮,是吴笑天打来的,说已经将她垫付的房租费寄还给她了。她原先根本就不把替吴笑天付的房租当回事的,没想到他还较真了。她拨了吴笑天的新电话号码,接听的是个口气凶巴巴的女人的声音,说吴笑天还没有回来。那女的还问何如是谁?她慌忙就把电话挂了。 何如觉得自己有些空虚了。这时他又想起了刘东起。但是她上次已经把话说绝了,而且他们之间又谈不上是什么真正的朋友。她去冲了个澡,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一边梳理着头发,想趁早睡个好觉,把今天的日子给打发掉。 突然间,电话响了,此时何如在过去拿话筒的时候,潜意识里最想听到的声音,便是刘东起。她拿起话筒,矜持地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的却是江谷的声音。江谷焦急地说:“何如,我的皮夹子不见了!会不会落在你的车上了?”何如一听就急了。她跟江谷说,她马上就到车上去看一下。 何如打开了车门,在座位底下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鼓囊囊的皮夹子。她松了口气,心想:江谷这人够可以的了,千里迢迢的来到C城,就带着一个箱子,最后连要命的皮夹子都给弄丢了。她马上就给江谷打了个电话,江谷说,他明天就要到实验室去报到,他的ID还在皮夹子里,他问何如能不能将皮夹子现在就给他送过来?江谷说:“何如,我今天算是出丑了,你就好人一把做到底吧。这事要是让白果知道了,够我折腾的了。我拿她没办法。” 何如听了他的话,心里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她想,江谷定然是一个从一个学校折腾到另一个学校的好学生。摊上这么一个好男朋友,白果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马上就开车上白果家去。这时交通已经疏解了,她开了十五分钟就到了白果家楼下。江谷正在那里候着,探头探脑的。何如放下车窗,伸手就把皮夹子递给了他。江谷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跑进了楼里。 何如看着他的身影,心想,象白果那样玲珑剔透的人,怎么会跟这种书呆子凑在一起?!不过,她觉得,江谷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味道。这种味道,她在吴笑天的身上似乎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吴笑天太踏实了,他的脑子里只有将来,没有情趣。 白果一从旧金山回来就给何如打了个电话,谢过了她,还问她对江谷的印象怎么样?何如敷衍了几句。白果说:“他就是这样的,呆头呆脑的。不过总算过来了,今后得好好调教一下他。” 女人三十不愁嫁(12) 秦无衣 那天,吴笑天到实验室的时候,帮他搬过家的那个犹太年轻人Tony,悄悄地过来跟他说,今天实验室新来了一个做博士后的,中午老板要请客,大家一起到外面吃顿饭。 吴笑天正在忙着,对这事也不在意。迎新送旧,在实验室里是常有的事,不过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搞个小Party。他的老板是个台湾来的女人,叫许梅,平时在经费上抠的要命。他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请过客,只是带着他到实验室各个房间转了一圈。看来,这次新来的这位博士后要受老板赏识了。这可是个大面子。如果是这样,他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跟他来的时候一样,许梅带着新来的博士后到各个实验室房间走了一趟。他们来到吴笑天房间时,他手头正在忙着杀老鼠,连跟那人握手的机会都没有。许梅给他介绍说:“吴,这是刚从J大过来的江谷先生,以后你们要多多合作。”吴笑天冲江谷笑了一下,说:“多多合作,多多合作。” Meeting之后,正是午餐时间,他们去了一家日本餐馆。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饥肠漉漉。吴笑天看了一会菜单,心想,要说吃的,还得在国内,这菜单上的菜目,在国内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于是他点了一碗凉拌的荞麦面,不要辣酱。 许梅看过菜单,问服务员说,当天进来的是鲑鱼还是鳟鱼?服务员笑说:“今天刚好来了一条金枪鱼,是阿根廷进口的。十五磅左右。”许梅便点金枪鱼生鱼片。她跟服务员说:“你告诉师傅,把骨刺给我留着。” 轮到江谷时,吴笑天便托着下巴看着他。江谷随便翻了翻菜单,笑着跟侍者说:“先生,请给我来一碗荞麦面,加辣,越辣越好。”