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惹的祸？ - (男人篇)

(一)

起风了，天气开始转凉了。傅强祥停好车，打开车门，映入眼里的是满地五颜六色的树叶，举目望去街道两旁的树木，夏天里几乎遮天蔽日的树叶，已开始纷纷降落了。迎面的秋风，让他心里微微一怔，心想或许该穿那件厚一点的外套。绕过车来，给心爱的女人开车门，看着娇美的女人，也已不再着装半透明的薄如蝉翼的绸衫和短裙，夏日那双迷人的娇小玲珑的脚，脚趾甲总是涂着各种颜色配着各色的凉鞋，如今也被短靴包裹起来了。不由自主沉思起来，心里感叹，时节变换，自然法则，人力能抗拒多少呢？身边美人的问话也没听见，直到美女撒娇地嘟起嘴：“到底去哪里呀？” 他赶紧哄到“宝贝儿，别着急，是朋友极力举荐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们朝那新开张的口碑甚好的雅俗共赏的卡拉OK厅走去。

 

进入歌厅，果然设计装璜很别致，除了大厅两侧的并排的包房都有雅致的名称外，大厅中的桌椅也很舒适，间隔适度。他俩坐在仅容两人的沙发里，沙发前的颇具艺术造型的非传统茶几上，放着他们点的波霸奶茶，开心果和各种时令水果。环顾大厅，男女老少都有，都是成双成对的，多数是象他们一样的两人行，估计两对以上的群体都在包房里了。舞台上唱歌的人，水平都不错，估计没有几下，也不会上去的。傅强祥就属于“不敢登大雅之堂” 之流，如果是在兄弟伙的包厢里，还可以吼几下，在大厅里他只好故作高深，作藏而不露状。身边的美人也很乖巧，可以自得其乐，绝不逼他男女对唱。唱了几首女声独唱后，这不，正同邻座的男生唱对歌了。傅强祥是不会因看到自己的女人同别人在大厅广众中唱情歌而妒火中烧的，年过半百的他，也算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了，已经过了争风吃醋的阶段。当美人声情并茂地唱完歌，回到自己身边时，他的微笑充满了自信和赞赏。

 

当他还沉浸在对自己身边的美人的欣赏中时，耳边传来了一首熟悉的歌曲， “月亮惹的祸” 。台上唱歌的是一年轻后生，随着他那纯净炽烈的目光望去，坐着一个同样纯净的同龄女生。傅强祥心想年轻真好，花样的年华，花样的心境，相爱的两人可以全心的付出和全心的投入。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所保留地付出和投入的了呢？应该是从那个月夜开始的吧，第一次远离故土故人的中秋月夜。从那个月夜开始，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渐渐发生了变化，回首来路可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了。

 

他从一个常出差跑采购的雇员变成了老板，变成了万元户，变成了百万富翁，如今应该算千万富翁了。而家呢，如果从居住条件来定义家的话，从一窗一门的房间，变成了两室的套间，变成了厨房浴室俱全的独立单元，变成了楼上楼下电视电话的现代住房，变成了有车库花园游泳池网球场的豪华别墅。如果从家中成员来看待家的话，从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变成了另一个妻子一个女儿一个保姆，变成了一个保姆一个同保姆的私生子，变成了一个奶妈一个私生子一个情妇，变成了一个奶妈两个私生子一个家教，变成了一个门卫一个园丁一个司机一个领养的弃女两个私生子和身边这个美人。其间的酸甜苦辣，他独自领受的只有他一人最清楚。别的人或许羡慕、赞赏、感激，或许怨恨、诅咒、鄙视。如今以他的财力实业，行走在江湖上，敬畏他的人不少，求着巴结他的人也不少，奉承他的人更不少，少的恐怕就是全心全意敬佩关心爱护他的人了。

 

(二)

回想他同他的第一任妻子的彼此相爱，是那样的纯净，觉得未来就是两人共同的生命，相互信任关怀，不再分出彼此。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他一个工厂的，那时她是出纳员，他常出差同财务处打交道多，自从迷上她以后，跑去财务处就更勤了。直到有一天在领取他的报销费用时，壮着胆子问她，愿不愿意以后永远保管他的所有款项，姑娘红着脸点了头。常言小别胜新婚，由于他的工作，他们是常别离的，相聚的时间不会多于分离的时间，但他们彼此理解支持，婚后多年一如新婚燕尔。

 

