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多伦多

《宋朝尤物》、《南京,我的夜生活》和《浮云落在多伦多》(一个科大神童的爱情往事)由九州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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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 我的夜生活(连载之十八)

(2006-12-22 06:57:58) 下一个

4

艾月回南京后的第三天才来找我。她说她累了。我们见面的那天她穿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腿露出来一大截,显得格外光洁诱人。那刻,她坐在新街口路口的围栏上。她还高翘着一只脚踏在栏杆上面,裙子皱折地滑向胯部,堆在那里。

她说:“老鱼,有烟吗?我在北京喜欢上了抽烟。”

我不抽烟,便去街角给她买了一包绿色的万宝路。

艾月然后说:“张林不久前给我寄了点钱。今天,我用你同学的钱请你吃饭。”

坐上饭桌,艾月的第一句话是:“那天你怎么就解了我的一个扣子就停手了?我以为我们在那里能有一场激情戏。在去北京的火车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想你和张林的不同。”

我说:“我也不知道。觉得应该让你给我多一点神秘感。”

艾月笑了,她开始抽烟,说:“你爱我,对不对?我在坐火车回南京时这么想。”

我说:“我在送你走后和另一个美丽的女孩接吻。”我没敢说做爱。

艾月说:“就是你和她做爱也可以,我不管,但你爱我,对不?”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连吐了一串烟圈。

我想了想说:“我爱你,但并不渴望和你做爱。”

艾月说:“你们男人呀,哪个不想和我做爱?你们这些臭男人,全都一个样。”

吃完用张林的钱买单的饭,我就和艾月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最后走回了我住的地方。

艾月说:“瞧你这房间,简直是狗窝。不过我不嫌弃。也许,张林也在这里混过?”

我说:“我和张林当年住的宿舍,还不如这里,那时七八个人一间这么大的房间。”

艾月说:“张林说你是傻B诗人,给我写首诗吧。还没有人给我写过情诗。”

我说:“上次吻了你隔着衣服摸了你后,我就不再写诗了。”

艾月说:“我给你那么大刺激?不过男人不应该写诗,应该去做别的事情。”

然后,她就斜躺在了床上。我附过身去,开始抚弄她的头发。我说:“你的一切,都那么美丽。你,不应该和我们这样一些没出息的人在一起混。”

她说:“我愿意。我喜欢。你管呢?”

然后,艾月开始吻我,她闭上眼,说:“我喜欢和你吻。”也许过了很久,一两个小时吧。

我也闭上了眼。等我睁开眼,她已经脱去了她的裙子和胸罩,只剩了一条黑色的内裤。我则还穿着全部的衣服。

我开始吻她的腿,然后用嘴慢慢地扯下她的衣服。我吻了她那里,我像吻一朵潮湿的花蕾。我听到了她的喘息声。那刻,我觉得自己幸福极了。我,能这样吻她,是多么幸福和多么痛苦。

然后,我也脱去了衣服。我抱着她。感觉到人生中一些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艾月说:“你不来吗?”

我说:“不来。抱抱你都快让我有自杀的感觉了。你是个啥东西呀,让我全身发麻。肚子都痛起来了。”

艾月说:“老鱼,认真地和你说,我还没有和任何男人这样过,你信吗?”

我说:“我信。”

艾月说:“你会为我去死吗?”

我说:“会。”

艾月说:“我不信。不过,你要真想那样,进去,可以呀。我今天爱上你了,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因为我觉得你真的温柔得让我心酸心麻。你这臭小子,从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包括张林,他只是隔着衣服摸过我。那年,我喜爱他的大胡子。但我现在有这样的感觉,你在这方面会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他们总是想一下子干了我。而我就偏偏不让他们干。”

我说:“张林也这样想干了你?”

艾月说:“我可以先提他,你不能。我们说好的。”

我说:“我问最后一句,他现在生意做得好吗?”

她说:“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管他”

我说:“我也没有。他现在很少和过去的朋友们联系过了。上海淹没了他。这小子了。上回,他说还想当中国的总理。”

然后,我又附过去吻了她的双腿。我感觉我喜欢把脸放在那个地方。我想象那是我的一个温暖的巢。艾月说:“你这样,比真的进去还让我难受。我都激动了。第一次会很痛?我会哭吗?老鱼,我叫你小鱼好吗?小鱼,我不怕了,第一次给你吧。你游进去吧。我的小鱼!”