吴笑天听了,吃了一惊。 吃饭的时候,吴笑天看着江谷夹着红红的辣椒直往嘴里塞,身上立时起了鸡皮疙瘩,口感也差了。 许梅的生鱼片上得非常精致,大家看着,都有些眼馋了。吴笑天心想,这许梅定然是这家餐馆的老主顾了。他不觉冷冷瞥了许梅一眼。 吃完饭后,吴笑天笑着跟江谷说:“哥们辣得真行,是四川来的吧?”江谷说:“我是江苏来的,我妈是四川的。我就好辣。小时候我一哭,我妈就用筷子沾了辣酱,舔我的嘴,我立马就不哭了,挺管用的。”吴笑天听了,呆了一下,随后笑说:“吃辣好,吃辣好。” 许梅笑说:“我也喜欢吃辣。不过象小江这样能吃辣的,还是头回见过。” 实验室里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人际关系却不简单。比如说那个犹太人Tony,本来他跟吴笑天的关系还算好的,但自从江谷来了之后,他就跟江谷套上了。江谷毕竟是J大出来的,而吴笑天的Background在这里却没有什么优势。犹太人是特别认人的,他们认为,美国其实就是他们的祖国,从华盛顿到爱因斯坦,好像美国就是他们创造的。吴笑天在跟Tony的接触中,心想,用“势利”两字形容他们犹太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美国,在实验室里呆着的,大部分也就中国人,德国人,韩国人,日本人,再就是犹太人了。美国是犹太人的天下。 后来在跟江谷交流几次之后,吴笑天觉得,自己跟江谷似乎还谈的来。他觉得,江谷身上有股书生的呆气,这股呆气跟他在玩科学的时候,十分的切合。这也是一种气质。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像他那样的投入。 两人有的时候聊实验的Data,有的时候聊些个人的事。江谷说他已经有了个女朋友,也在C城,在搞电脑,他是为了她才到C城来的。江谷问吴笑天有没有女朋友?吴笑天想了一下,说还没有。江谷笑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他笑着跟吴笑天说:“我的女朋友有一位好朋友,人很Nice,我来的时候,正是她到LAX去接我的。什么时候可以让你们俩见个面。我看你们俩还凑乎。不过那女孩脾气大了点。” 吴笑天笑说:“再说吧。这种事,勉强不得。男人过了三十岁,是最尴尬的时候,尤其是在婚姻事情上。弄得不好,这辈子就给搭上去了!”江谷说:“这话说得好,一看你就是从这种场面滚爬过来的。” 吴笑天说:“我倒是很羡慕你的,什么事都这么顺。”江谷叹口气说:“谁知道呢!我也是没办法才到这里来的。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女人三十不愁嫁(13) 秦无衣 白果开始跟江谷商量结婚的事。白果说:“咱们在一起也有七,八年了。都说男人三十一朵花,可我呢?女人一过了三十岁,就是在自己哄自己了。现在事业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最操心的是安定的生活。这是日子!” 江谷说:“结婚就是意味着两个人关系的定型,白果,这事你真考虑好了没有?”白果说:“这种事还值得考虑吗?我们现在吃住都在一起了,结婚不就是为了一张保证书吗?你下主意吧!”江谷说:“在我的事业还没有定下来之前,我想我们的婚事是不是可以先缓一缓?当初你让我到C城来,并没有说要结婚的。”白果说:“这种事还要说吗?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已经把话说好了。”江谷说:“你总该给我缓个劲吧?我现在在实验室的工作还没眉目呢。” 白果听了,马上就给何如打了个电话。那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何如正在冲澡。她匆匆忙忙就跑出来接电话。白果笑说:“何如,你现在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出去喝一杯。”何如笑说,我也正烦着呢,咱们老地方见面。白果说:“要不我们将刘东起一起约出去?咱们都是在那地方认识的。”何如想了想,说:“这样也好。本来我是再也不想跟他见面了。” 白果说:“晚上我想跟我江谷摊牌。我想结婚了,他要不结婚,我就跟他拉倒。” 何如听了这话,心里一紧。她马上给刘东起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白果的意思。刘东起一下子就应承要出来,他笑说:“我是律师,这种事应该由我来调解。”何如说:“你别贫嘴了。这次可是白果约你出来的,你最好能把江谷说服了。”刘东起问说谁是江谷?何如说:“还有谁呢?他脾气犟,你说话得有分寸!” 刘东起先开车过来接了何如,然后一起来到那家酒吧的停车场。