他天生的好人缘，不管男女老幼都能左右逢源，待人诚实，从不阳奉阴为。在妻子面前也是坦诚相见，从不忌讳在她面前夸奖、赞赏别的女人。在那个月夜前，他对她的爱也一直是真心诚意，全心全意的，一直为他们共同的未来努力奋斗着，梦想着白头谐老，谋算着过一种安稳舒适的生活，黄昏漫步时共同回味过往的日子。自从工厂改成总公司以后，他被派往南方负责越来越多的业务往来，在家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少了。原是中秋家人团圆的节日，也因接待客户不能回家。原以为会沉闷的聚会，却有一个惊人的发现，认识了刚从外贸学院毕业不久的充满活力的雄心勃勃的小名叫西西的女孩，聚会结束后，他们聊了很久很深，一见如故，后来被他们认为那是缘分。

 

那一夜，他失眠了。他被这个女孩深深迷住了，是她的雄心感染了他，激励了他。另立山头的欲望，经她的撩拨，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由于替公司从德国引进那条生产线，同西西在工作上的交往很多，他们彼此照应，工作得很是得心应手，公司双方非常满意。顺利完成后，两人就都分别从各自的公司辞职了，组建了他们自己的公司。其他人很感意外，但是他们自那夜谈话后，准备充分了，认为时机成熟了而决定的。虽然傅强祥的妻子不象外人那样意外，因为知道丈夫一直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略感突然，他那样的果断。

 

新的公司刚开始的进展，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容易，自己的地盘得靠自己打理，不象过去为大公司做事，有那么多人做帮手，如今是事无巨细，都要自己操心了。傅强祥一边很是感激妻子的任劳任怨和大力支持，一边是同有些情如手足，有些心心相印的搭档一同打拼，彼此鼓励，互相安慰。当他们拿到第一笔交易，高兴地拥抱在一起时，那份激情那份喜悦那份快乐，只有共同经过了同样的磨难，才会感受到同样的深切。随着生意的进展越来越大，员工越来越多，两个搭档也越来越想成为常相守的夫妻了。傅强祥要西西再等一段时间，怕影响儿子的学习，等高中毕业后再向妻子提出来。西西答应等一等。他知道唯一能让自己心理平衡的是，给他们母子足够多的钱，让他们衣食不愁，过上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富足生活。儿子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也是傅强祥向妻子递交离婚协议书的时间。一向本分老实，朴实无华，自强自尊的妻子，强忍着泪水，签了名字。

 

不知是作丈夫的太残酷，还是作妻子的太冷酷，居然没有争吵和打闹。聚在一起的人们，就这样散了。忘不了，妻子最后的那句“只遗憾你我缘分已尽，我们又成了毫不相干的人了，象千千万万的男人一样，你终究还是经不住诱惑。”

 

(三)

 

同西西的婚礼是隆重的，婚礼后的蜜月更是让亲朋好友羡慕不已，花了一个月在欧美非三大洲留下了足迹。婚后的日子是甜蜜的，夫妻俩心往一处使，生意更是如火如荼。觉得自己是在过一种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觉得以前的日子太死气沉沉，这次才是真正的爱情，才是精华的生活。前妻犹如一块温吞的玉，一朵茉莉花，毫不张扬。西西象一颗光芒四射的宝石，一朵娇艳的玫瑰，迷人的尤物。第二年，女儿出生了，很可爱，长相上综合了两人的长处，西西说是爱情事业的双倍结晶，取名傅晶晶。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生意范围也不断扩大，傅强祥和西西的分歧也出现了。关于同日本人合作的问题，傅强祥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同他们交往的。西西取笑他古板，生意和人情应该分开。

 

西西未经他同意就答应同日方合作了，被日方代表反问，贵公司到底是谁作主时，一股怒气冲口而出：“当然是我，她的答应无效。” 没想到这次来自日本人的生意在他俩之间埋下了祸根，虽然最终以他的胜利，西西的让步而告终，但西西坚持以后同外商的协商由她全权负责，他只负责国内的客户。因同外商的业务增多，应酬增多，本来在家吃饭的时间就少，偶尔回家吃饭，也只是同女儿和带女儿的小保姆。下意识里有没有觉得小保姆更象一个在家的妻子呢？终于一天同客户应酬回家后，妻子出差在外，昏昏沉沉就倒在保姆床上了。

 

刚刚学会说话的女儿，告诉她妈妈，爸爸昨天在阿姨床上时，西西怒气冲冲质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毫无理亏的行为，又因的确不满西西近日的忙碌，更不满她那居高临下的气势，所以用一贯的对待前妻的油腔滑调答到：“我怎么知道，你一天不在家。”

话音刚落，不料，挨了一记耳光，随即听到她那连珠跑式的声讨：“无耻，下流。没想到你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难怪有人说你是一条狗，如今真是狗该不了吃屎。”

