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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革命家
(2021-12-10 15:33:40)
下一个
儿子一辈子务农
© 何可|文
曾志
电视剧《延安颂》里面有这样一个场景:一位年轻漂亮、性格泼辣的红军女干部,克服重重困难,刚刚来到延安,就急着求见毛泽东。她到毛的住处时,毛正在院子里摆弄炉子,望着毛的背影,她没吱声,笑眯眯地踮着脚,轻轻走到毛身后,猛然拍了一下毛的肩膀,朗声叫道:“老毛!”毛一回头,惊喜异常,马上拉住她的手问长问短……这位敢于直呼“老毛”,让毛泽东视为亲人的女干部,就是曾志。
曾志原名曾昭学,1911年4月4日生于湖南省宜章县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家境清贫。1923年,曾昭学考入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1926年毕业后,8月即考入湖南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报名时改名“曾志”。同时入学的20名女生,只有她一人在严格的军训和斗争中坚持了下来,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在彭镜秋的帮助下,她解除了幼时父母包办的婚约。
1927年春,曾志和夏明震结婚了。夏明震出生书香门第,祖父是做官的,母亲出身富裕,读过不少书,懂诗文。夏家兄妹5人都投身革命,夏明震的哥哥,便是“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这首就义诗的作者夏明翰。
那年,曾志16岁,刚从讲习所毕业,满脑子都想着工作和事业,根本没有想过恋爱。何况,曾志对夏明震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觉得这人看起来年轻英俊、才华横溢,但讲话慷慨激昂,豪情奔放,像个演说家,太露锋芒。
在曾志对恋爱毫无准备的时候,夏明震却和衣躺在了她的床边,成就了她的第一次婚姻。
当时,曾志就住在农民协会妇女部机关的房子里。那所房子,表面上挂农民协会妇女部的牌子,实际上是湘南特委的一个秘密聚会地点,特委的领导经常在此开会、研究工作。夏明震是组织部长,经常找人来开会谈话。夜深了,曾志便先睡。他们开他们的会,开完了就走,是常有的事。
一天夜里,夏明震开会到很晚,曾志像往常一样,困了就先睡了。半夜里,醒来一翻身,发现有个人靠在她床边躺着呢,原来是夏明震。曾志把他推醒,问道:“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我的住地远,外面宵禁戒严回不去了,没处去,只好在你这里靠一靠,天亮就走。”
曾志见他和衣而卧,连被子都没盖,并无恶意,也就没理会,翻个身又睡了。第二天一早,夏明震没叫醒她就走了。
曾志本来也没在意这事,吃早饭时,住在她隔壁的总务处长却笑嘻嘻地问她:“昨晚过得很高兴、很愉快吧?”这话顿时让曾志感到了莫大的委屈和耻辱。
后来,夏明震委托妇女主任龙淑同志来做曾志的工作。她说,现在这事已有很多议论,你怎么解释人家也不会相信。夏明震原来也没什么准备,但他对你的印象很好,现在革命者讲自由恋爱,他愿意同你结合,我看你们俩就结婚算了。
不久后,一天早上曾志刚开门,夏明震就冲了进来,抓住她的双手,动情地说:“我是真心爱你的,你就不要拒绝了,同我结婚吧!”说着竟然在她面前跪下了。曾志那颗少女的心,一下就被融化了。
婚礼没有仪式,没有酒宴,没有鞭炮。当时衡阳的斗争形势相当紧张,夏明震住在组织部机关,是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他们定了一个日子,就悄悄搬到那儿去了。那天晚上,他们买了一些喜糖、花生、瓜子、糕点放在小桌上,大家聚在一起,算是结婚了。
1928年春天,工农革命军攻占宜章、郴州的消息迅速传遍湘南。永兴、耒阳、资兴、汝城等县奋起响应,不到20天,就形成了湘南全区性农民武装暴动的新局面,湘南暴动波及整个湘南地区十余个县,威震湘、粤、赣三省。
面对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势,曾志脱下旗袍,剪了短发,换上男装,扎着红腰带,裹着红头巾,背个红缨大片刀,看起来十分威武神气。她带领农民自卫军,去抄地主豪绅的家,分浮财,开粮仓,人心大快,很快便成了抛头露面的知名人物。
被胜利冲昏头脑最高决策层,为了粉碎国民党部队的进攻,决定坚壁清野,采用极“左”的“焦土政策”,把从宜章至耒阳一线400多里长的沿途两侧,5里内的城镇及农村人口和财物一律撤至偏远地区,然后把搬空的房子烧掉,片瓦不留。这一政策的执行,最终引起大规模的群众叛乱,导致了一场悲剧。