刘东起将车停在上次他停车的那个位置,笑说:“看来人生在世,都是缘份。要不是白果那次忘了关车灯,咱们俩也不会结识了。”何如说:“你瞎扯什么呢!什么缘份不缘份的。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想过要结婚!”刘东起笑说:“我说过我要结婚了吗?” 两人在酒吧里先定了一个座位,不久后白果跟江谷来了。江谷见到刘东起,愣了一下,说:“这位先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不是在J大呆过?”刘东起笑说:“我的学位就是在那里拿的。”江谷说:“我想起来了。你太太的病治好了吗?” 刘东起看了看何如跟白果,笑着说:“江先生,我哪来的什么太太?你搞错了吧?”白果跟江谷说:“你胡说什么呢!刘先生还没结婚呢!”江谷拍着脑门说:“但愿是我看错人了。” 刘东起点了四杯红葡萄酒。何如想着刚才江谷的话,她觉得,刘东起跟江谷之间,肯定有一个人是在撒谎。虽然她现在还不能判断出来,但是刘东起在隐瞒自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想,看起来男人没有一个是可信的,自己的自觉,似乎从来就没有错过。 女人三十不愁嫁(14) 秦无衣 刘东起看着白果说:“听说你要结婚了。”白果说:“谁知道呢。”刘东起说:“江先生眼光真是不错。”江谷笑着说:“你说的是我刚才说的话吗?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刘东起冷笑说:“江先生未免太当真了吧?!我是在J大呆过,但是我是不是有太太的事,那是我的隐私。我有权保留这个隐私。咱们还是就事论事吧,超出这个范围的话题,我不排除选择起诉的权利。” 何如说:“刘先生,你的话说得太出格了!大家不都是朋友吗?今天大家凑在一起,可不是来吵架的。” 刘东起笑着对江谷说:“大家是朋友,这没错。不过,朋友归朋友,以我的职业习惯,我觉得江先生是配不上白果小姐的。江先生,象白果这样的女孩,谁娶了她就是谁的福分。江先生,你要知道,到了我们这种年龄,做个男人不容易,但是要做个女人,更不容易!我不明白的是,你想逃避的究竟是什么?结婚并不是一种负担。如果你觉得结婚是负担的话,那说明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责任感,你不配得到白果。一个想逃避自己喜爱的女人的男人,肯定不会是个好男人!女人会让你成熟的,除非你自以为是,想跟自己过不去。有的男人在三十岁之后,出奇地变得越来越幼稚了。但愿江先生不要变成这种人。” 何如跟白果都没想到刘东起会说出这种话来。何如琢磨着他的话,心里立马便沉重了。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吴笑天,她想,如果吴笑天也象刘东起一样懂得体贴女人,自己会不会跟他重归于好呢?但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她现在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的事。虽然她也看得出来,刘东起正在对她步步紧逼。 江谷喝了一口酒,笑说:“刘先生,我不想逃避什么,但是刘先生似乎却是在逃避什么吧?J大就巴掌那么大一块地方,逃避什么呢!”刘东起说:“哥们,我现在要逃避的,正是你要想得到的。但是我想得到的,却是你想要放弃的。对我们来说,婚姻可能是最好的结果。我知道,你在J大可能见过我,我是个离过婚的人。我原来也是想逃避婚姻的,但是,我们都逃不出婚姻的门槛。我现在特别想念我的妻子,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何如跟白果对望了一眼,都觉得大出意外。江谷跟刘东起说:“对不起。我会考虑你的话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别忘了来主持我们的Party!”刘东起笑说:“到时我就跟新娘说,你带了Jumper没有?” 白果笑了起来。随即,她起身说要去一下卫生间。她一到卫生间就哭了起来。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何如笑着对江谷说:“你要对不起白果,看我们怎么收拾你!”江谷说:“这话你得去问白果。” 女人三十不愁嫁(15) 秦无衣 吴笑天想要去看一部二手车子,但是找不到人陪他去。他原想跟何如打个电话,后来又取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何如的脾气,但是,他更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去适应一种新的环境。 