他也没好气地回答：“我也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泼妇，张嘴就是污水。”

她冷笑到：“好，算你狠，有出息，我失败了。当初为了自己的腾飞，十几年的糟糠之妻可以弃之不顾，如今翅膀硬了，过河撤桥，什么嫩草都吃了。” 他哑口无言，摔门离去。

 

等他回到家时，西西母女已经离去，桌上是她的寥寥几字：不想再见到你，一切手续我将委托律师办理，公司的，婚姻的。我不想让女儿记住有你这样的父亲，自重！！！

 

他没有去同西西再解释，不知道是出于自尊心，因从没人敢这样当面侮辱过他；还是她的确触到他的痛处，对前妻的愧疚是永远的伤；还是他对她已生厌倦。当初正是对她的宠爱，他才背叛了前妻，如今反而成了斥责对象，一无是处。既然都是他的错，那就都离去吧。世上的人，谁离开谁不能活呢？

 

“祥子，在想什么呢?” 美人探过头来，娇滴滴的问话打断了傅强祥的回忆。

他反问美人：“你觉得这月亮惹的祸，歌词怎样？”

美女扑哧一笑：“只有那俩小屁孩还喜欢这样恐龙式的歌曲。” 继而感叹: “那还有一生一世不变的爱，除非那是短暂的一生。”

看我没接话，她又道：“听说人们在讨论，以后结婚证也要实行有效期了。到时会过期作废，那就太好玩了，也就没有离婚这一说了，人们就不会用离过婚的尺度来衡量一个人了。”

他问她: “你对离过婚的人有什么看法呢？”

她爽快回答：“我是看这个人本身呀，离没离过婚同喜不喜欢玩游戏一样，属于个人爱好，有的人可能在乎，有的人不在乎，我是属于后者。虽然我不在乎你离过婚，但我的原则是只要离婚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很迷信，从别人手里抢丈夫的人，将来她的丈夫也会被别人抢。”

 

看着身边这个同大儿子年龄相仿的女人，总是很奇怪她的脑子里都储藏了些什么，说话有时象一个三岁顽童，有时象一个老学究。有时天真无邪，有时老谋深算。

 

(四)

由于第二日要同美人的年轻朋友们外出露营，未到午夜，他们就回到家了。说起来她的朋友们，还都是未曾谋面的，且在不同的城市，他们是在网上“结识” 的。大家相约从各自的居住地出发，组织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兼旅游计划。交通和通讯让世界变得越来越小了，人与人之间更容易相见了，人心与人心的相知相处是不是更容易了呢？回顾走过的路和相遇的人，傅强祥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陌生的人们很快就熟悉起来，原本熟悉相知的人们也会很快成为陌路，觉得人与人的长相处长相知只能在童话故事里了，大概是人人都更关注自己的缘故吧。

 

同第一任妻子应该算是很相知的，可以说是一同经历磨难，相互扶持走过来的，一起分享青春，分享青春的梦想。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权衡才使彼此成了陌生人。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两年前，长子的婚宴上打了过照面。知道她一直未再结婚，仍在原公司做会计。这是她的性格，一旦认定选择的事，不管多难多乏味，都会坚持走下去的，倔强、固执、坚韧、保守、传统是她的品行中的主流。同年轻的一代女人相比，她的优缺点是显而易见的，不够活泼的。沉静、自制使她没有进攻能力，甚至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傅强祥不知道是为了追求新鲜、刺激、时尚，还是命中注定，将一只绵羊丢失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权衡利弊时，自私自利是很重的一个砝码。

 

第二任妻子也应该算是志同道合，相知相亲的。是她那完全不同于第一任妻子的雄心、野心吸引了自己，并一同联手打造了一片天空，热情、浪漫的生活更是第一次婚姻里不曾拥有过的。原本让人人羡慕，自己也深感幸福的爱情和婚姻，为何还是没有维持下来呢？甚至还不及第一次婚姻的一半的时间。可以归罪于是因为她的好强、好胜，不容一丝的侵犯，而了断了这段情缘。但傅强祥自己心里最清楚，第二次婚姻里有第一次没有的，第二次婚姻里也没有第一次有的。那种曾经在家中享受至尊至上的威严，日渐衰落，直至面子被西西撕下丢到地上时，才觉得难以容忍，覆水难收。放弃了第二次婚姻，完全是出于自尊自大，岂能容妻子的越来越多的盛气凌人和恣意辱骂。西西用商业上的补偿换取了他无权过问女儿的条款，她在心里已判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象母鸡爱护小鸡一样的本能，毅然割断了父女间的天然纽带。西西只带走了她经手的业务。她那部分刚开始不久，收益未定，但她在钱财上很大度，对未来很自信，唯一寸步不让的是对女儿的监护权。