我说:“爱情本来就不是快乐,是难受。我不要你的第一次。我不游进去。那一游,会让我一辈子都愿意为你马上去死的。我还愿意多活一些时候,最多吻吻你那里。吻你让我头脑里一片空白,一片肉色的快乐。我觉得这次是有关部门人体的诗歌。”

艾月说:“那你爱我?真的?”

我说:“当然。”

她说:“那我也爱你,我也吻你那里。”她说着就俯下身来。我一把推开了她。

我说:“以后吧。”

那一夜,是我和艾月地一次赤身相拥的夜晚。后来,我反复回忆这个夜晚,后悔过,没有实质性地爱她。但我想,那天,我的确就想那样做。我那样做,不也很好?

                        5

早上起来,我带艾月去南大门口喝辣油馄饨吃肉包。付钱的时候,我突然想,是不是,我也变成了“一碗馄饨”、“两个肉包”?然后我带她去打游戏机,开汽车和打电子枪和轰炸外星人的星球。我感觉自己都活得年轻起来,因为身边全是那样的孩子们在走来走去。也有那种中学生情侣,有的还穿着情侣装。

中午,我们在金陵饭店吃饭。因为我感觉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配上我对艾月的感觉。我点了鲍鱼和鱼翅,花了上千块。感觉艾月好像还没有惊讶的意思。就说:“其实我只喜欢吃这里的青菜。我们来这里就像去南大门口吃辣油馄饨那样简单。”

艾月笑了,说:“别吹了。这点你和张林一样。不过人家现在可能在上海和上海小姐喝上海情调的咖啡。你要吃,就上我家去吃呀。我妈妈天天吃。都吃烦了。”

我说:“你出了名,以后在北京饭店请我吃青菜吧。要用加长奔驰来南京拉我。”

艾月说:“没问题,等我混好了,我在巴黎请你吃法国青菜,坐加长的飞机去。”

吃完饭,我们还去跳下午场的“老的”。全是她最喜欢的。在黑黑的舞厅里,我在一边看着她挥舞着双手跳舞,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她在墙上行走的夜晚。

等放慢曲的时候,我就轻轻地搂着她,好像搂着一个装满爱情极易破碎的玻璃瓶。我依然记得那几个曲子,因为以后,一生中,它们都在我脑海中回荡。那些音乐,集合成了我的朋友。它们出现的时候会叫我的名字,说:“老鱼,我们替艾月看你来了。”

那天,在那和黑夜一样昏黑的地方,在我的怀抱里,艾月说:“人生要老是能这样,也挺好。”

我说:“ 不行,你得去学习。我供你读书。我现在还赚不少,你去读书吧,将来可以去找一个有前途的男人。我供你。不然那些钱也给老龙他们赌钱的时候赢去了。”

艾月说:“我不想读书,最后变成你们那样的书呆子?啥事还没干成就先痛苦得要死。扯啥心灵创伤,创个鸟伤。”

我说:“那你想干吗?”

她说:“我要在北京学表演,学唱歌。我要在全世界人面前跳舞,像征服你一样征服他们。”

我笑了:“让他们全都像我一样吻你?”

艾月说:“他们只配舔我的鞋跟。”

我说:“你真的有那天赋呀。那次,我听你唱歌,听得几乎想去死。我送你去学。人生里,你总得奔一个自己喜欢的目标去。不做不痛快。”

艾月说:“我以为你说不做爱不痛快。那我们今夜做。我看你呀,真傻,跳贴面时也不在下面拱我。”

我说:“南京人说‘不拱不撒壳’?”

她说:“是呀。”

我说:“我用嘴拱过你那里了。”

艾月笑了。这笑看上去很天真。

                 6

晚上,艾月带我去看一个夜市。她在那里买了几个绒布的玩具。然后指着很远的地方一个在卖小金鱼的中年妇女说:“那是我妈妈。去年我爸爸下岗。你知道张林的父母吧,大学教授,所以看不上他们。”

我走过去,在那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妇女面前站了一会。看起来艾月还是有点像她。然后,我掏钱说:“多少钱,我全买了。”她满脸疑惑,说:“你怎么拿回去?”我说:“先给钱,明天叫我朋友来拿。我朋友开幼儿园的,那里的孩子们喜欢。”她说“那三百块。”我点给了她五千块。说:“可能还要不好。”一开始她不敢收,我说:“我没有恶意,看我,不是坏人吧。你把钱收好吧。”