那天,在实验室里他不经意地跟江谷提起这事。江谷说:“我对这里二手车的行情也不熟。买二手车最好能找个懂车的人一起去,这样可以省很多钱。我女朋友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可能可以帮你的忙。”吴笑天问说:“是男的还是女的?”江谷说:“是个女的,还没有男朋友。”吴笑天说:“那就算了。” 江谷笑说:“我本来想让你们来段购车缘,既然你对这事不感兴趣,那就算了。这个周末不知道我女朋友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让她陪我们一起去。她在这边已经呆了有些日子了。C城的人特别刁,不熟悉行情的,肯定要吃亏的。” 吴笑天说:“这样最好。到时我请客,你们别给我省着。” 江谷回去后,跟白果说了这事,白果说:“既然是你的同事,这忙咱们自然是要帮的。他是大陆刚过来的?”江谷说:“他刚到美国不到三个月,算是半路出家,听他自己说,他在国内也挺不容易的。他谈了两个女朋友,都跑到美国来了,没有着落。”白果说:“到美国来的,哪个人是容易的?!所以,我才会向你提出结婚的。你以为我是吃饱了撑得?两个人捆绑到了一起,或许还有些许的温情。不然的话,我还不如去找个Roommate呢!” 江谷说:“好了,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要跟你成亲了吗?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定个时间吧。” 白果说:“什么过去了?才刚刚开始呢!”江谷就不再做声了。他觉得,白果现在的火气,似乎越来越大了。这是他以前没有想到的。 周末时候,江谷跟白果,吴笑天三人一起去了一个车场。白果问吴笑天要什么型号的车子?吴笑天笑说:“随便吧,只要开得动就行。”白果说:“你是出来兜风的还是真想买车?”吴笑天说:“你就看着办吧,我信得过你!” 白果于是忍不住紧看了他一眼,吴笑天朝她浅浅笑了一下。江谷慌忙打圆场说:“小果,吴先生跟我一样,都是直性子。咱们还是看车吧。”白果说:“老谷,你也算直性子啊?!你别腻我了行不行?” 吴笑天看江谷有点急了,就笑着跟白果说:“白小姐,我现在帐户里只有四千块钱。我想买辆三千块钱左右的车子,现在是月底了,下月初我有两千多的进帐,帐户里剩下的钱,我想留着上保险。” 白果笑说:“你倒是算得挺精的。好了,今天你等着开车回去就是了。” 三人最后挑了一辆95年的本田,白果把价杀到了两千八。吴笑天对车子的状态相当满意,那车子才开过七万多Miles。临别的时候,吴笑天笑着跟白果说:“今天买车省下来的钱,我来做东。”白果看了一下江谷,说:“换个日子吧。我跟他周末难得在一起。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如果车子开得不趁手,别骂我就是。”吴笑天笑说:“这是哪儿的话呢!” 女人三十不愁嫁(16) 秦无衣 买了车子后,吴笑天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考驾驶执照。这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因为他在国内时就开过车子。他第一次路考就过关了,这在C城算是一件幸事。C城的警察喜欢折腾人,没有三次的路考,一般是过不了关的。 然后就是上车保险。吴笑天想在周一的时候把这事给办了,他对这个可不熟,因此想找个人跟他一起去。 他最先想到的人是江谷。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已经欠了江谷和白果他们两人一笔人情了,这次总不好意思再给他们添麻烦。让何如跟他一起去吧,面子上又挂不去,因为何如已经将话说绝了,不想再与他接触。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的确很伤了何如的心,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需要的其实不是事业,而是怜爱。男人天生就是漂泊的命,女孩则需要安全感,所以吴笑天当年说要去送何如的时候,一下子便被她拒绝了。大学四年,没有谁比他更熟悉她的脾气了。如今在八年之后还想跟她重续旧欢,这在美国,无疑是很可笑的。更何况何如始终是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于是他给Tony打了个电话,没想到Tony一口就回绝了他。Tony说:“周一的时候,我有好几个试验要做,以便周四的时候Present meeting。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吴笑天忙说了声对不起,说他因为忙的晕头转向,把这事给忘了。 