这天,夏明震等人正在郴州一座城隍庙召开群众大会。大会刚刚开始,只听外面人声鼎沸,好几千叛乱民众和失去房屋的农民,从四面八方向会场涌来。叛乱民众直接冲上主席台抓人,把领导从台上拖到台下,用梭标一阵乱扎,整个会场一片混乱。
第二天一早,曾志跟随大部队赶回郴州,四下打听夏明震的下落。有人告诉曾志,被杀死的干部都在河边。她赶到河边,惨烈景象让她心直往下沉,终生难忘:河滩上摆着9具尸体,夏明震面朝苍天,脸色青紫,双眼紧闭,两手紧握,衣服被撕开,胸前被刺了三四刀,肩上、肚子上、脚上都有伤,大概被砍了几十刀。
不久,曾志调到郴州第七师党委办公室工作,第七师的党代表是蔡协民,他们朝夕相处,渐生情愫。蔡协民是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第一期学员,曾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后随朱德来到湖南。
那时夏明震刚牺牲,曾志心里有一些不安,转而又想,革命者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夫妻关系也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哪里还讲什么“三从四德”。共产党员头脑中不该有旧的观念作怪,夫妻生活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政治生命。人死不能复生,最好的纪念就是把他留在心中。不久,经过师长邓允庭批准,他们结合了。这一次,不仅没有仪式,没有喜宴,甚至连茶点也没有。
部队到酃县时,曾志刚有身孕,加上连日行军,疲乏得散了骨架似的。一天,她正靠着蔡协民慵懒地半躺着。只听得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喊着:“蔡协民同志,老蔡,老蔡在里面吗?”话音刚落,就走进来一位陌生的来客。这人身材高长,气度不凡,他一见床沿上相依而坐的蔡协民和曾志,笑道:“嗬!金屋藏娇呀。老蔡,好福气哟!”
他边开玩笑,边自个拉了条长凳坐在他们对面,满脸含笑。蔡协民连忙拉着曾志起身,介绍说:“这位就是我常和你说起的毛泽东,毛润之!”
毛泽东在广州创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时,蔡协民就是他的学生。一对老朋友久别重逢,十分高兴,很随便、很亲热。自此,曾志也就视毛泽东为兄长、朋友一般。
1928年4月,曾志与蔡协民随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来到井冈山。11月7日,曾志临产了,后方留守处没有谁会接生,加上没有医疗设备,难产让她整整痛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了,却大出血不止,曾志几度昏死过去。后来用当地草药医治,她才得以起死回生。孩子出生26天后,曾志把孩子托付给了王佐部队一个叫石礼保的副连长寄养。
1930年1月,红四军第三次入闽,攻占龙岩城。闽西特委也随后赶往龙岩,并着手筹建闽西苏维埃政府。
就在代表大会即将召开的前一天,来自各地的代表们都来齐了,住在一所中学的教工宿舍里。蔡协民身体较差,晚上要起来解手。那天晚上,他只身起床下楼,迷迷糊糊地往前走,正好有一根栏杆断了,便从二楼一头栽到了楼下,摔成了脑震荡。蔡协民因此不能参加代表大会了。曾志是团特委书记,必须参加会议,只好两头兼顾,一边参加大会,一边照顾蔡协民。
蔡协民摔伤后,变得非常脆弱,很容易伤感。曾志几个钟头或半天没去看他,他就责怪她,有时甚至还像个小男孩那样,难过得流泪。曾志只好安慰他,悉心照料他,直到两个多月以后,蔡协民才慢慢康复。
是年7月,蔡协民调任福州中心市委书记,曾志也随同他一起赴任。11月,她在福州生下了第二个儿子,边工作边带孩子,享受了一段难得的天伦之乐。
好景不长,第二年初,他们接到通知,中央免去蔡协民中心市委书记职务,调他做厦门市委巡视员。他们的孩子也由组织做主,送给了一户商人。不久孩子就染上了麻疹,在商人家病逝了。
曾志再次痛失爱子,为了解脱痛苦,她离开厦门机关,到外县农村去巡视工作。蔡协民到惠安县工作近一个多月,便胜利领导了轰动闽南的惠北大抗捐斗争。当他满怀喜悦回到厦门中心市委机关,一心想与曾志团聚时,曾志已经下乡走了。两人总见不着面,孩子又送人了,他觉得自己形影相吊,深感失望。蔡协民开始借酒消愁,发泄牢骚和怨气。
后来,蔡协民抄写布告时,漏写了一个字,将共产党写成共产。毛泽东很生气,严厉批评他做事不认真,掉了个“党”字,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国民党反动派不就是骂我们“共产”吗?!毛委员气得不愿再见蔡协民,“他是我不高兴看的人,我情愿看我的脚趾头!”