回来的时候,看见艾月的两边各一滴泪珠已经滑过脸颊滑到了嘴角她说:“老鱼,你为啥这样?可怜我还是可怜我妈。”我说:“不是可怜她,只是让她以为知道,只要一直等待着和努力着,也许生活中就会有奇迹发生,就会交好运。”艾月说:“老鱼,你信生活中有奇迹吗?”我想了想说:“我自己是不信。”艾月说:“自己不信那还这样做?你是不是为了哄我开心呀。你厉害。我忘了你是卖电脑做生意的了。以前那些男人是哄我,你是直接哄我妈。总不会看上我妈了吧。这下我妈惨了,起码一个星期睡不着觉。这样来的钱吓死她。虽然,我和我妈关系不好。但我喜欢你这样。这钱。以后,我加百倍还你。”

我笑了:“别那么大口气,再说,我沾了你不少便宜了。你和你的身子这么漂亮,都要被我污染。是你让我以为,生活中有有关爱情的奇迹呀。”

艾月说:“再和你说说我爸爸吧。他是造船厂的工人。文革开始的时候,他由于能言善辩和枪法准,当上了一个造反派的副司令。后来因强奸罪被关了五年。其实他是冤枉的,是他的仇人也就是那个正司令设的圈套。出来后,他就一个人去了安徽,说是在一个很大的湖上放鱼鹰。我十岁以后就再没见过他。只见过他往家寄的汇款单,字写得歪七八扭的。估计只有小学二年级的程度。但我看见那汇单后总是会非常伤心,哭都哭不出来。这钱是那些鱼鹰一口一口叼来的。说容易容易说难就难。但妈妈说他是一个好人。”

我说:“你爸爸妈妈估计都挺爱你,你这么漂亮,只是你们家环境不好。所以让你在社会上随便混着。”

艾月咬了咬牙,说:“等我有了钱,就在玄武湖边给他们俩买个三层的大房子,让他们老了以后就住在一起。看看湖水,想想和湖水一样美丽的我。”

我笑了,说:“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先还我钱。”

艾月说:“不还。到那时陪你睡一年好不?那时,我的身价肯定吓死人。一年,够买几十套房子。”

我说:“随便你。”

艾月说:“我看你们都想啥精神啦,心灵创伤啦,我看,这年头,物质追求才是第一位的。没有物质,如何生存或者生存好?”

我说:“如何生存,这也随便你呀。”

那天夜里,吉他薛薛从上海回来,也住在我那里。而我则在床上搂住艾月。薛薛看见了美女就要弹吉他。我熄灭了灯,点了蜡烛。蜡烛的光把墙映得一晃一晃的。那夜他弹了起码三十多曲。一直到四五根蜡烛接连熄灭。我记得其中有《拉斯图利亚斯传奇》和《小罗曼史》,这两曲他很少弹,不是很熟。

他还弹了两遍《爱的罗曼史》,以前他很少弹这曲。因为很多会点吉他的人,包括我,都会弹奏这曲的主旋律。薛薛说他弹的还有《梦幻曲》、《雨滴》、《大圣堂》、《泪》、《拉利亚的祭典》、《帕格尼尼小步舞曲》、《梦中森林》等。他有些只弹了片段,有些弹了主旋律,他认为感人的部分则反复弹。也许,那天,薛薛不在现场,或者不没完没了地弹吉他。我和艾月会真正地做爱,会得知真正地进入对方的身体后的感觉。

当薛薛怀抱着吉他在烛光中坐在窗前,我拉下蚊帐。在那些比水流还水流的吉他声中慢慢褪去艾月的衣服。然后搂住她。

薛薛也许受了我和艾月躺在一张床上的刺激。他躺在床上后,开始说他自己的故事。他说他有一个残疾的妹妹,居然喜欢看我老鱼的诗歌。他对着那妹妹发过誓,一定要在三十五岁前赚到一千万,然后接妹妹和自己一起住。他要让他妹妹比别人的妹妹过得更快乐。

他说,他大学时候喜欢的一个女孩结婚了,一个月后又离婚了。他去安徽看她。在长江码头上和她抱头痛哭。

他还说,他有一次和一个南师大的美丽女生去爬黄山,后来在一个民工的工棚里,他俩搂抱了一个夜晚。最后露水都把头发打湿了。那个时刻,他听到山风、日出时云滚动的声音,比他的吉他曲似乎更优美。他说:“早上的时候,白云都飘进来了,和雾一样,那刻,我的东西硬得和大得让我有点羞愧。”

我说:“那你为啥不和她做爱?”