Tony听到吴笑天一付无奈的样子,便说:“你们中国城那边不是有很多的保险公司吗?你还是找个中国人跟你一起去吧,那样可能更方便一点。” 吴笑天觉得Tony的话有点道理,但他对Tony却失望了几分。他觉得,跟犹太人似乎是很难说话的。本来他对犹太人是很有好感的。但是自从在去年以色列卖预警机上耍了中国一把后,他对他们的印象就差了。倒不是因为他是个愤青,而是因为他们的失信。那时他还是个生意人,在这一点上便特别的敏感。他想,在做生意上,犹太人缺乏最起码的信用。 Tony是个土生土长的C城人,他认为C城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全美国其它的地方都是不能跟它比的。所以他PHD毕业后,本来他的老板想推荐他去哈佛,他最后考虑了一下,还是留在了C城。因此他的心中充满了优越感,尤其是在实验室中,经常以老大自居,对那些Technicians,每每是颐使气指,俨然半个老板的派头。上次他去替吴笑天搬家,主要是想拉拢他,在今后的实验中,获取一些他的Data。 吴笑天自然深知这一点,他毕竟已经在实验室呆了三个月了。凭他这些年混出来的眼光,他觉得自己看人还是不会有错的。 他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给何如拨了电话。 何如听到手机响的时候,她正在做一道丝瓜当归汤。她最近吃的辣多了,脸上长了几个疙瘩,她天生的一张水嫩的白脸,那几个红点长在脸上,特别显眼,所以想清补一下。这时已经九点多了,她想,这时候打电话来的,会是谁呢?不会是刘东起吧?!她拿着饭铲子就去接手机。 没想到电话是吴笑天打来的,她略微有些失望,说:“吴笑天,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吴笑天笑说:“何如,我刚买了一辆二手车,想去上保险。你在中国城那边熟,能不能找个主?” 何如想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过来?”吴笑天说:“十二点整。” 何如放下了手机,心想,看来吴笑天永远也不会改变脾气了。十二点,那正是她的午餐时间,吴笑天显然不想破坏她的上班。她觉得,吴笑天实在是过于精明了,但是却缺少了她意想中的那份情趣。 女人三十不愁嫁(17) 秦无衣 吴笑天十点时就出发了。他冒险上了高速公路,跌跌爬爬地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中国城。这时吴笑天已经是满身大汗了。在C城的高速上开车,就像赶集一样,直行就六个车道,拐来拐去的,一不小心就要出事。 吴笑天在何如公司的的楼下找了个停车位,缓了口气。这时还只有十一点半。他下得车来,点上一只烟,慢慢吸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抬眼看觑着何如的办公楼。 他在等待着何如的下来。 这个等待,无疑让他十分的痛苦。因为它实在是太漫长了! 到美国三个月来,酸甜苦辣,他算是尝尽了。但是他弄不明白的是,何如为什么就不能拉上他一把?!难道昔日的绵绵恋情,真的就成了过眼烟云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以前的山盟海誓,其实也不过是几点唾沫而已了。 他跟何如的初吻,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晚上。那天,正是吴笑天的生日,他请了几个朋友到他的宿舍聚会。他也请了何如。席散之后,吴笑天送何如回她的宿舍。其实那段路只需要经过一段法国梧桐,花上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但是他们两人却从学校的餐厅那边绕着走。吴笑天看何如时,只觉得她美艳如花,她那低垂的眼眉,风情万种。到了阴暗之处,吴笑天突然一把紧紧抱住了何如,说: “何如,我喜欢你!” 何如挣扎开了他,啪地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吴笑天一下子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没想到,两天后,何如又来到吴笑天宿舍找他了。 那天正是端午,何如特意将自己的头发剪短了,松松散散的,遮掩着眉目。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一打的粽子,吴笑天看了,喜逐颜开。那天,吴笑天一口气就吃了五个粽子。 他们俩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开始的。