曾志和蔡协民都被免去了职务。曾志发现,蔡的感情非常脆弱,女革命家要的是性格钢强的男子汉,俩人的感情逐渐淡漠。不久,闽南党内开展了“反蔡协民路线的斗争”。他们请求调动工作,蔡协民去了上海,曾志提出去福州。从此,两人各奔西东,临别前曾志向蔡协民提出了分手,他们的夫妻关系到此结束。
来到福州,由于工作需要,曾志和陶铸在厦门假扮夫妻,组成了家庭。无论与谁结婚,无论有没有感情,曾志都没打算把自己和谁终生绑在一起。但她说:“自从与陶铸相处后,他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同样我也乐于同他相处,心里总是挂念着他。……而过去蔡协民外出时,我就没有这种揪心的挂念。”
就在曾志和陶铸在厦门假扮夫妻的时候,他们接到了中央的通知,蔡协民受到严厉处分。蔡协民在上海,住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间,被上面给甩了,生活没有着落。他百思不得其解,像他这样1923年入团,1924年入党的老党员,却被党组织抛弃,到底是什么原因?失去组织的痛苦,比饥寒交迫更加不堪忍受。他夜里尽做恶梦,醒来后冷汗淋漓,气得他脚踢拳砸,把被单撕扯成了布条。
直到1933年底,蔡廷楷、蒋光鼐等人发动“福建事变”,罗明从中央苏区回到厦门主持新省委的工作,了解到蔡协民的遭遇后,才将蔡协民调回厦门做城市基层工作。
蔡协民历经苦难,回到厦门,见到曾志后,他掏出一块衣料,递给曾志说:“买了船票,剩下点钱给你买了身衣料,拿去做件旗袍吧!”曾志双手接过布料,不禁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蔡协民终于回到了党的怀抱。但很不幸的是,1934年4月,正在厦门益安医院工作的蔡协民,被叛徒出卖,是年5月,在漳州英勇就义。
曾志自从与陶铸相处后,处处感受到陶铸的关心、体贴,他对她总是很亲切,曾志心里也总挂念着他。天长日久,他们渐渐假戏真做,自然结合了。
曾志生育第三个孩子时,陶铸为她做饭、洗尿布、洗血裤子,尽管孩子并不是他的骨肉。这让曾志非常感动,认定陶铸才是她这一辈子相濡以沫的男人。
后来,中央调陶铸去上海。临行前,她们在旅馆租了一个房间,像真正的夫妻那样,恩爱相依,度过了10天的蜜月。临别,他们依依分手,互道珍重。
因为曾经对王明有过非议,陶铸到上海后,竟然遭到与蔡协民相似的厄运,被上面拒之门外,在亭子间里苦捱时光。
1933年,陶铸在上海被捕入狱,随即传来他在狱中变节投降的消息。不久,曾志意外收到一封陶铸从南京监狱寄出、通过福州何老太太转来的信,原来他在监狱生了重病。曾志坚信陶铸不会变节,问叶飞同志,陶铸病重,可否寄给他一点钱,叶飞表示同意。
当时曾志已是国民党当局通缉的共党要犯,悬赏金额3000块大洋。曾志仍然冒着被抓捕的危险,去了福安县城给陶铸汇款。数年后,第二次国共合作,陶铸获释出狱,他告诉曾志,那时,他正患肺病,咳血不止,曾志寄去的钱真是雪中送炭。他买了几瓶鱼肝油,才使病情好转,他还买了一些书籍,把监狱当学堂,勤读了几年书。
1939年12月,曾志赴延安马列学院学习,1940年秋,任中央妇委秘书长。1945年,曾志患了阑尾炎,做手术时,她提出要同时做绝育手术。组织征求陶铸意见时,陶铸回答:“尊重曾志同志意见,同意。”术后不久,他俩就奉命奔赴东北战场。临行时,曾志把她和陶铸唯一的女儿陶斯亮留在了延安保育院,恋恋不舍地交给杨顺卿照看,十分郑重地对杨顺卿说:“我们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了,如果我们回不来,这个孩子就是你的。”
