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耳环
手表
沙沙,沙沙
时间,如啃食著桑叶的蚕,不忙不乱地啃出了一大片空间,
而被“吞噬的“时间却在身后成了记忆的海。
在这夏季的尾声里,天花板上,百叶窗的光,仍很明亮。
躺在这里,我似乎看到前两天,北加州沁凉的黄昏里,掠过的大雁。
南飞,对我而言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动作,或,“概念”,似乎,不完全等同于飞翔,或许因为它的坚定,自由,和,对未知没有丝毫的畏惧。
帕幕克的<我的手表>,我是就著回忆读完这两页的。那些几块手表的回忆。
第一块,是外祖母回国探亲时带回的泰国表,特大,整个表身点缀著水晶。那时我读中学,即便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它的时间指示,但著实地,不合适宜地,“亮”了一番。也因此,让我发现我不能带手表,因为皮肤过敏。
另一块,是表哥去日本教书的那年圣诞节从福冈寄来的一块粉红的大手表。
我戴著它,和日语班上的同学们站在表演台上,唱著SUKIYAKI。它让我感觉多了些理由来唱这首日文歌。领唱的女孩,穿著老师红色的和服,象一个可爱的木偶娃娃。后来搬家,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儿。现在似乎“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当时间在沙沙声中流逝,我们随著所谓的“命运”起伏。犹如侯孝贤的<千禧漫波>中:随著TECHNO的音乐沿著台阶,往下一步一步地跳远。只是我似乎仍站在同一个地方,但已经不再是同一个我。
但,最记得的是,高三那年,母亲来看我。我舍不得她走。於是两人在寝室窄小的床上挤著睡了一夜。母亲身上特有的桂花香,总能让我安静。一大早,她就匆匆地赶回去上班。我在教室里早自习时,听到几声敲窗声。窗外,是母亲。她先递给我几个包子,而后,将手表从她的手臂上掠下来,递给我。“我到了渡口,想著你还没吃早餐,就买了这些包子。你拿著表记时间,要注意休息。”而后她匆忙地走了。我那整天都很怅惘。心不在焉的朗读里,眼角总是很湿润,心里有种种如果和憾然。如果能陪著母亲走到渡口,走那段路,和童年里那些无数的黄昏,和母亲一起在田野间散步,则是我所渴望的。我不能想象她的“独行”。即便那“独行”对那刻的她来言,或许有着给予我她所有的快乐。而这独行,在后来看到病中的她独自沿着暗色的房间走向窗口时,我突然间意识到我们都是一个个不能被完全理解的迷,直到生命的最后。我们来自黑暗又消失在那永恒的黑暗里。这就是我们的一生。是的,那光亮是短暂的。
大学毕业后,我买过几块表,都和那天清晨母亲给我的那块有些相似:钢链,和,一个不能再普通的“脸”。
时间。“时间”。
仿佛,某个深紫的核里,总有个沙沙声,未曾停止。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