吴笑天觉得,他第一次跟何如接吻时候的感觉,就是怕何如在自己怀里融化了,何如的身子又软又烫,而他的脑子里则是凉飕飕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悦与满足。当两人舌尖探接时,他真想大声的呼喊。这种感觉,是他在跟陈秋笛交往时所体会不到的。他跟何如除了接吻之外,并没有其它的性接触。那时,他们两人都很单纯,对爱情的理解,更是简单。 但是,他跟陈秋笛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陈秋笛似乎天生就是个性欲旺盛的女孩,让他应接不暇。很多时候,她让吴笑天在床上美不胜收,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上,又让他苦不堪言。比如说,陈秋笛是个典型的购物狂,在商场里面一呆就是两个多小时,而他又不喜欢逛商场。两人因此经常吵架。他觉得,陈秋笛太好强了! 他想,到现在为止,自己更爱的是何如呢,还是陈秋笛? 一个小时后,何如下来了。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白色毛衬衣,黑色长裙子。她跟吴笑天说:“咱们走吧。” 吴笑天扔掉香烟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何如,我不想欠你的了!我不信连个保险都上不了。咱们的日子长着呢!” 女人三十不愁嫁(18) 秦无衣 何如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都到现在了,你还是这种脾气!你到底长大没有?”吴笑天说:“是你让我等得太久了。你似乎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你老是这样,姗姗来迟,好像时间都是你的。你自己说,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两人约会,有哪一次你是守时的?最长的一次,你居然让我在雪中等了半个小时!这些事你总不致于忘了吧。” 何如默然了。 吴笑天说完,转身就走。何如忽然说道:“吴笑天,你等一下!你别耍性子了行不行?”吴笑天停了下来。何如说:“好了,今天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刚到美国来的人脾气都大,这也不能怪你。但是,我刚才有个加拿大的客户来谈生意,那人精明的要命,我跟他杀了半天价,才把生意搞定,因此耽搁了时间。不过,以前我们的事你不要牵扯进来好不好?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提它干吗!你应该明了我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更何况,做那种事难道还要女人先来等你吗?你到如今,根本就不理解女人!” 吴笑天冷笑一声说:“我是不理解女人,所以我才到美国来!美国多好啊,都是象你这样的人。大家好像都在逃避着什么,又指望着得到什么。” 何如说:“你别酸了行不行?!当初我不是要你和我一起到美国来吗?虽然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是我还是在等着你。因为我想,我付出的感情,就必须得到回报。直到三年之后,我才死了心。你知不知道,在那三年时间里我是怎么混过来的?我放弃了原先的专业,改学MBA,所以连以前的奖学金也没有了,只好利用课余时间到餐馆打工,昼出晚归。今天你才等了我半个多小时,你急什么?!” 吴笑天听了,愣了一下。他掏出一只烟,抖抖索索点着了,说:“何如,你说的都是真话吗?你真的等了我三年?” 何如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掏出墨镜戴上,说:“不要再说这些事了,都过去了。咱们上车吧!” 在车上,吴笑天问何如说:“何如,你说的,你真的等了我三年?”何如冷冷地说:“我说了,我只等了你三年。现在你就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真有一个女人会为一个男人等上一辈子吗?那是你们男人的痴想。”吴笑天说:“对,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自作多情。何如,这就是你眼中的我吗?!”何如说:“我不想再跟你吵了。分手比吵架更有意思一些,至少落得个清静!你好好开车吧,别分心了。别忘了,你还没有上保险呢!在法律上,C城没上保险的人是不能开车的” 吴笑天于是聚精会神地开着车。何如说:“上次我带一位朋友去上保险,认识了一个代理人,是台湾来的。你想去看看吗?”吴笑天说:“我听你的!你在这里比我熟。”