49年以后,曾志已是广州市委书记。她委托一个访问团的同志到井冈山后,打听她孩子的下落。访问团在地方政府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曾志的第一个孩子石来发,石来发长到24岁,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石来发来到广州,终于见到了亲生母亲,住了二十多天以后,又回到了井冈山。多年以后,曾志调任中组部副部长,石来发希望妈妈在北京替他安排一份工作。曾志却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安心在家务农,从此石来发牢记母亲的教诲,在井冈山当了几十年的护林员。
文革伊始,陶铸上调北京,任中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兼“文革”办公室主任。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成为名列毛泽东、林彪、周恩来之后的中央“第四号人物”。但好景不长,1967年1月,陶铸一夜之间变成了“中国最大的保皇派”,全国“打倒陶铸”的大字报铺天盖地,口号声此起彼伏,“挂牌批斗”更成了家常便饭,曾志也经常被拉去和“刘、邓、陶”一起挨斗。每次见到相依为命的丈夫被造反派踢来打去,她的心都在颤抖、滴血,为了强忍心中的刺痛,经常把嘴唇咬出血来。
1967年9月,一天清晨,曾志就被有关负责人叫去,向她传达了上级的指示:“中苏关系紧张,可能要爆发战争,组织决定将陶铸疏散到安徽合肥去,明天就走。”曾志回家看着重病在床的丈夫,想到两人一起风风雨雨,生死相依几十年,唏嘘不已:“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我过去忽略了做妻子的义务……我对不起你!一直想着补偿……”俩人相对而泣,真不知道这一别,还有没有相见之日。陶铸说:“我非常留恋我们在一起的生活,那样的生活我们不会再有了。我真想再有一次。”陶铸一生雅好文墨,他深情地望着曾志,递给她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赠曾志》:“重上战场我亦难,感君情厚逼云端。无情白发催寒暑,含垢余生抑苦酸。病马也知嘶枥晚,枯葵更觉怯霜残。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曾志把丈夫的诗作小心翼翼地卷起,一针一线地缝到了衣服里。
不久,曾志被遣散广州,远在大西北的陶斯亮接到通知,回来为母亲送行。此时北京已是初冬,凉风阵阵,满地落叶,曾志在女儿的陪伴下,匆匆南下。母女还在半路,就听说了陶铸在合肥去世的噩耗。听到消息,陶斯亮泪如泉涌,难以自持;久经风雨的曾志只是含悲忍痛,握紧了双手。
1977年12月,曾志恢复工作,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在胡耀邦的领导下,参与组织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和知识分子政策的工作,大批老干部和科技人员因此而重新走上工作岗位。
1998年6月21日,曾志在北京逝世。女儿陶斯亮和儿子石来发遵照母亲生前嘱托,将其骨灰安葬在井冈山一处山坡上,小小的墓碑上镌刻着“魂归井冈——老红军战士曾志”11个红字。陶斯亮在给妈妈的小花圈上这样写道:“您所奉献的远远超过一个女人,您所给予的远远超过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