薛薛说:“我还没有挣到一千万。我感觉自己真插进去的话,会内疚一生。”

艾月说:“帅哥,你就一个正在念啥BA的学生,我看你当‘鸭’BA也挣不到。”

薛薛说:“还是你们好,没思想负担。想怎样就怎样,自由得让我伤心。又想弹吉他了。算了。不弹了。吉他曲是我的伤心曲。”

这时他猜想我们一定已经在他悲伤的音乐或故事里做了几个来回了的爱了。其实我就一直搂抱着艾月。也许是薛薛的吉他曲和他的话让我产生了心理障碍。我都爱上抱着她的这个状态了。天快亮的时候,我拼命地吻她的双眼。她闭着眼睛的样子让我有点可怜她。还有她的身子,让我以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的具体。那身体的光一直传到我的心里。我想,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

然后,我也脱去衣服,我那里硬得比铁还铁。我不由得用手去按它。薛薛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吉他旁边。艾月也睡着了。我停止吻她,就抱着她,感觉生活才是真正的艺术或诗歌。

我看着她,在微弱的光里,等待着黎明的彻底到来,一个和孤独非常相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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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月又要去北京了。那天她十八半岁。我给了她一万块。她一开始死活说不要。说我真给她她就不理我了。因为这会让她感觉我只是一个嫖客。我则笑着说,我和她之间没有实质的性关系,嫖客在床上可不会像我这样对她。艾月说:“那我以后还你。不知为什么,我拿过张林的钱,但我不想拿你的钱。我想让你觉得永远欠着我。可是,还是先欠着你吧。”我说:“这次你是去打天下。”艾月说:“一万块,能打啥?”我说:“我再寄给你。”其实,这已是我唯一一次给她钱的机会。我还答应她一两个月后去看她。她走了以后我才去火车站。我坐在广场的一个角落里。感觉不到她一两个小时前,是如何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我感到悲伤。还有就是,艾月的身体的味道,飘扬在南京火车站的上空。我感觉很多夜晚,实际上就是这味道。夜生活的味道,其实就是艾月身体的味道。

也就是那段时间。英英和她丈夫也离婚了。我在路上碰到她。追上去,才和她说了几句。英英说,她丈夫就要去美国了。她也跟去。然后在美国正式分手。

我没问英英为啥离婚。那天,我请她在南大研究生食堂吃饭,一共花了二十五块,但点了一桌的东西。在读书的时候,我们还化过十块钱点了同样多的东西,再加啤酒。

英英说,她丈夫马上就找了一个女朋友,但后来甩都甩不掉。那女人就是粘着他也要粘到美国去。

我说:“我们南京大学的人,主要是我的一些朋友,怎么都要去什么鸟美国?”

英英说:“别人去,可能是为美元,为所谓的前途。我呢,不想去美国,我似乎都没有了活的感觉和方向。我都习惯想着未来就是去美国了。我的姐姐和妹妹在那里等我。”

后来走在夜色里,我拉了英英的手。因为我觉得再不拉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拉了。我感觉那手很冷,后来被我暖热了。我们认识了快六个年头了。也许很早前,我是喜爱或者说爱这个女孩的,而且很深,没有很多的欲望。这种爱被埋在心底。所以我不敢介入到她的生活里。怕自己会影响她去美国的美好前途。

我说:“英英,我爱上了一个人。”

她以为说是她,说:“来不及了。”

我没有再说下去。我忽然觉得面前的南京大学的一切好陌生。我们走到了廖仲凯故居附近,那房子周围的草似乎比其他地方的绿一点。我说:“我也有点想要离开这里了。”

英英说:“这还来得及。”

分开的时候,我真的想吻她一下,我想,也许以后就很难很具体地再见到她这样地靠着我走路。我想,像大学时代某一个雨天一样那样,充满着一个想吻她的念头。但艾月现在在我心中的样子,居然妨碍了这一念头的继续膨胀。

我最后象征性地拉了一下英英的小手指,那小手指比我的长,我发现那手又已经由热转冷。然后又搂了一下她的腰,说:“下一辈子和你再在南大跳舞。”英英幽幽地说:“你说得我都不想去美国了。我去美国想学心理学,因为人类的心理真是让我奇怪。”

她下个月在上海坐飞机直飞纽约。而且,在美国,并没有读心理学,而是读了和薛薛一样的金融方面的MBA。毕业后在华尔街工作。“9·11”时,看见飞机直冲只和她工作的公司隔了一条街的世贸大楼,成了一段残酷历史的见证人。

后来我只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第一次,是在她的录音电话里听到她提醒留言的录音。居然老泪横流了半天。因为,就那刻,我发现自己依然可以找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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