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才有一胆子较大的开了口:“我们……认输,你把……判官请回去吧!”
朱尔旦哈哈大笑:“既然来了,岂可无酒!拿酒来,我和判官对饮!”
那人咕哝了一句:“你……饮吧,我们……失陪了!”
各人闪的闪,躲的躲,转眼之间,都溜走了。
朱尔旦骂:“胆小鬼!”
他大碗酒喝下肚,大碗酒在判官面前,洒向地,直到天色将明,才拦腰抱起塑像, 脚步不免有点踉跄,可是胆气更豪,哼着小调,把塑像送回了阎王殿。
一连几天,各人心悦诚服,轮流宴饮,朱尔旦酒醉饭饱回家,有时未能尽兴,兀自 独酌,听更鼓声,正是三更,门外忽然有沉重脚步声渐渐移近,竟连地面也似在隐隐震 动。
门半开着,垂着竹帘,外面黑,看不真切是什么人有这样异样的脚步声。朱尔旦不 禁感到一股寒意,陡然起立,看到帘外影影绰绰,有一条人影。
他毕竟意态豪迈,一声长笑:“何不进来?”
随着他的语声,竹帘“砉”然掀起,赫然便是绿脸红须的判官,大踏步走了进来。
朱尔旦先是凛然,头皮发麻,双腿发软,遍体生寒,毕生未曾有过那种恐惧之感,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死了!已经在阴间了!不然,何能见到真正的判官?
一想到自己已死,反倒定下神来——反正已经是那么回事,害怕又有何用?他一豁出去,再无惧意,哈哈笑着:“可是前几晚冒犯金身,现在来提拿我归阴曹地府?”
判官阔嘴一咧,笑容极为难看,可是却很真诚:“当然不是,那晚喝得不够,今晚 再来!”
朱尔旦喜得手舞足蹈,提起酒瓶来,每人先连干三碗,才问:“判官贵姓大名?”
喝得急了,酒顺着判官的红须下来,他也不抹:“我姓陆,无名。”
朱尔旦又举起了酒碗:“陆判兄,再干三碗!”
陆判大声酣呼:“痛快!痛快!”
朱尔旦和陆判成了好朋友,陆判虽然不至于每晚都来,但一个月总有十七、八天到 朱家来痛饮,朱家上下,吓得动都不敢动,朱夫人更是胆小。一次陆判走了,朱尔旦大 有酒意,进房之后,见妻子脸色恐惧,就指着妻子大笑:“你容貌本来就不怎么样,这 一害怕,更是难看!”
他的手向下移,妻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减少,莹白柔滑,如丝缎,如玉如璧的女体, 在闪耀不定的烛光下,闪起一片令丈夫血脉偾张的光彩,妻子也尽量把自己身体的美好 处,向丈夫呈现。
第二天晚上,午夜过后,陆判没有到,朱尔旦在书房睡着了,朦胧中,忽然感到胸 口有点凉意,睁开眼来,看到的景象,令他直跳起来,可是却软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他 想大叫,但他对自己和陆判友情的信心,使他镇定下来——他看到的是,自己整个胸膛 都打开着,陆判正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放进胸口去!
朱尔旦的声音还是不免有点发颤:“陆兄,你自然不会害我,可是你在做什么?”
陆判神情严肃,说着话,手上一刻不停;把人心放进去之后,将打开的胸口合上, 伸手在上面抚摸,伤口随摸随合,了无异状,他说的是:“找了一颗极聪慧的欣,心窍 剔透玲珑,替你换上,可使你文思大进,博个功名!”
等他说完,缩回手,朱尔旦坐起身,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他陡然之间想起 一件事来,疾声问:“人心可以换,人头能不能换?”
陆判笑:“要换,自然可以!”
他侧着头,打量着朱尔旦,朱尔旦双手乱摇:“不是我,恩……我妻子……体形… …大佳,可是容颜……”
他结结巴巴说到一半,陆判大笑:“我明白了,等有好的,我替你留意!”
朱尔旦喜得当晚捧着妻子的丑脸胡言乱语,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第二天 酒醒,略微记得些,也没存着太大希望,倒是换心之后,文思大进,出口成章,人人都 惊讶不已。
过了一个来月,四更天时,朱尔旦骤然惊醒,只见陆判胸前全是血,手中挽着一柄 锋利之极、刃口雪亮的长刃,已直闯了进来,一手拉起朱尔旦,一刀已向仍在睡乡中的 朱夫人头际切了下去。
朱尔旦张口结舌,陆判动作快绝,随手抛开切下的头,自怀中提出另一颗血迹斑斑 的头,向无头的脖子上按下去,手在头上的衔接处缓缓抚摸,低声喝:“快取水来洗血 污!”
朱尔旦没口答应,等他取了水来,看到陆判已然不在,妻子坐着,一脸血污,也看 不出是什么模样,他忙用面巾一把一把抹拭着,才抹了两把,就看到星眸流转,口角带 春,朱唇欲语,鼻孔翕张,美得连替她抹脸的手,也在发颤。
可是美丽的脸庞上,却充满了迷惘的神情,一开口,声音娇甜:“夫君,为什么替 我抹脸?”又吃惊地叫:“怎么全是血!”
然后,用手在自己脸上抹着,惊惶更令她的美丽增加了楚楚动人。
朱尔旦作手势,妻子望向他,血已全抹干净了,他温柔地缓慢地谈;贪婪地吻向她诱人丰满的朱唇——这是他们夫妻间以前从未有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