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杂忆之五:解放路
(2006-12-02 06:3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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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躺在那儿就躺在那儿了,路过的人爱看不看。“民国”就是这么一个陈横在近代的人,当年,我还是个中学生,令我驻足这一段历史并充满好奇是个十分的意外:为姨夫的高级职称评定找“证据”。而在此之前,虽然民国的历史就躺在我家隔壁——中山东路309号的“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里,我却从没想起要去翻阅它。在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人的意识里,民国几乎就略等于“解放前”或“旧社会”。今天,当我在309号的隔壁——原励志社旧址上建起来的“江苏省会议中心”的客房里,回眸“民国”的这一幕时,连“励志”这个名字,都不是原来的烙印不是某个特别组织的代名词,而成为一个时代的一群年轻激情的剪影和缩印。
说起“民国”,我总是会想到一些路名的变更,比如中山东路和东方红路,特别是“解放路”,还有那首“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时代的变迁,都市的沧海桑田,相对于历史,都只是短暂的喧嚣。其实想穿了,老百姓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无论我们脚下的路叫中山东路,还是中山二路,还是东方红路,还是解放路,历史永远是平静从容地在我们的脚下和身后。狂飚突进也好,回归理性也好,关键在我们自己站在怎样的角度去领悟和透视。
在我的中学时代,曾经因为要替姨夫“评职称”而无意打开了那本落了点历史尘埃的书——民国史,我近乎疯狂地跑遍了几乎以一个中学生的能量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在虎踞路、龙蟠里,在中山东路上,儿童医院附近,到处乱撞。民国,一个黑白摄影作品式的轮廓,有些灰色,却雅致到惊魂失魄。
那些民国历史的档案里,我见到《中央日报》、《大公报》上好几处登着一个文艺青年的长篇译作连载,那译笔是是三十年前的,却是异常的新鲜,那就是我要找的,姨夫在民国时代的翻译文字,为拨乱反正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后评定职称的证据。
我们自己是幸运的,我们躲过了八年抗战和四年内战,躲过了三反五反和镇反,甚至奇迹般跳过了三年自然灾害。但是,我无数次幼稚地假设:如果我生在民国,那该多么优雅。我可以把法国文学,通过英译本再转成中文,可以把泰戈尔把尼采把杜威介绍给那个时代的读者。
但是我会再反过来想,个人的甚至是家族的经历和遭遇又是多么微不足道,只有这些经历有趣甚至残酷地折射或者关照某个时代,给人类的后续者以人道启示的时候,它的意义才更加显现。比如“解放路”,你可以说这名字起得彪悍了些,缺少品味,但对于一个民族从此摆脱他国的欺凌,对于诚心诚意觉得自己“当家做主”的百姓而言,能说不是扬眉吐气和发自内心?曾经在电视里看到一个记者在越南河内的英雄纪念碑前说过一句话:“人们纪念一些人,是因为他们对于国家民族的独立作出了贡献”。难道不是这样么?个人的荣辱得失哪怕再辉煌,面对民族的人类的历史长河,都是连河床都湿不了的小水滴。当然,也正是一些小水滴,有时候能折射出某个时代的黑暗或者人性光芒。
也许,我个人有些偏执,因为我不回避苦难,甚至有些喜欢,仿佛只有苦难才能显示英雄本色。民国,是个有点畸形的短命鬼,但也有光彩照人的篇章,哪怕是在日本人炮弹的呼啸声中,在爱国学生的流亡途中。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安抚自己:何必要在一个路名上计较它的文学属性?人类历史,始终充满着荒诞、理性、激情。那些地名的变迁,恰恰象是一盏盏照亮历史长路最好的街灯,如同我此刻站在“解放路”路口,一边看计算机控制的交通灯闪闪烁烁,看车流如潮川流不息,一边感慨中国自己的汽车工业都已经崛起。那么多汽车,那么多有车一族,他们是否想过,他们正从二十多年前路中央摆放的那个交警的圆木墩上驶过?
笔者一个平凡的纯净、素朴、实际的经历诉说,震撼内心深处。
智慧语言,涤荡心灵,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