 

如今的西西已成他人之妇，商业上以她的才能，开始以几家外商的独家代理为主，后来也涉足金融地产等行业了。据说女儿已送往英国读中学了，还有一个混血儿在身边，儿女双全的她，家庭事业总是双丰收的。但她同自己已形同陌路，有时生意场上躲不过的见面，彼此之间比陌生人还冷漠。傅强祥知道西西心中对他是鄙视多于尊敬的，如果还有尊敬的话。在西西母女离去之后，生意还是那么忙，自己经手的业务范围依旧，规模不断扩大了。回到家，人去楼空的感觉并没有让他焦头烂额，因为小保姆依然在。小姑娘也没有同西西解释误会，或许平时对她已不满，如今袖手旁观了，幸灾乐祸也不定。人心叵恻，谁知道谁的真正想法呢。如今没有女主人了，对他是理所当然大哥长，大哥短的关心得无微不至了。傅强祥自己也不知道是他心太软，还是如第一任妻子说的他经不住诱惑，还是如西西骂的狗该不了吃屎，还是他天生就离不开女人的温柔乡。世上到底有多少男人，能对女人的投怀送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呢？当他成为名正言顺的钻石王老五时，有多少人趋之若即，要攀龙附凤呀，她西西没想到她不要的位子，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呀。

 

总之，他傅强祥不是一个静心寡欲的人，回到家中，将小保姆揽入怀中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同漂亮能干的助理重演心心相印也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前后相差半年，他喜得两个儿子。但他没有急著要第三次婚姻，也许还没有找到可以超过前两任的人选来做妻子吧。他慷慨解囊，送了一笔钱给小保姆回老家经营服装店了，送给助理一笔钱，让她经营美容院去了，雇人照看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有时被他的狐朋狗友戏骂，象一头公牛，到处播种。不过，这次是他把俩个果实留下来了，不象前两次，是妻子们留下了孩子。一年后，还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儿。为了这三个孩子，他最多时雇用了四个保姆，家里有点象一个联合国了。孩子渐大后，保姆减少了，请来了家教。对这三个没母亲的孩子，他作为父亲应该说还是尽责的、费心的，比起前两个孩子来说，他花费的时间精力都要多一些，也许是年龄的缘故吧。每当看到三个孩童的愿望得到满足后流露出来的感激，看到他们饥饿时面对美食的专心致志，总会牵动内心深处的童心，同他们一起无忧无虑地流露天真的欢笑。

 

身边的美人，是三个孩子的最后一任家教。那时她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一周两次来家里，同他们游戏玩耍，教授简单的文字、数字。他们相处是最良好的，不知是不是小孩子也喜欢漂亮的人的缘故，三个以往的顽皮将，在美女家教面前乖巧很多。后来，家教毕业工作了，孩子们读住校了，美人来家却更勤了，自然是来看顾他这个一家之主的。

 

美人最后能在这个许多人向往的银行做事，跟他是这个银行的大户不无关系。美人出生在八十年代后期，是真正的八十年代新一辈，记得年轻时有首歌是唱八十年代新一辈的。她们这代人，可能是接受中国传统文化教育最少的，最强调自我的一代人，而且绝大多数是家中唯一的孩子。长处是她们没有什么禁锢，思想活跃，热情洋溢。短处是考虑自己最多，顾及他人最少。她主要是跟母亲和外婆长大的，父母在她上中学就离异了。不过，她跟她的父亲和后母关系还不错，不知是不是他们更能满足她的物资需要的缘故。伴随她成长的是社会物质生活的急剧提高，家庭生活的急剧变化。看见越是有能力有才干的父母，离异的也越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们很难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童话，把结婚和离婚看到很轻、很随便，觉得应该随意地把它当成按自己的喜好和利害来对待。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要想方设法得到它，不管它已是别人的婚姻。不喜欢了，可以丢掉它。过去，有这样优势的是男子，因为他们可以选择年轻很多的姑娘，范围很大。如今的年轻姑娘不再只是被选择的对象，她们会主动出击，主动撤除，按照自己的喜好和利益。虽然男子们仍然可以认为是自己选择了年轻女子，可那些男子却不得不时刻担心或被戴了绿帽子，或临终落得人财两空。夫妻间不再完全相互信任、尊重，的确是家庭中的肿瘤，处理治疗及时还可活命，否则只有夭折了。