何如笑着说:“这话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吴笑天笑了一笑说:“这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何如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因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吴笑天的性格了。 到了那家保险公司,何如直接就带着吴笑天,去找上次跟刘东起一起来的那个台湾女孩朱迪.陈。吴笑天一看到朱迪,一下子就震呆了。 女人三十不愁嫁(19) 秦无衣 没想到那朱迪似乎根本就不认得吴笑天,她依然神态自若在办着事。何如看到吴笑天尴尬的神情,心里有些起疑,但是又不好问出口。吴笑天心想,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相像的人?真有这么巧的事?他注意看了一下朱迪的脸,见她左眼下边有一颗小痣,于是深信,这朱迪就是陈秋笛无疑。不过碍着何如在一边,他也不好细问。他的表情很快就淡下来了。 朱迪看过了吴笑天的材料,不到半小时就把他的车保险办好了。朱迪笑容可掬地一直将他们两人送到公司门口,目送着他们上了车。 吴笑天先送何如回她的公司。在车上,何如笑着说:“这女人很Sweet的,你们俩的戏演得都挺逼真的,丝丝入扣。”吴笑天错了一下神,说:“什么戏?”何如仰身靠在椅背上说:“算了,反正你的事我也不想理了。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直觉而已。不过,笑天,说老实话,在美国,这个女人挺适合你的!在国内就难说了。” 吴笑天听了,不再言语。他要是再辩解下去,就显得有点虚伪了。毕竟何如还是最了解他的。就冲着刚才她最后的一句话,他就没有勇气撒谎了。 何如下车时,跟吴笑天说:“今后你不要再和我联系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吴笑天本来想跟她解释一下自己和陈秋笛的关系,不过还是欲言又止。他想,要是将从前跟陈秋笛的事和盘托出,那么他在何如的心目中,未免显得太窝囊了。他对何如说:“何如,我的人生已经破碎了,只希望你能好好地过下去。”说着开车就走了。 何如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酸。她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一个快要进入三十岁的女人,其实是最敏感的,也是最脆弱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伤到她们的心。于是,她忍不住想起了刘东起。她想,自己如果真要嫁人,她会找一个什么类型的男人呢? 吴笑天回到公寓后,点着一只烟,慢慢抽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起自己以前跟陈秋笛的那段情事,真是不堪回首。当初他给了陈秋笛三万美金,资助她到美国来,后来就像是打了个水漂。而她现在对他就装作不认识一般。他以为,陈秋笛既然是那种人,他跟她重续旧欢也没多大意思了。感情不是施舍,更不是炒股。 他又想起了自己和何如的旧事,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假如当年就跟何如一起到美国来,如今又何必受这么多的气!也许真的是失去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他和陈秋笛虽然有过性关系,但他觉得,自己的感情更多的还是投在何如身上了。他跟何如毕竟在大学里谈了三年的恋爱。何如身上有着一种别的女孩所不具备的超然的气质。她的个性初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随心所欲,但内心却极为细腻敏感。不过他年轻时却发现不到这一点,那时他只知道整天跟她拌嘴斗气,两人谁都不让谁。 他想,这可能也是当初何如要到美国来的原因之一。要是那时他对她顺着一点,说不定就能留住她的心了。 他正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听到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那女人笑着说:“吴先生,还记得当初校门口小吃部里的那碗炸酱面吗?”吴笑天一下子明白对方是谁了,他问说:“陈小姐,是不是我保险的材料不够?”陈秋笛说:“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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